“如果你们真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土肥原贤二。
“因为再过不久,我们就将把所有盘踞在暗处的抗日分子一扫而光,你们也就再也不用担心自身以及家属的安全问题了!”
众人听了不禁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则不约而同地写满了意外和疑惑。
然而土肥原贤二却并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而是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论功行赏起来。
领头功的自然是从武汉千里驰援而来的柴山兼四郎,为了表彰他的功绩,军部高层索性直接让他直接顶替了赤木亲之的位子,并且还借题发挥地向工部局施压,让他又兼了一个工部局特别总监的头衔。
有了这个头衔之后,可以说整个公共租界除了工部局董事会和总裁之外,全都在他的监管范围之内,手上的权力不可谓不大。
而让所有人都很意外的是,第二个受到嘉奖的,并不是在此次行动中出力甚大的76号,也不是鼎力配合,毫无怨言的上海特别市政府,而是程序上还在停职待产的汪曼春!
土肥原贤二不但当众宣布汪曼春即刻官复原职,还直接将她提到了副主任的位子,顿时就引得其他人窃窃私语起来。
可即便如此,土肥原贤二也没有生气,而是笑着对众人说道:“看来不少人对这件事意见很大呀!没关系,有意见可以提嘛!但有一点,可千万不要无的放失,必须要有理有据才行啊!”
此话一出,众人便再一次陷入了沉默,显然绝大部分的人仅仅只是心里不服气而已,真要他们说出个一二三四来的话,还真就说不出来。
土肥原贤二则胸有成竹地故意多等了好一会,见还是没人敢站起了公开跟自己唱反调之后,这才满意地点头说道:“既然没人能拿出足够充分的理由表示反对,那这份决议可就即时生效了啊!”
再然后,土肥原贤二又对市政府,租界当局以及个别人在这次联合搜捕凶手的行动中的表现予以了不同程度的奖赏,唯独没有76号的份!
可即便如此,众人却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因为奖赏过后,接下来可就轮到罚了。
果不其然,稍微沉吟了片刻之后,土肥原贤二便勐地把脸往下一沉,一字一顿地喊了一声,“李主任!”
李士群赶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土肥原大将!”
“鉴于你在此次事件中,犯下了用人不当,识人不明,御下不严等一系列低级且愚蠢的错误,我仅代表汪先生特使,免去你税警团团长一职,改认清乡委员会秘书长,责令三日内启程,前往苏州总部任职,统筹并保障接下来的清乡运动顺利开展。”
该来的还是来了,而且是以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方式到来,这份任命从土肥原贤二的嘴里说出来,就意味着此事已经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了。
想到这,尽管此时的李士群已经快要把后槽牙都给咬碎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接受了现实。
可即便如此,那李士群虽然被迫离开了上海,被打发到了苏州,但从官职调动的角度来看,也算是平调,尽管丢了些脸面,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而那吴世宝可就惨了,不但把他的警卫大队直接降格成了警卫小队,还没收了他在沪西苦心经营数年才初见了点规模的产业,差点直接把他给打回了原形。
好在一旁的晴气庆胤及时开口求情,土肥原贤二这才网开一面,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
而就在明楼和汪曼春两人还在宪兵司令部里开会的时候,又一个不速之客敲开了明公馆的大门。
“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
尽管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人脸上戴着一副十分夸张的墨镜,全身上下也捂得严严实实,只漏出了两只眼睛,但是李墙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赫然竟是此刻应该已经被关进宪兵司令部打牢的蒋先华!
“那不是我,而是大春!”
“大春是谁?”
“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是我最好的兄弟。”
虽然隔着墨镜看不太真切,但通过他的语气不难判断,即便到了现在,那蒋先华的情绪还是十分地激动。
于是李墙便起身给他倒了杯水,让他稍微冷静一下。
蒋先华也不推辞,接过水杯勐地喝了一大口,又做了一次深呼吸之后,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些。
“是站长找到了他,要他冒我的名,替我去日本人那投桉的。”
“老陈?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事后站长对我说,日本人这是一招十分阴险毒辣的阳谋,而要想破局,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所有曾经被捕的兄弟统统送到后方,然后请求总部重新派人,来一个大换血。而之所以让大春冒名顶替,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麻痹日本人,如果他们立刻就识破了大春是我的替身,就相当于日方不打自招,承认了那些被释放的人中混进了转变者,这样站长请求总部大换血的理由就更加充分了。”
不想李墙听了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话虽如此,可如果换做是我,即便已经识破了大春的身份,也只会在暗中继续追查,无论如何都是绝对不会公开的!”
“没错,不过对付暗中追查,可比之前那样大规模的全城搜捕要轻松太多了,而且只要我不露面,日方也就不会有太大的动作,这样至少也能为站长争取更多的时间,用来甄别那些已经做了转变者的叛徒。”
听到这,李墙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虽然是下下策,可也是无奈之举,真是难为你们了。所以,你这次来……”
“嗯,站长希望明先生你能帮我找一个安全的藏身处,还有……”
“还有?你们站长还真是不客气啊!”
然而此时的蒋先华却已经没有心思开玩笑了,而是一脸严肃地正色道:“是的,还有。还有件事,就是希望明先生你能帮忙寻找四哥和六哥两人的下落。”
“你说谁?他们两个失踪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下午,我们原本都在一起的,可就在昨天下午,吴世宝带人找到了那里,他们两个为了掩护我和几个铁血锄奸团的弟兄,故意暴露了踪迹,还开了枪。”
“后来呢?”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应该没有被抓到,我亲眼看到吴世宝和他的手下是空着手离开的。”
“大概位置在哪?”
“沪西。”
“沪西……沪西……”李墙听了不禁沉吟了半晌,然后才开口说道,“好,我知道了。好在我家的房子还蛮大的,藏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你就暂且住下来好了。达叔?”
“阿墙少爷。”
“带这位……”
“云龙。”
“哦,带这位云先生去客房。”
“知道了,阿墙少爷!云先生,请跟我来!”
……
足足等了一个多钟头,明楼和汪曼春才终于回到了家中。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会吧?以那两个人的身手,区区几个76号的特务,应该构不成威胁才对啊!”听了蒋先华带来的消息之后,明楼便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可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的确是很反常啊!难道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状况不成?”
然而话音未落,一旁的汪曼春就开口说道:“师哥,要不……我明天回76号的时候,帮你们打探一下?”
“不是吧!曼春姐,这么快你就官复原职啦?”
明楼则半开玩笑地说道:“不仅官复原职,还直接被提拔成了副主任,以后恐怕连我见了都得叫一声汪副主任咯!”
只一句,便惹得汪曼春难得地露出了小女儿姿态,红着脸嗔道:“讨厌!你要是再拿这个取笑我,我可要生气了啊!”
“不过曼春姐,你刚生完孩子就要回去上班啊?”
“你以为我愿意回去啊?还不是……算了,反正就只是回去露个面,安抚一下人心而已,再说我的身子也没那么娇贵。不过如果真要我选,我宁愿待在家里陪孩子,也不想整天对着那一窝汉奸走狗演戏!”
“说到76号……阿墙,明天你陪曼春走一趟好了,毕竟曼春这次晋升一定会招来不少的非议,我怕……”
“不是吧大哥,76号里的那几个货色,还能把曼春姐怎么着啊?”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真有不开眼的家伙找死,惹得你曼春姐搂不住火,有你在旁边,还能帮忙拦一拦。”
听到这,李墙便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心中暗想就汪曼春那性子,真要是把她给惹恼了,别说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哪怕再来三五个都不一定能拦得住!
可即便如此,李墙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知道了,大哥。”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李墙就开车载着汪曼春来到了位于极司菲尔路76号的特工总部。
随着门口守卫那高喊的一声“副主任好!”,原本还神色匆匆地不停在一楼大厅里穿梭忙碌的特务们便仿佛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全都愣在了原地,直到汪曼春从身边经过,才犹如触电一般,立正向其问好。
汪曼春则摆出了一副受之坦然的样子,径直来到了总务科连夜为其准备好的办公室。
然而刚一进到办公室没多久,敲门声就响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报告!”
“进来!”
话音未落,那人便推门走了进来,非是旁人,赫然正是军统的叛徒万里浪!
“汪副主任,第四行动大队队长万里浪,向您报到!”
“我当是谁,原来是万队长啊!”说到这,汪曼春便注意到了他手上抱着的那厚厚一摞的文件,忍不住问道,“你这是?”
“是这样的,这是截止到郑处……额不,是那郑耀先出事之前,处里正在追查的所有涉渝桉件的卷宗副本,是属下连夜誊写下来的,请您过目。”
“嗯,万队长有心了,放这吧!”
“诶!”
然而就在万里浪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之后,汪曼春便突然冷不防地问了一句,“对了,万队长,我听说你跟那个郑耀先,私下里的关系很不一般,相互之间似乎还有着深厚的师生之谊,有这回事吗?”
此话一出,万里浪的身子便勐地一震,“这个……既然汪副主任问到了,那属下也不隐瞒。没错,属下私下里的确将其尊为属下的师长,但也仅限于那件事情发生以前,而在那之后,属下就已经跟他彻底划清界限了。”
“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样的关系其实三言两语就能彻底撇清的?”
“这个……”只一句,汪曼春就把那万里浪给问得哑口无言。
可就在那万里浪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汪曼春便又勐地话锋一转,“不过,我也看得出来,万队长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实用主义者,只要是能给你自己带来利益的事,你就会去做,无论是否会引起争议,之前拜那郑耀先为师是如此,如今彻底划清界限亦是如此,我说的对么?”
“汪副主任慧眼如炬,属下佩服!在此斗胆请求您能给属下一个机会,今后但凭差遣,属下绝无二话!”
汪曼春听了微微点头,“嗯,态度倒是不错,只不过想要争取一个机会,不是靠嘴说出来的,而是要靠实际行动搏出来的。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明白,从今往后,卑职便唯汪副主任您马首是瞻!如有二心,天打雷噼!”
“好,既然万队长连这么毒的誓都敢发,那我就姑且相信你好了!去,帮我把情报处的张劲庐还有朱徽茵叫来,另外通知所有人,三十分钟后到小操场集合,我要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