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秀凝姐,你还真跑批件许可去了啊?”听了于秀凝的抱怨之后,李墙便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这下可把于秀凝给听湖涂了,“不是你说的,一切手续都要按正规的来吗?”
“对啊,我是这么说的,可我也没让你去按正规的流程去跑啊!这年头只有那些没关系,没门路的才会乖乖地去走正规的流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到了那边没说几句就被人家给打发回来了吧?”
“可不是嘛!”提起这事,于秀凝就一肚子的气,“不瞒你说,阿墙兄弟,这两天我都跑了三趟了,不是没人值班,就是领导不在,今天上午给我的理由更绝,说什么黄历上说今日诸事不宜,停止受理一切业务!气得我差点当场发飙。”
一旁的陈明听了便也很是气不过地说道:“你说这帮汉奸二鬼子,自己没胆子抗日,就会为难自己人,什么东西!”
李墙也只能好言相劝,“好了,老大,秀凝姐,你们俩也别在这生闷气了,至于批件许可的事就交给兄弟我好了。”
“好好好,弟儿,你办事,我放心,那就这么定了,咱们分头行事,你搞批件许可,我招人,尽快把这间饭馆给开起来。”
然而话音未落,李墙就连忙摆手,“不,老大,我刚刚不是说了,你和秀凝姐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想办法解决电台天线的问题,至于饭馆开业这样的小事,交给我们就好。”
“这……好吧!那弟儿,一切就拜托你了!”
“好说!”
离开饭庄之后,李墙便带着二女如约来到了陈家窝棚,跟之前在和平饭店里众目睽睽之下被山本一木带走的徐燕碰面。
“明少!”一见到李墙,徐燕便立刻迎了上来,恭敬地说道。
李墙则点了点头,问道:“怎么样?那些人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他们把我带上车以后,开出去没多远就放我回来了。”徐燕如实地回道。
“嗯,那就好。”说着,李墙便看了一眼站在徐燕身后不远的那几个半大孩子,随即便皱起了眉头问道,“不是说一共八个孩子吗?怎么少了一个?”
不想此话一出,徐燕脸上的笑容便几乎在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心情也变得沉重了起来,最后还是之前那个在北市场缠着李墙要钱的那个半大小子壮着胆子回答了李墙的问题:“前天晚上下大雨,把睡在桥洞底下的小六子给冲跑了,昨天晚上才捞起来。”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了,而且根据那个孩子的语气不难判断,这种事已经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甚至可以说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
想到这,李墙便又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害死的世道!
沉默良久,李墙才轻咳了一声,轻声对许岩说了一声“抱歉”。
徐燕则赶忙甩了甩头,强打精神地说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按照之前的约定,我已经帮他们找好了去处,可以去饭馆里当伙计,也可以进轮船公司做小工,何去何从就让他们自己决定好了。”
“嗯!”徐燕听了赶忙应了一声,随即便将身后的孩子们全都叫了过来,把李墙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才对他们问道,“好了,事情就是这样,我的话说完了,剩下的你们就自己选吧!”
“想要去饭馆里当伙计的,站到这个姐姐这边。”李墙用手指了指站在自己左手边的海棠说道,说完又指了指右手边的顾晓梦,想去轮船公司做小工的,就站道这个姐姐这边来!”
很快,那几个孩子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其中四个站在了顾晓梦这边,剩下的三个则站到了海棠那边。
“嘿嘿,怎么样,海棠姐?还是我们家的轮船公司更受小孩子欢迎吧?”最终结果出炉之后,顾晓梦便很是得意地对海棠说道。
海棠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到那三个孩子身边说了几句,便直接带着他们离开了。
这下可把顾晓梦给吓了一跳,赶忙转头对一旁的李墙说道:“明大哥,海棠姐不会是生气了吧?”
“放心吧,她可没那么小心眼儿,你也别闲着了,抓紧时间把剩下的孩子带走,安置好了以后,我们在饭店汇合。”
“知道了!”说完顾晓梦便领着剩下的四个孩子离开了。
目送着他们离开之后,李墙便也带着徐燕离开了陈家窝棚,然而却并没有直接回和平饭店,而是带着她进了一间成衣铺。
然而或许是因为习惯了穿得破衣烂衫满大街乱跑,使得徐燕本能地拒绝了旗袍和裙装,最终还是在李墙的强烈要求之下,才勉强选换上了一条中性十足的背带长裤和一件衬衫。看上去虽然少了一点女人味,却也平添了几分英气。
“怎……怎么样?”或许是因为头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徐燕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还差一点。”说着,李墙便从衣架上挑了一件外套披在了徐燕的身上,又选了顶前进帽往她的头上一扣,然后才点头说道,“嗯,这样就差不多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助手了。老板,结账!”
……
“明少……”刚一回到和平饭店,吴世宝就立刻出现在了李墙的面前,压低声音对他耳语了起来。
“那家伙现在人在哪里?”
“应该还在那家苏联餐厅里跟那个苏联女人共进午餐。”
“这么悠闲?看样子应该已经把情报传递出去了。等着吧,接下来可就有好戏看了。”说到这,李墙便看了一眼左右,然后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一会儿你再去找一下杨大杆子,让他帮忙打听一下奉天周边土匪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说着便将一沓厚厚的钞票塞到了他的手里。
尽管那吴世宝对于李墙如此大手笔感到十分地震惊,但还是尽可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点头答应了下来。
时间来到晚上八点,海棠才终于回到了和平饭店。
“怎么去了那么久?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海棠则点头说道:“嗯,我刚把那几个孩子送过去,就来了一伙人要收什么管理费,没说几句那个领头的就跟陈老大吵了起来。”
“动手了吗?”
“一开始没有。”
“那就是动手了,没闹出人命吧?”对于陈明的身手,李墙还是比较了解的,一般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让他担心的,反而是那帮前来闹事的混混。
“那倒没有。”海棠摇头说道,“不过领头的那个被打断了胳膊,还有两个被打断了一条腿,惊动了附近的巡警,赔了不少医药费。”
李墙听了便忍不住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哪有那么巧的事?保不齐是那帮家伙合伙做的局呢!不过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些对陈老大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基本上都是他玩剩下的套路,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你大可不必替他们担心。”
听到这,海棠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跟老疙瘩联系上了吗?”李墙又问。
“联系上了,他让我们赶在宵禁前出城,去南郊的杨树林里找他。”说到这,海棠便看了一眼手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急,你才刚回来,休息一会儿再出发也不迟。”
“我不累,万一要是半路赶上宵禁可就麻烦了。”
“那好吧!晓梦,这边就交给你了。”说完,李墙便带着海棠来到了饭店大堂,径直向大门口走去。
然而就在两人刚一来到饭店门口的时候,山本一木的声音便突然响了起来,“杜先生,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啊?”
“不去哪,就是随便走走,出去透透气。”
“哦,这样啊!”山本一木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手表,“按理说两位要去哪里是你们的自由,我无权过问,但是眼看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要宵禁了,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两位还是不要出去了吧?我这也是为了两位着想。”
“多谢山本队长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我们必须出去一趟。至于具体的原因,请恕在下不便相告,也请山本队长不要再继续追问了,我这也是为了您着想。”
见李墙已然把自己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山本一木便也不好再继续纠缠下去了,只能默默地把路让开。
然而两人前脚刚走,山本一木便对身后的小泽招了招手,死死地盯着两人的背影说道:“悄悄跟上去,看看那两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哈依!”
然而没走多远,海棠便突然放慢了脚步。
“怎么了?”
“有尾巴!”
“我知道,应该是山本一木的手下。”
“要甩掉吗?”
“不急,等到了地方再说。”说完,李墙便拉着海棠上了一辆黄包车。
“去哪啊?老板?”
“南郊!”
“老板,都这么晚了还要出城啊?再说过会儿可就宵禁了啊!”车夫一脸为难地说道。
“那就等天亮了再回来嘛!放心,少不了你的。”说着,李墙便掏出了一张五元面值的美金塞到了那车夫的手里。
那车夫见了立刻眉开眼笑,喜不自禁地说道:“谢谢老板,两位坐稳了啊!”
说完便铆足了劲,撒脚如飞地跑了起来,跟在后面的小泽一看两人上了黄包车,也有样学样地拦下了一辆黄包车,用枪逼着车夫追了上去……
半小时后,那车夫便已然拉着李墙和海棠两人赶在宵禁之前一口气跑出了城门。
“行啊,小兄弟,体力不错嘛!要不要停下歇会?”
“不用,老板,我还行。”那车夫一边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一边说道,“老板,你们这么晚到这边来,不会也是来找鬼市的吧?”
“小兄弟,你也知道鬼市?”
“我也只是听说,说南郊有个鬼市,三更开市五更散,听说不少贼赃都是在那出手的。”
“看不出来,你知道的还不少嘛!”
“我也只是听人说的,也不知真假……”正说着,那车夫便勐地停了下来,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怎么了?”见那车夫突然停了下来,李墙便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老板,看样子我只能送你到这了。”
“为什么?”
然而话音未落,不等那车夫开口,一旁的海棠便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座石碑。
“下马碑?哪个吃饱了撑的,把这玩意搬到这来了?”
不想话音未落,一个粗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好你个臭巡街的,几年不见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没看到碑上写着‘文武官员军民人等至此驻轿下马’吗?”
李墙听了则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对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满脸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说道:“拜托。现如今都民国了,皇帝都没了,也就你这样的老顽固还守着那点破规矩!”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真不知道老根儿是怎么教你的!”
“得得得,老疙瘩,我来可不是听你说教的,赶紧带我去鬼市,我这还不少正事要办呢!”
不想那人听了立刻就急了,“嘿!你个小兔崽子!老疙瘩是你叫的啊?老子有大号,要么你叫我一声吴叔,要么就从老根儿那论叫我一声三叔,再不济叫一声老疙瘩叔也行啊!有你这么没大没小的么?”
“嘁!”然而李墙非但没有服软,反而狠狠地啐了一口,执拗地把脸扭向了一旁。
“好你个小兔崽子,你跟谁俩呢?”
“三叔!您冷静点三叔,消消气!您好歹也是当长辈的,就别跟小辈一般见识了,再说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当年那件事……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您还是先带我们去鬼市,办正事要紧,您说呢?”
“好吧!兔崽子,今儿个老子是看在海棠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还不麻利儿地给老子从车上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