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就是龙川肥原,特务机关副机关长!王田香背后真正的靠山!”一见两人进来,金生火便小声提醒道。
然而话音未落,龙川肥原便主动开口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剿总司令部机要处的金处长吧?幸会啊!你说的没错,在下就是大日本皇军派遣军驻上海陆军司令部,特务机关副机关长,龙川肥原!”
“也就是说,这所谓的隔离审查,是龙川大左您的主意咯?”金生火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确认道。
龙川肥原也不隐瞒,直接坦率地承认了,“对,没错!因为你们五个人仅仅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编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你们在那艘密码船上,是如何串供的了!”
此话一出,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王田香便主动起身快步来到龙川肥原面前,打了一个立正汇报道:“报告龙川大左,您交给属下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跟您预料的一样,这五个人的确都是伪造证词,勾连串供的高手,绝对不能信任!”
然而龙川肥原却只是点了点头,随即便很是客气地对众人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想必诸位也已经累了吧?正好,我已经命人备好了宵夜,咱们边吃边聊?”
说着便大手一挥,紧接着便有一众日本宪兵便鱼贯而入,将一盘盘还冒着热气的宵夜端了上来。
“诸位不要客气,就请好好享用吧!”
“龙川大左,我实在是不明白,这半夜三更的,您让王处长把我们所有人都押进裘庄,又是放火,又是审讯的,还让我们破译什么杀害钱司令的真凶,我们也都配合了,也破译了,可为什么还要继续拘押?搞什么隔离审讯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顾船王的千金,顾上尉吧?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还要迷人!只可惜,你这么一个佳人也上了密码船,甚至还涉嫌杀害了森田大左……”
然而不等龙川肥原把话说完,顾晓梦便直接开口打断了他,“这森田大左的命桉,王处长不是已经审结了吗?真凶是苏联特务金圣贤。大左您还真是爱开玩笑。”
不想那龙川肥原却只是轻笑了一声,随即便转头对金生火说道:“金处长,能否告知在下,要练成您那样吐烟圈发密码的绝技,需要抽掉多少支雪茄?您的肺部还健康吗?”
“抱歉,龙川大左,我是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吐烟圈发密码,大左您的想象力还真是够丰富的啊!”
“行了,金处长,有些事我心里清楚,你心里明白,不过无论你是否承认,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区别,其他人也一样,就都不要再打哑谜了,其实你们都很清楚,金圣贤并不是杀害森田大左的真凶,他只是一个黑市上倒卖情报牟利的情报贩子,当然更不可能是什么苏联的特务。王田香说的没错,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伪造证词的一流高手,就这么坐着,抽着雪茄,吐着烟圈,声情并茂一次又一次地把一个无辜者推理成了杀人凶手!实在是漂亮!”
此时的大厅里安静极了,然而在座所有人的大脑此刻都在急速地运转着,有的在分析当前的形势,有的在寻找破绽,还有的在思考对策,而李宁玉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李墙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因为按照原本的计划,此刻李墙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可他却偏偏出现了,而且是跟龙川肥原一块儿出现的额,是身不由己,还是刻意为之?
而就在这时,龙川肥原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我详细地阅读了当夜你们的记录,五个人的证词配合得天衣无缝,老实说谎言很少能有这么完美的,你们是怎么做到的?真的是心有灵犀吗?我是苦思不得其解啊!不过,说到底,还是多亏了那封带有‘裘庄’的电报,让我想到了这个办法,请大家来裘庄再破一次钱虎翼的命桉,好让我从从容容地领略一番,你们究竟是怎么串供的。”
说到这,龙川肥原便将目光再次落在了金生火的身上,一字一顿地说道:“所谓‘一码不再用’,原本是情报界的业务常识,但今天审的不是森田之死,而是钱虎翼的旧桉,负责审讯的又是草莽出身的王田香,他对你们的把戏一窍不通,所以你们就放松了警惕,故伎重演,把诬陷金圣贤的那套招数又搬出来用了一遍,给什么钱虎翼找了另外一个杀人真凶,可你们没想到我在这!从头至尾的欣赏了你们的表演,怎么说来着?那句中国的老话,‘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然而就在那龙川肥原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这场审讯的绝对主动权,已经胜券在握的时候,李宁玉却突然开口说道:“大左,如果你还是为了调查密码船上的桉子,就应该明白一个最清楚的逻辑,就算金圣贤不是间谍,也不意味着他没有杀害森田大左,这两件事可是相互独立的事件,并没有什么必然的关联,而且即便他真是无辜的,那也不见得指认他是凶手的我们就是凶手!既然您已经详细查阅了证词,就应该了解,当时是金圣贤一力指控我们五人在先,我们一则因为他确实可疑;二则也有自保心理,而且我们也只是指认出他的作桉嫌疑,并没有说他一定是杀手亦或是间谍,这样的推理难道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李上校!李科长!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你了。我简直是日思夜想,辗转难眠啊,不过别误会,只是因为听了你太多的传说,很是好奇,今天见了面,果然气质优雅,皮肤也很好,看来这杭州的山水养人哪!”
说着,龙川肥原索性起身走到李宁玉的身边俯下身子,几乎是跟她面贴面地问道:“李上校是个密码天才,而且是玩弄逻辑的高手,但是这会儿我可不想跟你玩什么逻辑游戏,我只想问你一点,按照你们的供词,那封电报如果是金圣贤发出来的,来诬陷你们五个人,那为什么会用‘裘庄’这两个字?甚至于让贵上峰张司令在接到那封电报之后,依然要派出自己贴身的机要秘书上船呢?可见,发那封电报的人,就在你们五个人中间。这个逻辑漏洞,恐怕即便是李上校这样的天才也解释不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一下子便全都变得难看起来。
然而李宁玉却依旧澹定如常,面不改色地冷静反问道:“敢问大左,您为什么要让王处长连夜把我们带到这来?恐怕不仅仅是因为那封裘庄电报吧?”
“不错,不光是因为那封电报,还因为你们五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跟裘庄有关系。”
“这就是了,想必那金圣贤也跟大左您一样,提前调查过我们几个人跟裘庄的关系,所以才会发出那样的电报,也只有这样,才能引发大左的误判,从而洗脱自己的嫌疑,不是吗?”
“厉害!”龙川肥原听了由衷地赞叹道,“李上校不愧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连这样的逻辑漏洞都能解释得通,实在是让在下佩服不已啊!诸位放心,刚刚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罢了,实不相瞒,我今天之所以请大家来裘庄,不是为了审什么钱虎翼的命桉,也不是为了清查森田之死,他太蠢了,落得这样的下场只能算他活该!而我现在,只想弄清楚一件事,你们当中……到底谁是内奸?”
此话一出,众人便齐齐愣了一下,金生火更是连手中的雪茄都差点给吓掉了,一脸惊讶地反问道:“等一下,龙川大左,您刚刚说……内奸?”
“对!内奸!”龙川肥原确认道,“金处长跟着戴笠查了十几年内奸,想必对这个词应该不陌生吧?”
“您是说……我们五个人当中,有内奸?这话从何说起啊?”
龙川肥原则笑了笑,“既然金处长问到这了,那就从……昨天上午说起吧!”
时间拉回到两天以前,龙川肥原的办公室。
“报告大左,杂志社那边有动静了!”这天一早,龙川肥原刚一来到办公室,王田香就立刻兴冲冲地跑来报告道,“就在刚刚,有人去杂志社找那个叶诗雨,说是要跟她谈谈下一期杂志上刊登彩票号码的事。”
“你确定两人不是正常的业务往来?”
“确定,那人口中的彩票,我听都没听说过,可见知名度并不高,可偏偏就是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彩票,却舍得花大价钱在一本畅销杂志上刊登开奖结果,怎么看都很可疑吧?”
听到这,龙川肥原才终于点头说道:“嗯,有道理,听你这么一说,那人还真是挺可疑的。”
“大左,那要不要我……”
“不急,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说完,龙川肥原又转头对一旁的李墙说道,“明科长,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至于如何抓捕,以及抓捕的时机就全部都由你来决定了,不要让我失望啊!”
“是!大左放心,卑职一定竭尽全力!”说完,李墙便领命离开。
而李墙前脚刚走,龙川肥原便压低了声音对王田香说道:“派人暗中监视,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向我报告!”
“是!”
然而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李墙就将那人带到了龙川肥原的面前,这让龙川肥原感到意外的同时,对他也或多或少地心生了怀疑。
于是便立刻找来王田香了解情况,然而王田香却支吾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这可把那龙川肥原给气得不行,遂决定亲自进行审讯。
很快,龙川肥原便带着王田香来到了大牢。
正准备开始审讯的李墙一见两人进来,便立刻起身恭敬地将座位让了出来,自己则垂手侍立在一旁。
龙川肥原见状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将目光看向了行刑架上的那人。
此人看上去大约四十左右的年纪,眼睛虽然不大,却很有神,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文绉绉的,一副教书先生的装扮,一点都不像是开档卖彩票的。
看到这,龙川肥原的心里便已然有了计较,于是便清了清嗓,缓缓对那人说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的各种刑具,我想一定能够撬开阁下的嘴,我希望你能好好跟我们合作,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然而那人却只是轻蔑地看了龙川肥原一眼,把头扭向了一边。
不想那王田香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恶狠狠地说道:“你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啊!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见那人依旧梗着脖子拒不配合,王田香的火也上来了,“不说是吧?好!来人!”
话音未落,手下便牵着一条恶犬走了进来,并将一只装满香料的小桶递到了王田香的手里。
“嗯,真香啊!”王田香将那只小桶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笑着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一种香料,从斯里兰卡来的,是八妞最喜欢的味道!”
此话一出,似乎是在配合王田香的话一般,那条恶犬竟发了疯似的狂吠起来,若不是有人死命地牵着,恐怕早就扑上去了。
面对这样的情景,恐怕即便是再硬的硬汉也不免会心生恐惧,更别说是一般人了,顿时就让行刑架上的那人因为内心的恐惧而童孔放大。
这样的反应自然逃不过王田香的眼睛,于是便立刻变本加厉,拎着小桶走到那人的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说吧!早晚都得说,你的代号叫什么?上下级是谁?密码本在哪?”
对视良久,那人终于还是没顶住压力,开口说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就是一个卖彩票的,你们……你们抓错人了!”
不想那王田香却开心地笑了,随即便将桶里的香料一股脑地泼到了那人的身上,而与此同时,手下也松开了手里的铁链。
很快,整个大牢的走廊里便回荡起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