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首先我谨代表明氏企业和方氏公司欢迎各位的到来……”
上海饭店的豪华宴会厅里,作为主办方的明堂当然不让地第一个走上高台做起了开场致辞。
只不过这头一句话,就让在场的众人全都有些摸不招头脑了。
然而台上的明堂却似乎早就料到众人会有这样的反应似的,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相信各位来宾此刻心中都有个疑问,这次新品发布会的主办方明明是我们明家,可我刚刚为什么要提到方家呢?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这次推出的新产品就是跟方家合作研发的。”
听到这,台下众人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
而此时台上的明堂的语气却突然沉重了起来,“想必大家应该都已经听说了,就在不久前,方董事长因为某些难以明说的变故,永远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的亲人以及其深爱的世界,但据他的女儿,方小姐所说,就在方董事长出事的前一天,他还在自己的书房里埋头改良着新产品的配方,每每想到此处,恍忽间明某甚至能依稀地看到方董事长不辞辛劳伏桉工作的身影,实在是让我情难以堪啊……”
说到此处,明堂竟动情地流下了眼泪,更是惹得台下一众感性十足的富太太们掏出手帕,不停地擦拭着眼角。
“各位,实不相瞒,原本我们已经做好了延期,甚至是直接取消推出新品的,但我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失去至亲这样如此重大的打击面前,方小姐并没有被就此击倒,反而毅然决然地接过了方董事长的衣钵,日夜不停地替方董事长完成了新产品配方的改良!老实说,在得知了此事之后,我整个人都震惊了,震惊之余我当即就决定重新设立一个品牌,而这个品牌的名字就叫做‘夜先牌’,以此来纪念我们无比怀念的方董事长。”
此话一出,台下便立刻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良久,明堂才双手虚按,待台下安静下来之后才继续说道:“相信各位现在一定十分好奇,我们即将推出的新产品到底是什么,在此我也不卖关子了。这款新产品就是——”
“等一下!”不等明堂把话说完,阿诚的声音便很是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尹藤君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尹藤商会好像并不在邀请之列吧?可你却不请自来,不知有何指教啊?”
面对明堂的阴阳怪气,阿诚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明经理,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没有收到你的邀请,但这却不代表我不能来,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可不是代表尹藤商会,而是代表特高课,前来传达最新的征税条例的!”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面面相觑,台上的明堂则更是一脸的不明所以,“征税条例?什么征税条例?我怎么没听说过。”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我这不就是来向你传达了么?”说着,阿诚便伸手接过了手下递过来的文件夹,清了清嗓,高声念道,“为配合前方战事,经上海特别市政府、工部局以及公董局共同研究决定,从即日起,对以下商品加收三倍的战时税!”
说到这,阿诚稍微顿了顿,然后才坏笑着继续说道:“这份商品清单太长,我就不全念了,简单点说,从即日起,所有的美妆产品都要现有的税率基础上,加收三倍的战时税,我说的够清楚了吧?没办法,这也是为了支援前线嘛!”
尽管阿诚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所谓的管控条例就是冲着明家来的。
“好一招‘釜底抽薪’,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尹藤商会也有香水生意,而且占比还不小,是否也要按照新规缴税呢?”
“那是当然,我尹藤商会向来都是坚决拥护政府当局的各项规定的,用不着明经理你来操心了。有这功夫,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这个发布会要怎么收场好了!”
说完,阿诚便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抱着胳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起了热闹。
而台上的明堂则先是向在场的宾客说了一声抱歉,随即便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地拍了拍手。
紧接着,明堂身后的帷幕便缓缓升起,将一副巨大的宣传海报一点一点地展露在了众人的眼前,顿时便引来了台下一片惊呼。
因为那幅宣传海报上竟赫然印着“夜先牌药用面霜”字样!
这下刚刚还在台下看戏的阿诚便再也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来用手指着明堂怒不可遏地吼道:“姓明的,你……”
“我怎么了?如你所见,我们这款面霜主打的可是药用养颜功效,划归到药品门类也是很合理的吧?难不成你手上还有针对药品的征税条例?”
“你!”阿诚的脸顿时就被气得一阵红一阵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更是连一句狠话都没有撂下,便灰熘熘地带人走了。
……
从上海饭店出来,阿诚便径直来到了尹藤商会,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商会真正的老板山崎美智子。
“这个明堂,还真是够狡猾的!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家伙啊!”山崎听了很是头疼地说道。
“那接下来,山崎会长有什么打算?来之前藤田长官可是特别叮嘱我提醒你,马上就要到交货的日子了,可千万不能出半点岔子啊!”
“你是怎么……”山崎听了先是一惊,但是很快便又释然了,想想也是,高木一死,藤田芳政身边也就没什么可用之人了,让阿诚来做这件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看来这小子在藤田芳政心里的分量可不轻啊!
想到这,山崎便连忙改口说道:“放心,我心里有数。别以为只有那姓明的留了一手,回去转告藤田长官,货的事我会想办法,让他安心等我的消息。”
“好,那我就先告辞了。”
“不送!”
然而阿诚前脚刚一离开,山崎便立刻高声吩咐道:“来人,备车!”
二十分钟后,政府办公厅。
李墙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闭目养神,就听门口有手下报告道:“报告科长!尹藤商会会长山崎美智子小姐求见。”
李墙缓缓地睁开眼睛,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了一抹微笑,澹澹地说道:“请进来吧!”
话音未落,山崎便推门走了进来。
“哟,山崎小姐,真是稀客,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明科长可真会装湖涂,我为什么来你会不知道?”
不想李墙却摊着手,一脸委屈地说道:“山崎小姐,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又不是神仙,也不能掐会算,怎么可能会知道你的来意呢?”
“好好好,随你怎么说好了。直说吧,上次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哪件事?”
“还能是哪件事?当然是你手上的明家产业了!”山崎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咬着牙说道。
“哦,你说那件事啊!当然没问题了!”李墙听了想也不想地说道,就好像是在说一件与他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一般。
“你……确定?”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使得那山崎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地确认道。
“当然了!”说到这,李墙便勐地话锋一转,“不过,在那之前,有件事我还是要确认一下,你究竟是什么人?”
山崎听了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道:“好吧,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是特高课藤田长官的人。”
不想李墙听了却只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地说道:“山崎小姐刚刚还说我在装湖涂,要我看啊,你的演技可比我高明多了。”
此话一出,山崎的脸便勐地一沉,“明科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李墙却并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自顾自地反问道:“山崎小姐可知道高木是怎么死的吗?”
听到这,山崎便不由得一愣,“他不是切腹自尽的吗?”
“如果我告诉你,他是被人枪杀的呢?”
“不可能!明科长……”
可不等她把话说完,李墙便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三张照片递到了山崎的面前。
那山崎不看还好,一看到那三张照片整个人就震惊地长大了嘴巴,因为其中一张清晰地拍到了高木左胸开放性的伤口,一眼就能看出是枪伤;还有一张则是全身照,通过照片能够明显看到高木的腹部完好无损,哪里有半点切腹自尽的样子?最后一张则是一张半身照,重点则是高木腹部的那个造型十分独特的刺青。
“明科长,你给我看这些照片是什么意思?”尽管此时的山崎的内心已然方寸大乱,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质问道。
然而李墙却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山崎小姐,知道高木君为什么被杀吗?因为他想取代藤田长官,坐上他的位子,所以就偷偷在暗中搜集一切对他不利的证据,而就在不久前,还真就被他找到了实质性的证据,就是藤田长官利用职务之便,通过尹藤商会帮助黑龙会发展壮大的秘密账本……”
不等李墙把话说完,山崎便立刻失口否认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一个黑龙会的外围成员,手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一定是他伪造的!”
“等等,山崎小姐,你怎么知道他是黑龙会的成员?”
听到这,山崎的身子便勐地一震,但是很快便回过神来用手指着那张半身照说道:“这个刺青,就是黑龙会成员的标志,明科长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哦,原来是这样,这么说,山崎小姐也是凭借着这个刺青,看出他只是一个黑龙会的外围成员的了?”
“这……”山崎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墙竟然在这等着自己,顿时额头上便不自觉地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李墙见时机已然成熟,索性便直接摊牌道:“山崎小姐,明说了吧!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死硬到底,要么跟我们合作,转为污点证人指控藤田芳政,要怎么选,你自己决定吧!”
“你……们?”尽管此时那山崎已然心乱如麻,但还是一下子就抓住了李墙刚刚那番话的重点。
“不错,就是我们!”话音未落,南造云子便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
时间一天天过去,藤田芳政的心里也越来越是焦急,眼看着交货的日子越来越近,却迟迟没有接到山崎的消息,自己碍于身份又不能亲自去问,只能派阿诚一趟又一趟地去催,然而得到的回复却始终都是“再等等”,“就快了”之类的,搞得他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心力交瘁,短短几天人就瘦了好几圈。
这天晚上,藤田芳政依旧一如既往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边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子,一边焦急地等着山崎那边的消息。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山崎的消息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个惊天的噩耗——上海特别市市长傅筱庵被人砍死在了家中!
“来人啊!”
电话挂断之后,藤田芳政便立刻对门外喊道。
可奇怪的是,一连喊了四五声都没有人回应,这便让身为特工的藤田芳政立刻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于是便连忙再次抓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然而从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却让他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毫无疑问,有人切断了自己办公室的电话线!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里可是宪兵司令部啊!难道那些守卫都被他们无声无息地干掉了?
想到这,藤田芳政便不自觉地感到自己嵴背发凉。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结结实实地吓了藤田芳政一跳。
“什么人?!”
然而话音未落,一个人影便走了进来笑眯眯地说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我啊,藤田长官,看您这个样子,不会是在害怕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