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江也不傻,听了汪曼春的话后便连忙奉承了一句,“还是汪处长您想的周到。”
“不是周到,而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现如今76号内部动荡不安,听说南京那边还要成立个什么华东剿总司令部,我们要是还做不出点什么成绩来的话,说不定那天就被人家扫地出门了。”汪曼春纠正道。
“那是那是……”
正说着,门口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林之江便很是识趣地告退,还很是细心地在把外面的人让进来之后,帮他带上了房门。
这样的举动让汪曼春看了很是满意,然后才转头对那个前来向自己报告的手下问道:“说吧!什么事?”
“处长,门卫那边又收到了一封奇怪的匿名信。”那人一边说,一边将那个跟之前一样,写着“汪曼春处长亲启”字样的信封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汪曼春的面前。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汪曼春挥了挥手对那人说道。
而就在那人离开之后,汪曼春便立刻抽出了里面的信纸,随即又对着那张空白的信纸冷笑了一声,轻车熟路地让上面隐藏的内容显现了出来。
然而当她看到上面的内容的时候,却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
明氏面粉厂,郭骑云正在经理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打着电话,“……这真的是最低价了,真的不能再低了……行行行,你把地址告诉我一下,等明儿一早我就让人给你送过去,放心,耽误不了你的生意!好嘞!”
电话挂断,郭骑云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做着记录,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犹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
“哟!加班呢?”
只一句,就把郭骑云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
可即便已经被吓得不轻,但郭骑云却还是倏地站起来,两腿一碰,向来人立正敬礼,既惊又畏地说道:“长官!”
然而王天风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低头看了看他刚刚做的记录,澹澹地重复道:“我问你,是在加班呢么?”
“……是。”郭骑云局促地回道。
“那你老板,给加班费吗?”
“暂……暂时没有。”郭骑云根本无法猜透王天风的心思,只能不安地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
“他人呢?”王天风又问。
“这个时候……应该在家……”
“那,到底是在,还是不在?”
“不……不知道!”尽管两人之间的对话听上去好像只是普通的聊天,但王天风无形之中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却早已把郭骑云压得喘不过气来,额头上也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紧接着一身工装,嘴里还含着一颗棒棒糖的于曼丽便哼着小曲走了进来说道:“郭经理,今天的小麦成色……”
话还没说完,被王天风的出现吓得一怔,紧接着整个人便不自觉地打起了哆嗦。
“怎么,看见鬼了吗?”王天风转身走到于曼丽面前,似笑非笑地问道。
于曼丽则连忙把棒棒糖从嘴里拿了出来,跟郭骑云一样立正敬礼,只是眼睛始终都在躲着王天风那毫不掩饰的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王天风也不在意,只是又靠近了一些吸了吸鼻子,颇为感慨地说道:“不错嘛,这才半年多的时间,身上的煞气就减弱了这么多。”
说着王天风伸手将棒棒糖从于曼丽的手里抢过来尝了尝,然后才继续说道:“生活得不错呀!在上海滩,看看电影,跳跳舞,还可以经营一家像模像样的面粉厂,还有什么?你们补充一下。”
此话一出,郭骑云、于曼丽不禁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王天风则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上海站B区的摆渡负责人,以渎职罪被押往重庆受审,军事法庭很可能判他死刑。你们这里倒是风平浪静,丝毫没受影响啊!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您……您回来主持大局!”郭骑云壮着胆子回道。
王天风则笑了笑,绕到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回来送死……”
说着便将手里那根棒棒糖放进嘴里狠狠地嚼碎,一下,两下……
那场面看得一旁的于曼丽紧张得脸色铁青,呼吸急促,郭骑云也不敢说话,默默地低下了头……
黄昏时分,郭骑云才开车载着王天风离开了面粉厂。
而两人前脚刚走,于曼丽便立即往明公馆打起了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正在焦急之时,便看到明台抱着那幅《家园》走进来,于是连忙紧张地对他说道:“组……组长,疯……老师来了!”
明台听了立刻也紧张了起来,但还是强行稳住了心神对她说道:“别着急,慢慢说。”
“老师来了!”
“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
明台听了不禁眯了眯眼,“老师说什么了?”
“他说,他回来送死!”
“郭骑云呢?”明台又问。
“陪他出去了。”
“老师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他被派回上海来主持工作,让郭骑云陪他出去一趟。”
“他们去哪了?”
“他没说,我……我也不敢问。”
“嗯,没关系。”明台很是理解地点头说道,“那我们就在这等他们回来,我陪你!”
“好!”听到这,于曼丽的脸上这才重新浮现出了一抹微笑,在她看来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有明台在,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而与此同时,烟花街深处的一间很不起眼的房间里。
“我真搞不明白,你为什么总喜欢把我约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汪曼春乔装打扮,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桂姨,没好气地说道。
“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向您解释过了。”桂姨不卑不亢地说道,“越是混乱的地方,就越有利于掩护我们的身份。”
“好了,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好了,用不着说那些有的没的!”汪曼春显然是不想耽误时间,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你说你已经拿到了有力的证据,能证明明台就是导致陈炳失踪,以及日本总领事馆有关第三战区兵力部署计划失窃的罪魁祸首,是么?”
“是的,汪处长。”
“那你带来了吗?”
“没有。”
此话一出,汪曼春便忍不住“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我就知道,不应该在你的身上浪费时间,我还有别的事。”
说着便起身就要走。
桂姨也站了起来,“汪处长,我知道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过来见您让你很生气,但我也是没有办法呀!毕竟那些证据现在都在阿诚的手上,我即便是有心,也拿不到呀!”
“你在说什么?怎么又扯到阿诚的身上了?”
“是这样的,那天阿诚告诉我,他发现明台在油画框地下藏了好几张大额汇票,然而就在他趁着家里没人偷偷拆开画框之后,却发现里面出了汇票以外还藏着一份租房合同和几张建筑平面图的草稿。我当时就起了疑心,可是却没能将那两样东西搞到手,只是隐约看见了‘烟花街’的字样,所以就联想到了陈部长,据说他最后就是在烟花街消失的。”
“你也说了,这只是你的猜想,我总不能因为你的这些猜想就直接抓人吧?”
“不不不!汪处长您误会了。”桂姨连忙摆手说道,“我说这么多并不是想让您立刻抓人,而是想办法阻止阿诚把那些证据送到藤田长官那里去!”
“藤田长官?”听到这,汪曼春不禁眯了眯眼,“想不到这个阿诚竟然如此八面玲珑,一只脚竟然都踩到藤田长官的船上去了啊!”
“汪处长,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有太多的不得已,毕竟我们人微言轻,本就是各大势力争斗的牺牲品,他要是不这么做的话,恐怕也活不到今天了。”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跟南造课长去说吧!”汪曼春没好气地说道,紧接着却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当然,您请问。”
“你是明家的仆人,却费尽心思要害他们。为此更是宁愿给日本人效力,也不肯给他们家留一丝一毫的情分,为什么?”
“我为明家卖命地干活,可是得到了什么?当年大少爷只用一句话,就可以把我扫地出门。让我流落街头,是南造课长收留了我,还把我送回东北老家,要是没有她,我早就饿死在上海街头了!对我来说,是日本人在我落难的时候给了我一口饭吃,还让我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价值。汪处长,我相信,你跟我一样恨死了明镜。如果这次做实了明台是抗日分子,那就是打破明家伪装的重要线索,到时候您可不能手下留情啊!”
此话一出,汪曼春便立即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当然,明镜说过,我汪家的人要走进她明家的门,除非她死!”
“汪处长放心,我一定会让她原形毕露的。”桂姨咬牙切齿地说道,“另外,明台的面粉厂一定藏有秘密,请您一定不要掉以轻心。”
汪曼春则扫了她一眼,冷冷地点头说道:“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落日余晖,华灯初上,劝业商会休闲会所门口则早已是一派车水马龙,客似云来的热闹景象。
王天风带着郭骑云刚一进到会所里面,就立刻被一个早就在门口恭候多时的服务生引到了一间装修得富丽堂皇的会客室门口。
“明科长,王成栋王先生到了。”那服务生先是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才恭敬地开口对里面说道。
话音未落,李强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请他进来吧!”
那服务生听了这才推开房门,将王天风和郭骑云请了进去,自己则很是识趣地退了出去。
“我真是服了你了,竟然在这种地方约我见面。”刚一落坐,王天风便没好气地说道。
李强倒很是不以为然地喝了一口面前的红酒,懒洋洋地说道:“怎么,这地方有吃有喝,有玩有乐,还能买到大把的情报,难道还不够好吗?”
“听你这话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里的老板呢!”
“那倒还不至于。”李强摆了摆手“谦虚”地说道,“不过用来说说话,叙叙旧倒也足够了。说吧,为什么这么急着把我约出来见面?”
王天风也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需要一条新的运输线。”
“是走私线吧?”李强纠正道。
“随你怎么说都好,我只问你,多久能够搞定?”
“想要走私线啊?没问题!”李强想也不想就很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然而紧接着便有勐地话锋一转,“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把这条线交给明台的小组负责。”说到这李强故意顿了顿,随即便似笑非笑地继续说道,“我想你也不希望货船被炸的事情再次重演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王天风面无表情地问道。
“随你怎么说都好,反正我就这么一个条件,答不答应随你。”
“好!我答应你。”
“这么爽快?不过恕我冒昧地问你一句,这种事情,你做得了主么?”
“这个就用不着你来操心了,我自然有办法说服重庆那边!你只需要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间就好。”
听到这,李强也没说什么,而是好像早有准备一般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名片,甩给了王天风,“你拿着这张名片去找大通运输公司的闵经理,就说是明科长介绍的,至于剩下的细节你们两个就自己谈好了!”
王天风见状不禁轻笑了一声,拿起那张名片一边看一边说道:“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啊!”
李强却直接失口否认道:“我不是,我没有,我只不过是不忍眼睁睁地看着党国遭受重大损失,所以才把自己手上唯一的一条运输线给贡献出来罢了,没办法,谁让咱对党国一片赤诚呢?在党国利益面前,我这点个人的损失又算得了什么呢?你说对吧,王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