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安乐最后一次向姬云亭传授道法。
而这一次,他教授的乃是关于先天一炁!
“先天一炁,万道归一,也可化作万道……”
安乐详细的讲述了他对先天一炁的领悟,并没有保留,只是姬云亭仍旧听得懵懵懂懂,一知半解。
毕竟,姬云亭可不像他那样修行得如此驳杂,而是仅有神藏秘法一条大道,感知不到各种秘力间的差异,也就没法领悟出更本源、更根本的先天一炁。
但安乐没有在意,说道:“你且将我说的这些都记在心中,将来或许有顿悟的一天。”
事实上,安乐传授先天一炁,是出于一点小小的私心。
他知道,此去一别,恐怕数万年都无法相见。
而先天一炁的性质极为稳定,连时间都无法改变,掌握了这种力量,长生便不再是奢望,这样才有可能在未来重逢。
同时,安乐都没有完全开发出先天一炁的妙用,说不定姬云亭能在他的基础上做出建树。
姬云亭似懂非懂,却仍是将他说的话牢记于心。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夜幕将至。
此时的姬云亭,已经收起先前的小女儿姿态,重新变回了那个气势逼人、英武不凡的大夏太子,事实上,坚强和冷静才是姬云亭的本色,这也是安乐选中她的原因。
姬云亭笑道:“无虚道友,我再送你最后一程。”
她拿起镇央石,飞入半空。
不远处,一座魔气滔天的域外魔窟正在随着黑暗一同显现。
眨眼间,姬云亭化作流光,如一颗流星般飞入其中。
城中,呈现出天魔模样的大周子民惊诧莫名,在他们看来,一道黑影邪魔竟带着镇央石闯入了他们的城市!
姬云亭对四周凶神恶煞的怪物以及它们异样的眼神毫不在乎,只是将镇央石轻柔的放在地上,认真说道。
“无虚道友,珍重。”
一缕先天一炁从镇央石中钻出,显化成安乐的模样,朝着姬云亭作揖道。
“姬道友,珍重!”
姬云亭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压下心中的伤感,摒除萌发的情愫,转身向黑暗中走去。
她会成为大夏的女皇,改变这个国家的现状,揭穿神祇的阴谋,然后在未来与安乐重逢!
眼见着姬云亭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安乐也断开了与外界的连接,将心神收回镇央石内。
安乐对姬云亭说得轻巧,实际上,想要脱困,他还要面临一个极大的考验。
不多时,四周的景象重新被纯粹的漆黑覆盖,安乐身边的王富贵已抖若糠筛,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他欲哭无泪道。
“道祖,咱们真的不逃吗?”
安乐奇怪的瞥了他一眼:“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如果你怕了的话,随时可以逃走,但我绝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王富贵笑容发苦:“那可是……”
他话还没说完,两人身后的黑暗中,便浮现出一个庞大无比的黑洞,深邃到不可想象。
在黑洞中,仿佛存在着一道道残影,那是成千上万个已经破灭的世界,或是遍布着数不清的裂痕,或是在熔岩灰尘中沉浮,又或是被冰雪覆盖、死寂无声,但相同的是,那些世界中都没有任何生机。
没人知道那些世界是如何毁灭的,但那末日般的恐怖景象,却在安乐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这黑洞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正是那双漆黑眼眸中的一只!
正如安乐猜测的那样,在每次动用先天一炁与外界相连后,漆黑眼眸和他们的距离就会缩短一些。
安乐起初也想过逃离,但很快便发现,不管他在黑暗中如何移动,眼眸下次出现时,势必会位于比上次更近些的地方。
而今天,漆黑眼眸已然近在迟尺!
这才在两人眼前显露出了冰山一角。
王富贵骇然变色,浑身瘫软,喃喃道:“光是这眼睛就如此庞大,他的真身到底有多大?”
在这景象面前,他连逃跑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只能听天由命。
这只隐藏着无数毁灭世界、散发幽幽黑光的眼睛,完全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两人的身影在这个横在天地间的眼睛前像是沧海一粟,微不足道。
也不能怪王富贵表现如此狼狈,被这样的眼睛注视,天然就会感到极大的压迫感,寻常人更有可能心智都吓到崩溃。
不过,安乐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倒不至于失态。
他静静凝望这眼眸,用灵识传递出话语:“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只是一次试探,其实安乐心里并不抱多大期望,不认为这等存在会与自己交流。
可令安乐意外的是,在他传出灵识没多久,黑暗中就传来一道幽幽的意识。
“我乃……大寂灭魔主。”
这道意识浩瀚深邃,有着无法描述的幽暗,恍若安乐曾到过的虚空。
但比起虚空深处隐藏的混乱、诡异,一双双眼睛的凝视,这意识中的幽暗充斥着死寂,没有半点生机。
乍一感觉相似,实则全然不同!
光是与这道意识接触,安乐孱弱的灵识仿佛就有崩溃的征兆,质朴的先天一炁立即氤氲散开,使其渐渐稳固下来。
“这股力量,真是久违了。”
大寂灭魔主像是在感慨,却令安乐心中一惊。
从这话中不难听出,大寂灭魔主曾接触过先天一炁,这意味着,或许有人在安乐之前领悟出了这种力量。
这位魔主之所以会找上他,大概率也与先天一炁有关!
想到这里,安乐反而冷静了下来。
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假如大寂灭魔主想杀他的话,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安乐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位魔主……难道有求于我?”
这想法听起来有些荒谬,但仔细一想,却好像是现在最有可能的理由。
大寂灭魔主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说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将这么多人抓入此地,承受无尽岁月的煎熬?”
安乐思索后猜测道:“你……也是这座牢笼里的囚徒?”
漆黑眼眸如漩涡般转动,众多残破世界的虚影不断破灭又不断浮现,显露出其主人不平静的心情。
“你很聪明。”
大寂灭魔主说道:“天元圣母欺骗了我,她将这一方世界赠予我,封我为这寂灭之地的主人。”
“然而,我这主人与囚徒又有何异?”
她惨然笑道,神识中的笑声震得安乐灵魂颤栗,险些崩散。
同时,安乐瞬间想通了许多,心神巨震:“天元圣母!”
“这位大寂灭魔主,从前也是一位神祇!可是,天元圣母为何要把她关押在此地?”
大寂灭魔主似乎许久未和人沟通,此时提起往事滔滔不绝。
“后来我才发现,天元圣母其实将此地当成了一个腌臜场,将一个又一个寂灭的世界扔进这里,美其名曰为我献上贡品,让我来替她处置。”
闻言,安乐童孔微缩,看向大寂灭魔主眼中的世界残影。
这位神祇显然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也就意味着,那些衰败死寂的残像,并非虚假的幻影,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被神祇们榨干价值后丢入此处的世界。
它们或许也曾诞生了鲜活的文明,也有数不清的平民百姓生活在其中,更有繁华的城市、各异的国家。
而眼下,它们只剩下了死寂。
思及此处,安乐感受到了强烈的寒意,随后,是愤怒。
即便安乐早已得知了神祇的真面目,但这些发现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了他的认知。
大寂灭魔主继续说道:“我已在这里徘回了数千年、数万年,时间久远到我都感到模湖,即便是神祇,也不能忍受永恒的孤寂。”
“所以,凡是敢于窥视寂灭之地的人,都被我带到了这里。”
“你们这些小东西虽然孱弱,但却也有些奇思妙想,颇为有趣。”
她的话语虽是赞赏,但安乐却听出了一种无形的蔑视,那是对人命以及人类深入骨髓的漠然。
大寂灭魔主毕竟是神祇,不可能把人们视作自己的同类,否则安乐一路上也不会看到那么多干尸,更不会有人魔的出现。
安乐木然的注视前方,没有说话。
“同时,我也想从你们身上寻求脱困的契机,而现在,我终于等到了。”
大寂灭魔主深邃的目光落在安乐身上,仿佛能够洞察人心。
“我知道,你现在掌握的这股力量还很弱小,但它却具有无限的可能。”
“我会将你送出寂灭之地,但在将来,你要回到这里,助我逃离这个牢笼!”
大寂灭魔主的语气绝非是在商量,而是命令。
霎时间,浩瀚深邃的意识如山崩海啸一般压下,冲击着安乐的识海。
在他脑海中宛若有惊雷响起,识海震颤不已,极不稳定,似有一条条细微的裂缝浮现,随时可能崩解。
这是大寂灭魔主在以无上神识冲击安乐心神,要在他的灵魂中刻下一道属于自己的烙印,从而使安乐成为她虔诚的信徒,全心全意为解救她行事。
安乐自然知道眼下情况的凶险,他宁愿死,也不愿被改造成神祇的走狗。
好在,安乐从一开始就在防备大寂灭魔主。
冲击袭来的瞬间,他便固守灵台,心神沉入丹田神树下的元婴中。
元婴安乐盘膝而坐,稚嫩的脸上神色凝重,开始吐纳。
浓郁的先天一炁立即从他口鼻中溢出,融入身后的神木中,混沌神木得到滋养,张开茂密的树冠,像是撑起一把巨伞一样护住元婴安乐。
而这时,大寂灭魔主的神识已经冲破了第一道防线,漆黑粘稠的阴影如浪潮涌来,侵入这处空间。
“信奉我,你会掌控寂灭之力,成就无上伟业!”
魔主的声音中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安乐却充耳不闻,唯有混沌神木的树冠愈发茁壮、繁盛。
大寂灭魔主冷笑道:“冥顽不化!”
与此同时,漆黑浪潮已然与树冠轰然相撞!
然而,魔主预想中一路碾压的局面并没有发生,混沌神木绽放出夺目的神光,精纯的先天一炁如一面墙壁挡在了浪潮面前。
黑潮中的寂灭气息渗透而出,却未能击穿先天一炁的守护,反而开始被先天一炁转换、侵蚀。
一时间,二者竟呈现出分庭抗礼之势。
大寂灭魔主略有惊讶,但很快笑道:“你果然是个天才,也就只有你这样的天才人物,才能承担起助我逃离的重任!”
她再度加大了神识的压制,几乎将安乐的灵识都涂抹成了寂灭的黑色。
可在这漆黑中,混沌神树的神光始终没有熄灭,好似惊涛怒浪的海面上一叶小小的船只,仿佛随时都会倾覆,却又一次又一次的扛过了风浪的拍打。
甚至有一部分寂灭浪潮,被先天一炁所同化,两种力量互相纠缠、侵蚀,始终不能彻底消灭。
大寂灭魔主越看越是惊讶,心道:“明明只是一只蝼蚁,倒也算顽强。”
“等等,这股气息是……”
在神树的光芒暗澹到极点时,突然间,安乐的身躯中爆发出一种恐怖的季动,仅是扩散的瞬间,寂灭黑潮便退散开来。
大寂灭魔主的眼底流露出震惊、怨恨、愤怒,但更多的,还是隐隐的恐惧。
她愤恨道:“又是你,天元圣母!”
“你难道连这都算到了吗?”
安乐身躯中爆发的气息,正和她记忆中的天元圣母极为相似。
大寂灭魔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回了无上神识,凝重的望向渺小的安乐。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身份,我觉得……我们可以谈一谈。”
安乐脸色也并不好看,除去被搅得乱七八糟的识海,从身躯中溢散出的波动,也让他意识到,神孽的身份,才令他侥幸逃过一劫。
安乐压下心中的杂念,问道:“你想怎么谈?”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大寂灭魔主此时才将安乐稍微放在平等一些的位置上,用神识说道。
“我会将你送出此地,作为交换,你需向‘大寂灭魔主’之名起誓,会在将来解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