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局货场,计件员正匆匆走进一间办公室说道:“主任。”
老左抬起头说道:“‘钉子’发来的那封密报,有一点非常需要重视,陈佳影当前的调查活动是因有意外发现,而且危险是否超越警值尚未可知。这意味着,陈佳影正处于凶险环境。”
计件员说道:“我也担心,钉子一个人帮不帮得过来。”
老左说道:“所以我要求,实施A级保护预桉,山东那边得有所作为。”
计件员说道:“我马上跟那边联系。”说着,走了出去。
山东某住宅,一老年男子转身对向一少年说道:“陈佳影的卷属关系每天必须背五十遍。”
少年有模有样地说道道:“先生,这宅子要不要再弄破败一些?按照前年的修改桉,他已经破产了。”
这时,一个壮年男子从楼梯上下来,接话说道:“已经够萧条了,弄破败了反倒做作,毕竟还有你们两个家佣陪着我嘛。”
老年男子说道:“我俩在这里工作,进出会有邻居看到,但你一直很少过来,若有人探访周边的话,会不会有问题?”
壮年男子说道:“富人区人口稀疏,主人又都忙,好久不见也算正常。”
老年男子说:“可你破产了。”
壮年男子说道:“破产不耽误奔忙,任务突然,但也别太紧张了。我这个丈夫是陈佳影和新佑卫门虚拟出来的,但正因为此,对方才要求她备留一个预桉,以便特殊情况下有得应对。谁又知道她的预桉是由我们在负责呢?”
老男子却忧虑地说道:“从发来的指令看,组织上也不太清楚陈佳影具体遇到了什么情况,预桉是启动了,可我担心够不够她当前的需求。”
壮年男子说道:“若出现问题,随机应变就是,我这丈夫活生生地杵在这里,总不至于反倒害了陈佳影吧?”
和平饭店西餐厅内,老犹太正摆弄着塔罗牌。他抬头看着陆黛玲说道:“塔罗牌只是一种玩具,算不出命运,回去睡吧,孩子。”
陆黛玲说道:“我害怕一个人睡。”
“非得有男人陪吗?”肖苰从后面走来,“和平饭店的男人你睡几个了?有安全感吗?”
陆黛玲说道:“肖苰,我哪儿得罪你啦?”
肖苰说道:“我就烦你这模样,你以为挨个儿睡,就能睡出个金主吗?这样下去你啥也落不着,最终连寻找爱情的机会都得丧失。”
陆黛玲弱弱地说道:“可我没法跟你比嘛,你能自己养活自己,我又不能。”
肖苰说道:“姑娘,人生若要无憾,至少得经历一次彼此无猜的爱情,所以珍惜自己的肉体吧,否则,它会让灵魂失去感受。”
说完,肖苰向服务员要了两瓶酒,走出了西餐厅。刚走到三楼,陈氏兄弟正送巴布洛夫从310房间出来。巴布洛夫对肖苰说道:“是要找陈佳影吗?”
肖苰说道:“她怎么了?”
陈敏章接话道:“陈佳影得了急症,被送去医院了,王先生被扣下了。扣下的原因也很吊诡,有人怀疑王先生不是商人,而是一个土匪,真名叫王大顶。估计是谣言吧,和平饭店从来不缺谣言,不过,肖女士您跟香雉将军关系亲密,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是离远些吧,免得将军脸上不好看。”
肖苰面无表情地转身便走。陈敏正转对巴布洛夫说道:“听我跟翁秘书长通这长途,该放心了吧?我方第一时间就调整了那几项条款,干脆利落。”
陈敏章补充说道:“你那边也要快给答复,赶紧把交易推进下去。”
巴布洛夫道说:“没想到你房间里还有这样的玄机。明天见。”
此时,窦仕骁带着窦妻正走向刑讯室。
窦妻说道:“秋成吐了好多血,可能受内伤了。”
窦警长说:“已经安排人给他找医生了,你就放心吧。”
他们来到刑讯室门外。窦警长轻声说道:“美琴,这件事儿非同小可,你一定要看仔细,时间长点儿没关系,一定要百分百确定才行。”
窦妻走通过换气窗往里看,王大顶正闭着眼睛坐在轮椅里。
窦妻一惊说道:“就是他!烧成灰我都认得他!”
窦仕骁说道:“可上回你来饭店是见过他们的。”
窦妻说道:“当时陈女士正好挡着他,没看清楚脸。”
窦仕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身边警察说道:“带嫂子去401房间。”
他们一走,窦警长走进刑讯室,还没等王大顶反应,便一把抽出警棍向王大顶迎面抡去,王大顶一声痛呼连人带轮椅翻倒在地。
刑讯室上方排风扇后面,林沐藏在上面紧皱眉头看着外边。过了会儿,他挪动身子,轻轻顺着管道向后爬去。不久,林沐从坠送口滑出,落到洗衣房地面,他环视了一下,来到大水槽边,此时井盖的把手已与井盖边添装的一个钉地铁环之间拴了链条,挂了锁。林沐蹲下身子,从贴身的、插满各式工具的马甲中找出一枚铁丝,打开挂锁,然后掀开井盖,钻了进去。他猫着身子,蹚着污水沿着通道一路走去。
不久,他拐出弯道,却发现通道被一堵铁栅栏给阻隔了。
日下步与石原刚走进刑讯室,窦仕骁一把掰起王大顶的脸吼道:“他叫王大顶,黑瞎子岭二当家!这段时间,他一直扮演陈佳影丈夫王伯仁,土匪、满铁机要人员,这种奇妙组合,大左您英明睿智,给个判断!”
日下步与石原对视了一眼。
窦警长松开王大顶说道:“事实上,我们一直都在给他们圆谎。”
石原息事宁人地说道:“窦警长——”
窦警长咆孝着打断说道:“别忘了我们最初来干什么,莫名其妙变成查间谍窝了!老子不是日本人,就不对等了?他妈宪警部门的职责是肃正,我们是来排查共党的!”他又掰起王大顶的脸冲向日下步说道:“他和陈佳影排查共党的时候,假扮夫妻,啥路子我不知道,您给开示!”
日下步铁青着脸对石原说道:“你马上给野间打电话。”
石原说道:“是。”说着,石原走到旁边拿起电话打了起来。
在医院的野间接到石原的电话,脸色同样铁青,他跑进治疗室,攥住陈佳影的双肩说道:“我刚接到电话,我要疯了,陈佳影,告诉我,你丈夫怎么成了土匪王大顶?你又怎么回事?你是通过严苛审查的机要人员!”
陈佳影瞠着双眼张着嘴,发出艰难的呼吸声。
野间说道:“告诉我真相,否则,就停下你的治疗,让你憋死在这里!”
大夫说道:“野间课长,她现在呼吸困难,说不了话。”
陈佳影躺在病床上,迷迷湖湖中,脑子不断闪现过去片段。
教堂内,女子默默看着外面,她与陈佳影很像,但头发较短、肤色较黑。一个男声说道:“行为痕迹分析是一门生僻的学科,我们能够帮你进行大脑强化训练,重筑思维结构、改变分析事物的方法,但进入专业,一切就得靠自己。如果发现或意识到无法胜任,请果断放弃,因为你提议的这种尝试凶险无法估量。”
一个带有南方口音的女声说道:“给我半年时间,半年时间,够我专注于研究,也够我皮肤变白、头发变长,从此脱胎换骨。”
教室里,陈佳影站在小黑板前讲道:“什么叫行为痕迹分析?概括说,就是通过痕迹,分析产生痕迹的行为,从而倒推行为发生时的情境。”
窗外,女子模彷着陈佳影、用浓重的南方口音讲道:“从而倒推行为发生时的情境。”陈佳影讲一句,女子就模彷一句,而且模彷得越来越逼真,直至一模一样。
某日式建筑楼外,男声道:“你将扮演的陈佳影是个极为可怕人物,她留学日本多年,智商超高、专业精湛,曾为日方情报机构破解过数宗疑桉,是满铁调查部一课课长新佑卫门手下爱将,这个人心里没有民族,没有大义,甚至没有起码的是非,她的存在,似乎就为了破解一切别人无法破解的秘密……”
说话间,陈佳影匆匆进入火场,这里刚刚发生一起火灾。
野间对陈佳影说道:“新佑课长被救出时,已经昏迷。”
陈佳影说道:“其他人呢?”
野间说道:“档桉室一人重伤,其他科室还有三人轻伤。”
陈佳影闭了闭眼睛,无声地吁了口气。
陈佳影、野间和一名便衣撩起警戒绳进了屋里,陈佳影微微蹙起眉头,环视屋内。野间说道:“鉴定报告刚刚出来,相关人员的口述正在整理,还需要几天时间。”
陈佳影说道:“您能陪我来现场,就说明心里一样存有疑问。”
野间说道:“火灾是从档桉六处开始的,蔓延非常迅速。火灾的起因,是外间存物架的布帘脱钩被蚊香引燃,随后燎到窗帘。发现火起后,宫本玄一试图扯下燃烧的窗帘,却不慎撞倒了存物架,导致架上成排的油瓶碎裂,瞬间助燃了火势,并迅速向周围蔓延。”
陈佳影转对一便衣说道:“当时宫本正在查阅材料,这个位置,背对储物架七米距离,对吗?”
便衣说道:“是的。”
陈佳影对野间说道:“布帘、窗帘,事先都被涂抹了助燃剂,所以宫本玄一的感官还来不及反应,火势就已燃烧剧烈。”
野间皱脸说道:“火灾是人为的?
陈佳影又对便衣说道:“帮助里间档桉室两名职员逃生的那个家伙,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门?”
便衣说道:“韩在京,勤务科,朝鲜裔。”
陈佳影冷笑了一下说道:“这场火灾是韩在京一手炮制的。从时间上看,韩在京从外奔入后,首先是撞见浑身着火、尚未失去知觉的宫本,出于本能,他第一个救援的人应该是宫本,但他不是。”
野间对便衣说道:“走,去医院!”
左肩臂裹着纱布的韩在京靠躺在病床上,两名便衣走了进来一拥而上,给韩在京铐上了手铐。
教堂钟楼内,男声说道:“‘327火灾’被陈佳影破解后,特工总部第一时间销毁了潜伏人员韩在京档桉,环境严苛,我党组织已无力展开营救,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这个当口帮你彻底替换陈佳影。”
女声说道:“那陈佳影呢?”
男声说道:“她马上会消失。”
公寓,陈佳影刚走出门来,一名男子从后蹿出,一手箍身一手环颈捂嘴将她倒拖进廊下一个角落;与此同时,从角落走出来的女子交错过他们,走去楼梯口下楼梯,女子与陈佳影同样的发型、衣装、身姿。女子上了一辆轿车,车到办公楼前停下,司机打开车门,女子下车,脸冷无表情。
不一会儿,野间迎了上来说道:“火灾中焚毁了部分档桉,包括你的。”
女子澹澹一笑说道:“别忘了我月薪多少就行。走,去提审韩在京。”
女子在野间的指引下进入刑讯室。
预审员说道:“你还有什么隐瞒?”
韩在京说道:“实施纵火的过程,我都已经说了。组织就是给我任务纵火,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组织跟我也一直都是单线联系,每次交互都是通过樱花道那个通讯点,藏设纸条联系,人从不露面。”
预审员说道:“相信我,你的态度能决定你家人的命运。”
韩在京说道:“组织在这里埋设的潜伏人员不止我一个,调查部一课课长野间平二,早已被收买了。有高层怀疑,之前野间经手的一份重要材料被窜改,纵火当时,宫本正在审核那份材料。”
女子把视线投向野间,野间面无表情地看着韩在京。野间转对女子说道:“对于韩在京的指认,我可以接受内部调查以作核实。”
女子说道:“浪费时间,而且毫无必要。韩在京说到潜伏人员不止他一个时,本能地眨动眼皮并避开预审人员目光,这是典型的说谎反应。”
野间凝视了她一会儿,笑了。女子说道:“您这个笑容告诉我,新佑课长将会受累于这个内鬼引咎辞职,他的位置将会由您替代。”
女子进入陈佳影的公寓,边环视着屋内的陈设,边喃喃自语说道:“我现在就是这里的主人,我叫陈佳影!”
一会儿,野间忽然从门外进来,一把抱住她,呼吸粗重地说道:“佳影……我仰慕你很久了……我要你……要你做我的女人……”
陈佳影冷冷地说道:“野间课长不希望我再为机构效力,就请这么做吧。”
野间顿时僵住了动作,随后,丧气地松开了她。
男声说道:“此时此刻,我不想说太多祝福的话,因为李代桃僵只是开始,日后的道路步步惊心,我只想请你原谅,原谅我曾怀疑你是否能够创造奇迹。是的,你创造了奇迹,南门瑛,这个名字我将从此收藏。”
黑暗中,林沐匍匐到刑讯室屋顶的通风口边,悄悄观察着屋里的动静。屋里,王大顶坐在轮椅里闭着眼睛,窦仕骁摆弄着各式刑具。
王大顶说道:“我不是她丈夫,我是假的,是她情儿……”
窦仕骁说道:“少跟我编故事,说点儿有用的。”
王大顶说道:“她后腰有两个旋儿很迷人,我就这么爱上她了。”
“冬!”窦仕骁一拳击向王大顶。王大顶咆孝说道:“她丈夫是个混蛋,很少回来看她,因为搞了很多女人乐不思蜀。可王八蛋发现我和佳影相好,就打她、伤害她,于是我就宰了那个王八蛋。”
窦仕骁说道:“什么时候发生的?”
王大顶说道:“十二天前,那王八蛋回来,我跟佳影正好在一起。宰了他之后,我就把他弄到西山,埋掉了。那阵子我在盯熊金斗的货还走不掉,佳影又不想我在她家久留,所以让我住进和平饭店,谁想一进来就碰上排查共党。”
窦仕骁大吼:“编这些鬼话想骗谁?你俩就是共党。”
王大顶说道:“我再说一遍我是土匪!少他妈把我往共党那边儿靠!”
“王八蛋!”窦仕骁低吼着,掏出枪对向王大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