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界里,最善于伪装的是变色龙,人类里,最善于伪装的就是女人。你想,如果她真的与洪本涛有那种关系,她会承认吗?”诺诺分析得头头是道。
是啊,即使是警察,也不可能把安若红押到新闸路地铁站,让那两名店员来辨认。
常言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何况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除非你有录影带之类的证据,否则哪个傻瓜会承认?
在安若红身上碰了软钉子,下一步该怎么办?两个人都在想。
10
从十层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内环线高架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最好隔着窗看,千万别开窗,否则汽车的噪音还有从汽车尾气管里排放出来的废气,它们顺着气流往上走,会蹂躏你的肺。
墙上挂着一条手工编织的波斯壁毯,这是赵叁德随金融代表团出访欧洲,在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转机时购买的,花了一百多美元,算是便宜货,但同样的货在上海买要贵得多。
办公桌上摆着一尊铜牛,赵叁德是属牛的,鲁迅先生形容自己就象一头奶牛,吃下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赵叁德亦有同感,已知天命的他承受着巨大的丧子之痛,如果让他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只要能换回儿子赵三文的性命,他会愿意。
赵叁德在他的办公室里接待了诺诺,彼此问候了几句,主要谈三文留下的那条英国猎犬比夫,诺诺拿出新购的索爱手机,里面存储着几张数码照片,拍的都是比夫,它昂着头,竖着耳朵,十分警觉地盯住面前的手机摄像头。
“它看上去胖了,脖子上多了个项圈。”
看到儿子养的狗,赵叁德好象看到了儿子,脸上笑呵呵的。
“是啊,它的胃口可好了,每天楼上楼下要跑几十遍,运动嘛!”
其间,秘书走进来提醒赵叁德,半小时后还有与某某客户的约会。
“知道了。”
秘书走后,赵叁德就问诺诺:“你在电话里说找我有事情?”
“赵伯伯,我想请你帮个忙,帮我调查一个人的银行卡消费记录。”
赵叁德的表情马上楞住了,如果这句话从市公安局经济侦查总队的某位警官嘴里说出来,还情有可原,可偏偏是从诺诺这样一个小女生的嘴里说出来,着实让他惊讶。
“你……你要这个干什么?”
这是一个让诺诺头痛的问题,如果照实回答,花上个把小时,也不能保证赵叁德是否听得懂,所以她用了最简洁的一句话。
“这件事情的背景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赵伯伯,我保证这件事情不会对您产生任何不利影响,对您来说或许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可是意义重大。”
赵叁德皱了下眉头,这样的回答等于没有回答,诺诺说得对,这点事情对一个银行支行的行长来说,确实是举手之劳,可他决不会轻易答应帮这种忙,这不单涉及到一个人的隐私,还可能涉及到更多的方面。
诺诺看了出来,赵叁德不肯轻易答应,于是补充说了一句:“怎么说呢?这件事情也许跟三文的死有关。”
赵叁德的身体离开座椅,向前倾,盯住诺诺,就象达·芬奇画的《最后的晚餐》里的马太,听见耶稣说“你们中有人出卖了我”。
“三文的死不是车祸吗?公安局已经下结论了,难道会有变数?”
“赵伯伯,我说的只是‘也许’,因为有很多细节还没有弄清,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忙这个,请你相信我,赵伯伯,我是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赵叁德迟疑了片刻,点了下头:“OK,把那个人的名字和银行帐号都写下来吧。”
“对不起,赵伯伯,我只能提供这个人的姓名,他叫洪本涛,我想这个名字在全市范围内不会有太多的重复,至于他的银行帐号,我不知道,还有,我不能保证他持有您所在的A银行发行的银行卡。”
就是说,洪本涛持有的银行卡可能是工商银行、建设银行、农业银行、交通银行、中国银行这五大银行发行的,也可能是上海、招商、民生、华夏、光大、浦东发展这些规模稍次的银行发行的,只要有“银联”标记的银行卡,都在银联公司进行统一的数据交换。
赵叁德轻轻点了点头:“看来得花费一番心思了,但我想我能办到,不过你要答应我,一旦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等你的消息。”
“没问题,赵伯伯,我会第一个告诉您。”
两天后,洪本涛所持的建设银行龙卡近半年来的消费记录,源源不断地从杜咬凤书房里的传真机里吐出来,经过一番细密的筛选,四个相同的消费金额引起了他们的关注,日期分别在六月和七月,金额都是158元,刷卡机代码也是相同的。经调查,这是“锦江之星”假日连锁旅馆北京路店使用的POS机,那儿距离新闸路地铁站仅五分钟的车程,坐上出租车,花十块钱的起步费就到了,158元是这家经济型旅馆的普通标准房价格。
刷卡的时间都在下午六至七点间,也就是离开旅馆结帐的时间。
一般来说,下午是诊所最忙碌的时段,试想一下,Zoe在诊所里埋头工作,聚精会神地为病人治疗,为了自己和她所爱男人的将来,为了早日还清房屋贷款而奋斗,此时此刻,一对男女在旅馆的床上纵情交huan,一个是与她山盟海誓的男人,另一个是她最要好的女友。
“安若红呀,她是结过婚的,而且有小孩了!”
在咖啡馆里,毛丽芳这样大嗓门地讲着。
“对,她从来不谈她的私生活,可只要稍微动动脑筋,想一想就知道了,她今年有三十多了,她可不象Zoe,Zoe没结婚,是一心想搞事业,而且有固定的男朋友,已经同居了,安若红就不是这样的情况了。
记得有一次,去静安区游泳馆游泳,洗澡的时候,我手里一块香皂滑落在地上,我弯腰去捡,无意地看了一眼,她肚子上有剖腹产的疤痕,很清楚的那么一道。还有一次,在诊所里,没人的时候,她用手机打电话,说着说着就流眼泪了,声音很轻地说,‘妈妈也想你呀’,她以为没人听见,其实全被我听见了。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她一定是离了婚,孩子的抚养权在父亲那边,看上去她是个单身女人,其实她的情况跟Zoe完全不同。
以我的社会经验,多半是男人先有了钱,然后觅了新欢,最后甩了她,但男人疼孩子,而且经济情况比她好得多,所以把孩子带走了。
离婚是不可避免的,男人愿意抚养孩子,说明还有点责任心,要是她一个人带孩子,又要上班挣钱,那日子可就苦多啦!”
毛丽芳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话,尽管这些内容只是来自她的猜测,但这种猜测的准确率通常很高,至少杜咬凤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把两个女人同时摆在面前,任选其一,洪本涛会百分之百地选择Zoe,因为无论从任何一方面,Zoe都要比安若红强。
是否家花没有野花香?如果用这句话来分析洪本涛的出轨,未免太简单化了。
事业上遭受重创,对一个男人来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疗伤,恢复元气,虽然奶茶铺的生意不错,但仅仅是糊口而已,资金是东拼西凑借来的,赚了钱先要还债。因此,即使拥有了象Zoe这样各方面都很出色的女人,仍然闷闷不乐,住在Zoe买的房子里,甚至会产生一种寄人篱下的失落感……
在这种时候,他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件鲜活的东西,刺激了他,勾起了他的原始欲望,或许这件东西以前在他眼里是很平常的,甚至是不屑一顾的,但时过境迁,它陡然升值了,变得伟大起来,它使洪本涛回光返照,不愿再去光顾那些廉价的Se情发廊,让那些曾经抚摸过无数男人的脏手,用职业化的节奏来帮他打飞机,他感到恶心,他不需要了,他需要的是征服一个女人来证明自己并不是失败者,他还有魅力,还有能力来征服这个世界,而征服一个离了婚的、只知道上班与下班的孤独女人,所花的成本比一次打飞机还要少,或许只是几杯奶茶,沿着苏州河边散散步,轻柔地送上几句奉承和关心话而已,这是他拿手的技能,一件很久没用的武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