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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迷雾(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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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死的时候正值暑假,那天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我正在家里做孕妇保健操,电话是警署打来的,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一定搞错了,不可能的事!我给姐姐打电话,她家里电话没人接,手机关掉了,我心头一阵阵发慌,给老公打电话,叫他提前下班,陪我去瑞金医院,在医院太平间里,我见到了姐姐的尸体,我当时就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观察室里,我父母也来了,妈妈跟我一样也昏了过去,还没醒呢,爸爸悲痛得蹲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我老公给洪本涛打的电话,他怎么来的医院我不知道,老公说他一直呆在太平间里,守在姐姐的尸体旁不肯离去。

晚上,警方找我们谈话,给的结论是自杀。我们异口同声反对,认为决不可能,可警方说,根据现场勘查,姐姐一个人在家里,房门是锁着的,她从1层的阳台一跃而下,除了自杀,没有别的可能。爸爸问他们,自杀怎么会没有遗书?警察说,自杀不一定有遗书,他们遇到过类似案子,从地铁站台上跳下去的、开煤气的、割腕的、吞鼠药的,都属于即兴自杀,没有遗书。

就这样,警方开了死亡证明。

葬礼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洪本涛,他也没跟我们联络过,本来嘛,彼此的关系是靠姐姐来维系的,姐姐没了,当然就不搭界了。

葬礼??

诺诺和阿壶面面相觑,用北方话来说,“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不管是虚无缥缈的Zoe还是实实在在的Zoe,死去的她总该有一块葬身之地啊。

“爱女余琳音之墓贰零零叁年捌月”

墓碑上刻着这些文字。

这里是位于南汇县的周浦安息堂,墓碑是大理石的,没有镶死者的照片。

Zoe的肉体在摄氏三百多度的焚尸炉里燃烧了近一个小时,化作一堆尚热的骨灰,连同几块未燃尽的骨渣,被装在一个红色布兜里,放进一只据说是楠木的骨灰盒,然后放入墓碑下面的凹槽内,这就是安葬。

人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阿壶和诺诺坐了一个半小时的专线巴士来到南汇,在祭品商店里买了鲜花、香、蜡烛。

来之前,诺诺特意问了余琳乐:“你姐姐最爱吃哪种糕点?”

余琳乐想了想,回答说:“星巴克的蓝莓芝士蛋糕。”

1元一块的三角形蛋糕,诺诺买了两块,还要了一杯卡布其诺咖啡,装在有盖纸杯里一同带来,放在Zoe的墓碑前,焚了三柱香,点了一对蜡烛,两个人在墓碑前静静伫立了片刻。

天空中下着濛濛细雨,诺诺掏出一张纸巾擦去墓碑表面沾的灰尘,由于是湿的,轻轻一擦,即显出大理石的本色。

不知为何,诺诺流泪了,心里却在想:真奇怪,我为什么会哭呢?

就是这个女人,差一点要了我的命啊!

听了那么多的故事,也许产生了一种同情,女人对女人的同情吧。

做人的Zoe和做鬼的Zoe,真有天壤之别啊。

如果我死后也变成了鬼,会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变得连我自己都不敢认?

阿壶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听见一个粗糙的男声:

“我是老抽,谁找我?”

在衡山路地铁站的“来来往往”奶茶铺,见到了洪本涛的合伙人——老抽。

诺诺对老抽这两个字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酱油上,妈妈炒菜经常用那瓶“草菇老抽”,味道不错,才卖三块钱一瓶。至于老抽这个人,诺诺想,大概他脸上会有一种酱油色吧。

面前的老抽,脑袋微秃,穿一件咖啡色灯芯绒西装,里面一件佐丹奴牛仔衬衫,抽红双喜烟,密密的鼻毛从鼻孔里钻出来,脚上的皮鞋估计每周只擦一次,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还有几个手指印。在上海,想保持皮鞋铮亮必须勤擦。

如果让他做“草菇老抽”的形象代言人,效果应该不错。

诺诺这么想。

“洪本涛呀,他老婆自杀后,他就没心思做下去了,嚷着要退股,我就把他的股份买下来了,自己做,我对这个奶茶铺还是蛮有感情的,也蛮有信心的。

什么?他还没结婚?那也叫‘老婆’,如今是同居时代,没人在乎你结不结婚,重要的是睡在一张床上。

我还是嫌黄陂南路站的租金高,风险大,当初是他坚持要的,现在他走了,我就把那儿关了,现在是四家铺子,衡山路、莘庄、万体馆和新闸路,生意马马虎虎吧,扣除每月杂七杂八的成本,最后落袋的不过五、六千块,勉强糊口吧。”

“我们想找到他本人,你能提供一点线索吗?”阿壶问老抽,老抽耸耸肩,显得爱莫能助。

“我跟他是生意关系,生意结束了,关系就结束了,他在哪儿我怎么会知道?他也不会告诉我呀。”说着,老抽挠了挠头顶上秃掉的那块,好象想起来什么,

“对了,那天在街上,看见一个必胜客送外卖的背影,我觉得挺象,因为他用脚把车闸踢开的动作很象洪本涛,别人都是一脚踹开,他是小心翼翼踢好几下,好象怕踢坏似的,我喊了一声‘小洪!’,他大概没听见,骑上电瓶车就走了。”

老抽说着话,不时伸出舌头舔一下嘴唇,给人的感觉好象他很口渴。

问了这么多,怎么不买上一杯?帮店铺提高一点营业额也好的呀。

诺诺接受了暗示,马上掏钱买了三杯蒟蒻奶茶,每人一杯,老抽嘴上客气着:“哎呀,怎么好意思?应该是我请客的!”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把粗粗的吸管往杯里一插,叽哩咕噜喝起来。

这个小姑娘还是蛮懂道理的,三杯奶茶不过十几块钱,我又不会白喝的,说一点洪本涛的花边新闻给你们听吧。

老抽的话就多了起来:“洪本涛这个人平时挺节省的,不搓麻将、不抽烟,偶尔喝罐啤酒,来去总是开一辆液化气助动车,他老婆我见过一次,就在黄陂南路站的店铺,外表挺文静的,听说是个医生呢,看来人的外表跟从事的职业真有些联系呢。”

“你觉得他老婆会自杀吗?”诺诺问老抽。

“哎呀,这种事情怎么说得清楚呢?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过嘛……”

老抽挤了挤眼睛,样子有点狡黠。

“我是有老婆的,当然不是同居,结婚都十几年了,你们是知道的,那种事情……就是床上那种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味道了,哪怕是完成任务都没兴趣了,所以嘛,我时不时在外面搞点小花头,当然只是小花头,采两朵野花,闻闻香味就扔了,象我这种人决不可能去包二奶,一来舍不得开销,二来万一老婆知道了,她会一刀把我宰了的,象杀猪一样,我老丈人以前在乡下就是杀猪的。

我常去路边的那种小发廊,都是些外来妹,十八、九岁,二十出头,嫩着呢,让她们敲背,如果要到位,一百五;打飞机就便宜了,只要五十,浑身上下给你摸个够,嘿嘿,也不错了……”

老抽毫无顾忌地讲着,几乎忘了面前还有女孩子,诺诺越听越恶心,有心想走开,看了阿壶一眼,阿壶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在听,十分好奇,听到了一种从未接触过的性体验。

“我带洪本涛去过几次,刚开始的时候,他扭扭捏捏,一进去先把手机关掉,后来胆子大了,有时候他老婆打电话进来,他接听,瞪着眼睛说瞎话,‘嗯,我在莘庄的店铺,正在清点营业款,好象少了一百块,过会儿再给你打电话……’这小子,撒谎的本事比我强。

每次我都要求到位,真刀实枪地干,而他总是打打飞机,花个五、六十元,这小子真是财迷。”

“什么叫打飞机?”阿壶忍不住问。

老抽刚要说,看见诺诺朝自己翻白眼,就把阿壶拉到一边,小声告诉他:“打飞机就是帮你**,一架直挺挺的飞机被打落下来,嘿,不知道是谁发明的词儿,这么贴切!”

阿壶算是长见识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他的兴趣一下子没了,我拉他去,他居然说,不愿再碰那种只要花钱就给你摸个够的女人,我告诉他某某发廊新来了一位小姐,很丰满的,他一点不动心,我就纳闷,这小子,一定找到别的方式发泄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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