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离开下邳后,刘备又带着关羽张飞去拜访郑玄。
这是他第二次去拜访,前一次还是和周平一起去的。
只不过,那次见到郑玄,周平较少说话,所说的大多是些恭敬之语。
刘备能够理解,为什么一向善于滔滔而谈的周文安,见了郑玄却不敢多言。
面对这样的博学大儒,如果书读得不够多,那就很难说到一处。
周文安虽然明势知人,智谋出众,但刘备也知道,他读书并不算多,这个先生和自己一样“不好读书”。
不好读书也不是完全不读书,只是没有钻到书堆中去苦读而已,有些书还是要读的。
郑玄是青州北海高密人,因为青州有黄巾之乱,来徐州避居。
他现在已经年近七十,年轻时离家游学十余年,几乎是无所不学,以至于在山东之地无可问者,又向西入关去当马融的门徒。
等他学成归乡时,已经过了四十岁,又因家贫,只能去东来客耕,也就是租世家豪强之田来耕种。
后来因党锢之祸被禁了十四年,党禁解除后,又被大将军何进所辟,但他无心为官,辞归乡里。
之前的徐州牧陶谦在时,待他以师友之礼。
现在刘备接掌徐州后,对他也甚是恭敬,只因平日政事太忙,不能常来拜访。
这一次再见到郑玄,谈起前次一起来的那个腰间挂着酒葫芦的年轻人,也就是周文安。
“此人年岁虽少,但其可目视人心,能辨善恶庸智,又居高望远,能知天下形势,乃王左之才。”
这是郑玄对周平的评价。
刘备心中暗喜,嘴上却又叹着自己身边人才太少,常觉无人可用。
郑玄将追随自己求学的孙乾推荐给刘备。
孙乾孙公右也是北海人,跟随郑玄避居徐州,是郑玄的门徒。
郑玄这样的名士大儒,他的门徒必不会差,刘备当即大喜,辟孙乾为从事,带回州府。
…………
周平带着张武和许褚等人渡过淮河,到了盱眙,歇息一夜,第二日又上路急赶,数日之后到了广陵。
陈登在广陵,政事清明,甚得民心,周平一路上所闻,皆是称赞之声。
进了广陵城,来到太守府,陈登见到周平,非常欣喜,设宴招待。
不过这一次没有鱼脍了,主要是鸡和羊肉。
“哈哈哈……先生断绝粮道而败公路,三面伏兵而灭吕布,此等奇谋实在令人意想不到,张子房之策亦不过如此啊!来,我敬先生一杯。”
陈登大笑说着,举杯相敬。
周平举杯对饮,笑道:“若非有明主与勇将勐士,奇谋恐怕也难成,能败袁术灭吕布,主要还是主公与众将之功。”
“先生过谦了,袁公路早有觊觎徐州之心,先生提前设下伏兵,以断他粮道,这点我可理解。可是据我所知,吕布尚未到徐州,先生便已让使君遣孙仲台领兵退回下邳隐伏,又令田国让与许仲康领众退回取虑待命,也是为了护卫下邳。难道,先生那时便已知吕布将会袭夺下邳了吗?”
陈登一脸疑惑问道,这个疑问困在他心里许久了,今日得见周平,终于可以当面问出来。
“来,饮酒。”周平又敬了陈登一杯,笑问道,“依元龙所见,吕布此人是否可信?”
陈登稍稍思索,摇了摇头:“吕布几度背主,此人不可足信。”
“既不可信,他来徐州,而主公兵马在外,又岂能不防他?况且,吕布仍是那个吕布,而主公已非曹操,徐州也非兖州了。”
“哈哈哈……确实如此,确实如此!”陈登大笑道,“曹孟德领兵攻徐州,而兖州为吕布所袭,使君出兵拒公路,吕布率众而来,确实极有可能会袭取下邳,先生所虑极是啊!”
周平又敬了陈登一杯:“主公心怀仁义,易信于人,起初认为吕布必不会如此,结果大大出他所料。吕布之勇,天下难有匹敌,若他心怀忠义,必是一代名将,可惜啊!”
“我听闻其部将高顺与曹性却是忠义之人,先生为何不将他们留住,为使君所用,却放他们离开?”陈登问道。
周平微微一笑:“忠义之人必诺而行,若不全他们忠义之举,又怎么能让他们心服,元龙放心,我相信他们必会归来,为主公所用。”
“先生所言亦是,来,饮酒。”陈登一口饮干,放下杯子笑道,“哈哈哈……登所敬之人不多,先生是一个。”
“哦,元龙敬我什么?”周平含笑问道。
“我敬先生豁达而明势,无私而知人!”
周平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先生豁达而无所欲求,身居事外,因而得以明辨天下形势。先生又心中无私,一心辅左使君,不忌他人之才,不妒外人之勇,因而能知人善恶与智庸,引贤荐勇,为的只是助使君荡平天下,以使天下百姓皆可安居,不再流离失所。先生如此之人,登又岂能不敬!”
陈登说得颇为认真,不像是玩笑话。
“呵呵,我竟这般好吗?”周平又举杯相敬,饮完杯中酒后笑问,“人有可敬之处,亦有可恶之处,不知元龙看来,我有何可恶之处?”
“哈哈哈……”陈登今日畅怀,屡屡大笑,他看向周平腰间挂着的酒葫芦,“先生可恶之处,唯好酒色尔!”
“知我者,元龙也!”
周平忙又举杯敬饮,今日已喝得有些多了。
陈登又说道:“不过,先生好酒常饮却不常醉,好色求美却不极欲,此恶非真恶也!”
二人相视大笑,频频举杯对饮,当日同醉共卧。
第二日清早,周平醒来,忆起昨日醉酒情景,犹自觉可笑。
若不是正事要紧,否则他真想留在广陵与陈登多待几日,人生难得遇知己,共饮千杯尚嫌少。
陈登听说了周平去丹阳寻访太史慈之事。
“孙策屯兵曲阿,若是从丹徒上岸走陆路,只怕会遇到贼兵而危险。如今战事暂息,江上已安,先生不如改走水道,到了芜湖再弃舟登陆。”
这是太史慈之前走过的道,他就是从丹徒和刘繇坐船去到芜湖,然后才钻进山里聚众。
周平却想走陆路,想多了解一下江东的地形和百姓的情况,为之后攻夺江东做好准备。
“若是坐船,逆水行舟,恐会耗费日久,况且我想看一看孙策的兵势如何。元龙放心,我有子威与仲康他们相护,必会无事。”
陈登知道张武射中吕布手臂,然后才被张飞刺伤之事,许褚更不用说,只是看他身形就知道有多勐。
“既然如此,先生一路小心!”
“元龙在广陵,亦须注意孙策动向,防止他突然领兵渡江来袭。”
周平也叮嘱道。
“现在江东还未安稳,会稽豫章二郡未入其手,又有严白虎等人聚众不服,我料孙策还不敢来袭广陵。他若敢来,我有五千兵守城,盱眙又有三千兵可为援,不惧于他,先生可放心。”
陈登说的是事实,孙策现在只是得了丹阳和吴郡,而且丹阳有太史慈聚众相抗,吴郡又有严白虎与邹他钱铜等人聚众不服,不剿灭这些人,还有会稽和豫章这二郡,如果不拿下,他不可能会渡江来争广陵。
周平带领众人到了江都,从江都登船,渡江到丹徒登岸,从丹徒再赶到曲阿。
因为孙策屯兵在曲阿,周平不想惹麻烦,没有进入曲阿城,而是绕过曲阿,直接向西往句容赶去,想要从句容南下去泾县。
以他的了解,太史慈现在就在泾县。
周平等人绕过曲阿向西急走,才走出二十几里,前面来了一队军伍,大概有二三百人。
看前面之人,身穿铠甲,手提长枪,身旁身后又跟着数位身着铠甲的将领,似乎是官职不小的一位将军。
周平忙勒马停下,吩咐众人:“靠边停下,让他们先过。”
他们停马路边,想让出道路,给迎面来的兵马过去。
迎面来的兵马走得不快,为首之人远远就注意到周平等人,一直盯着他们看。
到了周平身边时,那为首之人更是勒马停下,目光犀利地盯着周平。
周平目光与他相对,并不闪避,脸上现出微笑。
以周平此刻的猜测,这个人年纪相貌都和自己差不多,一样是美姿颜。还有他旁边那位,看起来年纪也和自己差不多,长得也非常俊美。
而在他们身后的数位将领,年纪稍长,却又都颇显威武,绝非一般将领,恐怕都是身经百战,有威望之将。
很有可能,这二位年纪相貌都和自己差不多之人,就是孙策和周瑜。
周平知道,自己和他们二人同岁。
“你们是何人?为何见我而无惧?”
为首之人与周平对视良久,面露怒色,厉声问道。
旁边之人紧接说道:“这位是孙伯符将军,你们是从外地来的?”
周平心中暗惊,果然是孙策,那旁边之人一定是周瑜了。
于是赶紧拱手行礼,微笑道:“久闻孙将军威名,刚才不知,因而失礼,还请勿怪!”
许褚与众侠客也赶紧跟着拱手为礼,脸上都勉强挤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