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可用,汉室将兴。”
法正望着眼前的一切,心潮澎湃。
人的躯体都会腐朽,唯有青史留名才能长存。
这是他父亲、祖父一生的追求啊。
巧合的是,法正的祖父法真,号“玄德先生”。
法真精通诸子百家,为著名大儒,一生都没有入仕。
同郡人田弱曾向举荐天子举荐法真,法真却深自隐绝,成为了名士的代表。
在中平五年,法真以八十九岁高龄去世。
法正正是在这样的家族背景中成长,后逐渐展露锋芒。
如今他深得刘备的信赖,家族的振兴只是时间问题。
正是由于从底层走过来,法正遭受了太多的白眼,他有仇必报,有恩必偿。
刘备如此待他,唯有匡扶汉室,才能报答。
看着百姓脸上洋溢的笑容,法正似乎又找到了一条新生的道路。
“愿献此身,为吾主扫荡一切汉贼。”
所有目睹眼前一切的汉军将领、乃至于普通士卒,心志都在此刻变得坚定。
战场上的牺牲是惨痛的,他们的同袍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不正是为了维护汉室,维护这些纯朴的百姓吗?
在热情洋溢的氛围中,汉军踏上了归途。
百姓们集体送来的鱼肉、鸡蛋、水果蔬菜,足够大军好好吃上一顿了。
军需官每向刘备汇报一次数据,刘备的心弦都微微一颤。
“百姓省吃俭用,将这些物资送予汉军,孤……”
说着说着,刘备潸然泪下。
等到上报宗庙,列祖列宗也会感到慰藉吧。
汉室,不会在历史长河中覆灭,只会茁壮成长。
汉军浩浩荡荡地入蜀,与沿途百姓“秋毫无犯”。
刘备下达了最严的禁令,所有军士不得践踏庄稼,违者军法处置。
天下大乱时,士卒半兵半匪,百姓称之为“灾”,直呼“兵灾”。
若只是兵灾也就罢了,黄巾、宗贼才是最可怕的。
黄巾众所周知,宗贼则是以宗族为主的劫匪。
农忙时耕种,闲暇的时候会出来打家劫舍。
刘表初入荆州,剿灭了一百多处宗贼,这才平定了各郡。
现在蜀中、江东、北方政权稳定,进行了大规模的剿匪。
这些原来杀人劫财的贼寇,又摇身一变成为了良民。
因此,律法的约束十分重要,蜀中由诸葛亮、李严等人共同制定的《蜀科》,就是汉中王的规矩。
汉军进入固陵郡的时候,当地的百姓成群结队地来看望汉中王。
“有汉中王在,巴蜀的百姓终于可以过上稳定的日子了。”
“何止是巴蜀,天下的百姓都会翘首以盼,等待汉中王的降临。”
在一声声议论中,刘禅心旷神怡。
汉室四百年的统治深入人心,百姓怎么可能忘记汉人的辉煌。
身为帝胄宗亲,刘氏父子依旧掌控着大义,众望所归。
“阿斗,这些百姓都是最可爱的人啊,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爱护他们。”刘备感慨道。
“父亲放心,天下终究会有平定的一天,百姓将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刘禅憧憬道。
刘备微微点头,气魄、胸襟都得到了提升,这就是大势所趋。
等到汉中王王辇抵达成都外十里,诸葛亮率百官相迎。
诸葛亮姿容俊逸,站在阵列最前,气度浑然天成。
“恭迎王上!”
伴随着第一声呐喊,百官齐声呼啸:
“恭迎王上!”
刘备从王辇中一步步走出来,每一步都极具威严。
一次次作战的胜利,奠定了汉中王的“武功”,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刘备能够中兴汉室。
在万众瞩目之下,刘备来到群臣面前,朗声道:
“众卿平身。”
“谢王上!”
这时候,百官才注意到刘备身后的汉中王世子,刘禅。
“这是世子殿下?”
“器宇轩昂、劲秀不凡,不愧是王上之子。”
群臣嗡嗡议论,宛如惊雷炸响。
毕竟刘禅还很年轻,出征将近两年,模样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份变化来自心志、毅力的蕴养,愈发有了名将之姿。
“王上凯旋归来,可喜可贺啊。”诸葛亮迎了上来,与刘备叙话。
“孔明殚精竭虑,保我后方无忧,备感激不尽,请受备一拜!”
刘备拱手行礼,惊得诸葛亮连忙回礼。
就在君臣二人叙旧之时,有一名青年才俊站了出来,朗声道:
“麻烦各位让一让,吾有要事,向汉中王请教。”
刘备定睛一看,竟不识得此人,只觉得此人一身儒雅,必是刻苦读书之辈。
“孔明,这是何人?”
“回王上,此人是谯周,熟读五经,深研书礼,知晓天文,曾求学于亮。”诸葛亮恭声道。
刘备心神一震,以诸葛亮的眼光,能够如此评价一人,必是英才。
于是,他挥了挥手,示意让谯周靠近。
没想到谯周刚靠近,便给群臣炸响一道惊雷。
“愿王上收敛好战之心,与民更生,施恩于天下!”
汉军连战两年,导致蜀中各业凋零,已经影响了民生。
益州疲弊啊。
若不是这些年蜀中大力发展农业,开荒、以农家肥耕种、推广占城稻等等,百姓早就出现了动乱,甚至饿死。
“王上!”
“这两年时间,益州百姓没有添过一件新衣,为了支援汉军北伐,倾家荡产。”
“沉重的赋税、劳役快要压垮他们了,还请王上休养生息,以待天时。”
谯周字字慷慨,泪落满襟,让飘飘然的刘备,忽然坠落地面,脸颊生疼。
刘备本就是仁义之君,听到这些话直接破防了。
“先生言之有理。”
刘备招呼谯周过来,细细详谈,仿佛发现了宝藏一般。
谯周学识过人,引经据典,很快得到了刘备的赏识。
刘禅却极为无语,没想到这位“带投大哥”,还有如此热血的一面。
不过刘禅旋即便想明白了,这是儒家子弟惯用的出仕伎俩。
驳斥君主!
不管怎么样,谯周都能狠狠地刷一波威望。
实际上也是如此,谯周一举成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作为蜀中大儒,号称“蜀中孔子”,谯周的业务水平超出了刘禅的估计。
流水的主公,铁打的世家。在这样的天下大势之中,创业也是具有风险的。
世家、儒家都不可信,真正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不久后,陈群将提出“九品中正制”,帝王与世家共治天下。
结果把曹叡往后的魏主坑得不轻,魏国宗族的力量不断地被削弱,司马氏鸠占鹊巢,磨灭了曹氏。
刘禅深知九品中正制的危害,自然不会采用。
外戚、宗族、宦官、世家儒家既是皇权的助益,又是坚固的肇肘。
治理天下,可比打天下难多了。
“现在考虑这些还太早,有我盯着,谯周翻不出什么浪花来,这样的人只会顺应大势,投机取巧。”刘禅沉吟着,目光逐渐深邃下来。
在众星捧月之下,刘备挥舞着袖袍,与群臣畅议入城。
谯周达成目的后,欣然退至幕后,以免惹来众怒。
毕竟各位将军已经神色不善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吞了一样。
刘禅正准备前行,却陡然瞥见一辆华丽的马车。
纵使王辇途径,这辆马车也不需要退避一旁。
因为马车上悬挂着张家的标志。
望着张鸳那天姿灵秀的容颜、明净清澈的眼眸,刘禅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等到他调整了心态,从容地走了过去,向夏侯氏行礼道:
“见过婶娘。”
刘禅称呼张飞为叔父,称呼夏侯氏一身“婶娘”以示亲近也不为过。
夏侯氏娴静时,犹如花照水,举止恬静,好比风拂柳。
和张飞咋咋呼呼的性格完全不同。
“阿斗都这么高了,差不多可以成亲了吧?”夏侯氏抿嘴一笑,似乎心情很不错。
一大早她就被不争气的女儿吵醒,嚷嚷着来要迎接大英雄汉中王。
可是女儿心中的那一点小心思,夏侯氏怎么可能不明白。
“若是妹妹不介意,倒是可以先定亲,等到妹妹及笄,再成婚不迟。”刘禅大大方方,并不忌讳谈论此事。
门当户对,父母之命,没什么不好。
张鸳娇脸生晕,躲回车厢里。
刘禅轻驾马车,来到一处溪水畔,潺潺流水,跳跃着波光。
云翳、远山、隔岸农舍人家,映入眼帘。
途径一处桃林,张鸳探出小脑袋,轻声道:
“阿斗哥哥,桃花都落尽了,你怎么才回来呀。”
她双眸灿若繁星,笑时又娇又甜。
溪流曲折,有数位女郎在清洗着衣裳,稚童穿着开裆裤,在岸边相互追逐。
“汉室未兴,何以为家?”刘禅感慨道。
“可是……可是你不是答应母亲,要定亲了吗?”张鸳睁大妙目,愁思袭人。
“那是因为鸳妹妹值得。”刘禅笑道。
张鸳一羞,又躲回车中,只是透过帘子,倾听母亲与刘禅的谈话。
马车悠悠,行至繁花似锦处,美不胜收。
“真好看。”刘禅赞叹一声,勾起了张鸳的兴趣。
刘禅停下马车,邀请张鸳下马,准备前去游玩一番,张鸳两手提着裙裾,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颇为可爱。
夏季正是花卉绽放最灿烂的季节,姹紫嫣红开遍溪畔。
“没有桃花,不还是有其他的花吗?”刘禅盈盈笑道。
“嗯。”张鸳乖巧、欣然地点头,脸上逐渐泛起惊喜。
张苞看到郎才女貌这一幕,不禁心疼起老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