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争执一场,离题千里,此刻回神却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登仙之途是供凡间修道者登天考验所用,出现凶险也理当在大道正途所允范畴呢,模拟个妖物可以理解,这真正显露邪佞之气的又算怎么回事?
几人不明白那些上尊金仙用意何在,想着那凶残的狼群所在和一路行进,又觉得难以视作意外。
屈轶一介凡人,眼见三个仙家都讨论不出所以然来,便拍拍身上尘土道:"罢了,几位也是受在下所累,如今退却无门,询问无处,想不通且就当作常态来看吧。反正不论身在何处,降妖...惩恶锄奸总是本分。前途所遇再有类似,照旧处之便是。"
落尘想想也是,一句口诀别开洞天,结果却后退无路,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几人也歇息够了,于是起身离开了野地。
三个半小仙在登仙之途中辩妖一场无果,且说外间。
那烛阴为了儿子大闹槐江山,原是冲着落尘几个来的,和英招斗法弄得天昏地暗,险些生灵涂炭。原是上古神尊,也算有些自律,冲动过后眼见场面有些不可收拾,只好忍下怒气改了文谈。
英招护短,又有天帝暗示,自然这文谈也是无果。更何况,落尘几个早被他偷偷支走,烛阴索人自然徒劳。
文武齐上均未奏效,烛阴想想自己理据不足,最终愤然离去。只在心里将这一笔记在了天帝和落尘几个头上。
烛阴以为丧子而起愤懑,而那窫窳元神霜霖,却和天妖浞生遁走到了九嶷山的六合之境。
九嶷山虽有下界根基,其实也属天阙仙山,实则上乃是天地相交之地。
其山所在,半腰入云,下端乃是人间胜境,而上端,便是天之佳景。云端之上原为天宫之山,有天帝宫、紫微宫和清源宫,本是天都旧址,在天帝搬去现今的太微庭后,此处便已弃之不用,只剩了些宫阙遗址。
山有九峰,从一至九依次名为长安、万年、宗正、大理、天宝、广德、宜春、宜城峰和行化峰,上有宫阙,为天庭旧时治所,下有道观,为人界修仙门派。
又有九水,第一水名为银花水,其后依序则又有复淑水、巢水、许泉、归水、沙水、金花水、永安水,至第九水唤作晋水。
九水各出于九峰,上下流淌灌溉。发源向下,遍及四海,以使导九州、开八域,润泽人间归功在此;天阙之流,九水汇入六合周而复始,再于此逆流而上,使天河不竭。
六合之境,正是此地阴阳相合、天地相交,出三才、生四象的中心所在。
天妖择了此处与霜霖共铸重生元灵,实乃大善之选。
霜霖天生亲水,如今残存的一丝元神又属前世仙根,自是无惧此地遗留的天界禁制。
而浞生自己,本是阴阳清浊共聚其身,虽经大劫,如今这残魂却是至纯至阳之气占了上风。而那至阴至浊之气,却赖出于孤竹之手的天婴草,倒成就了类同幽冥之术的转化。
况,天妖虽被称为妖,却与寻常的天地间附物而生的精怪根本不同。因着特殊出身,元神其实并不与天界相斥。霜霖之所以替他忧心,不过是怕有人辨识出他身上独有的气息,从而再出针对之举罢了。
天界不容,不容的就是他这个人,包括他的一切,无论优缺。不容者,也非天界之境,而是天界之人。
既然九嶷山不斥这主从二人,他两个便在六合中任九水荡涤浣洗,享九峰接天灵气。遵循昼夜交替,于阳明、厥阴中换转补给元神,修形塑体;又依四季变换,于太阴、太阳,少阴、少阳中修习风水地火之术...天地相交之处,三才齐具,四象并容,真个令重生之能一日千里。
再说另一头。
相柳之血惊吓之下水遁而走,附着在了灶神隗的雕像上。那一心惦记借它联通开明的大鹗和鵕鸟,雷泽归来再也找不到它的踪迹。
丢了相柳血线的契机,却并没有放下执念。只是碍于前次勾魂饲妖引来孤竹擒拿,折损有亏,不敢再大动干戈。
从昆仑上失望而返,行路途中,居然无意中碰见了疟鬼。两下里寒暄,言语相投竟似他乡遇故知般亲热。
这情形也有些渊源。
颛顼曾有三子,死为疫鬼。其一居于江水,为疟鬼;另一曾在若水,是为魍魉鬼;还有一个小鬼,常常居于人间宫室,善惊小儿。
魍魉现今为九影右使,归于孤竹座下,又与疟鬼曾于阳界做过兄弟,按说疟鬼当同魍魉行事契合,不与这两个多啰嗦才是。然而,疟鬼生性散漫闲逸,历来不喜魍魉脾性,与之并不亲厚,倒是与鬼域之中另一人颇有些往来。此人恰是当日探视大鹗,后借魍魉密令私放大鹗与鵕鸟的魑魅。
既有相熟为介,两下里遇见便因故旧而喜。再则,闲谈之中,大鹗和鵕鸟无意中获悉,这疟鬼竟偶然与那龙之二子睚眦、龙七狴犴一处玩耍过,思忖重整旗鼓事,不由大喜过望。
这便三言两语哄了疟鬼领他二人去寻龙二和龙七,以期添为大业助力。
说回小仙。
落尘四个一边寻找和大眼睛相关的线索,一边顺道寻找别的出口,先后穿林涉水,又翻越了两座小山丘,一气赶了十来里路,再未遇见邪佞。可惜,也没找着出去的路,连个门洞之类的也没见着。
几人进退无能,又想起了大眼睛给的提示。
落尘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那地图本不是指宫殿所在,而是外间所示?"然后指指周围环境。
原只想着大眼睛给的提示应该围绕那宫殿而转,一路行走,却见入眼景色越看越和那殿顶上的彩画相仿。
红泥回忆着大眼睛爪下的"蚯蚓",又想了想穹顶上的彩绘,再看看四周,点头道:"嗯,大家伙给的线条原就和那殿顶所画不能表面相合,本大仙瞧着就是糊弄人的!此刻想来,倒有可能和这里能对上。八成从遇上那大家伙到玄门跨越,咱们早就落入谋算中了!"
屈轶在旁也跟着打量四周:"嗯,的确之前疏忽了。如果那彩绘地图标示的是此处山水,那些线条所指,大约就是我们接受考验的必经之地。"转头建议道,"眼下莫若先将那殿顶上的画儿恢复了,然后再与那线条勾勒的简图合二为一,弄出个完整的地图,可好?"
"此计甚好。"落尘赞同。
红泥和莫染自然也没有异议。
四人遂找了一处空地,凑着脑袋开始拼凑起了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