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以为自己的行径惹恼了驺虞,接下来不善周旋,于是干脆说了实话。说完话,一边等着对面的回应,一边便摆开了战备架势。
抚毛拍哄、耍诈诓骗,缠也缠了,磨也磨了,根本起不了作用,他能怎么办?还不如干干脆脆打上一架。只要对方答应不去殃及他身后的众人,反噬不反噬的,且再说吧。
这厢自觉黔驴技穷,做了死人不问、放手一搏的打算,不想,那头压根儿不予配合。
驺虞看着落尘唇齿开合,等他话讲完了,整理了一下中心思想,然后,居然啪嗒一下,一爪拍在了躺在地上未及被落尘收回的剑上。
以爪按剑的同时,就地一矮身,便蹲伏了下去。还将脑袋朝旁边一撇,同对面的人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落尘见状傻眼。
几个意思?
这是软硬不吃,坚决以表同他僵持到底了?
随即暗叹一声,罢了,它若不肯答应免去众人之忧,那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去行庇护了。反正,不管这异兽同不同意正面交锋,他这回都是一定要动粗了。
心有计较后,这便准备就地结界,然后打算抱着驺虞兽,在结界的包裹防范下,强行转移。
然,暗中掐指,一诀尚未念到位,却见原本蹲伏在地的驺虞异兽,不知被触动了哪条神经,忽然嗷地一嗓子弹跳而起,来了个首尾极速对调,虎视眈眈地瞪向了隘口处。
隘口处并无人。
下一刻,又闻嗷地一嗓子,驺虞兽再次弹跳而起。
落尘心生莫名,暂时放弃了手中动作,看向驺虞身侧。
瞧这模样,难道是被什么东西给扎着了?
莫非,有人见他这边迟迟不得手,来了个暗中偷袭?
正猜度,陡觉周遭光线猛然一暗,情景忽转,又不知被什么法术带进了一处夜魅幽境之中。
诧然不明中,只知脚下蓬草乱生,看不清究竟,但能感觉荆棘纠缠,毛毛剌剌地扎得人刺痒难耐。
举头朝前望去,迎面不远处有山梁横亘。无星无月,却有一束萤火虫似的游光,自下而上倒射而出,照得山梁上木石如怪,魅影幢幢。
木石散碎,贴地凹凸,其上,另有两道辨不清眉目的黑黢剪影。一边看着似那驺虞灵兽,一边则见背脊苍松挺拔,似个人形。
落尘稍行打量,觉得那人影依稀似有几分眼熟,不由暗道,莫非卜邑等得不耐,自己亲自出手了?
待要喊话证实一二,却听那人影已经先一步开了口:"呵呵,果然经不得诈啊!"讽笑一声后,又朝对面的兽影喝问道,"既以手段护你,缘何不见主人露面?!"
听声音,正是卜邑。
原打算静观其变,等落尘"投石问路"激得驺虞兽的主人露面,他再另作应对的。未料,左等右等,迟迟不见结果,一个不耐,这便放出一缕神识,偷偷潜过了隘口。
到了隘口这头,见了那僵持不动的情形,自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便亲自出手偷袭了驺虞。
一来二去,虽是仍不见主人出面相护,却也叫卜邑打出了兽身上额外加持的护身符咒,被迫转入了符咒构建的秘境中。
凭着资历和经验,卜邑多少也能猜出一点对方的大体来路,但是这等藏头露尾的较量,实在叫人恼羞。心有不甘下,遂朝驺虞兽直面叫嚷了出来。
稍待片刻,眼见喊话亦无用,干脆立地再起,又动起了杀伐手段。
杀招来袭,对面的驺虞兽却依旧安稳如磬地杵在原地,未觉惊惶,无意避让,似也...不见相抗?
落尘在下看得真切,不由一阵狐疑。
正狐疑,忽觉周遭凛风乍起。山梁上的那束幽光中,忽然另起朦胧魅影,随着轮廓渐显,竟见亦露彪悍兽形。一路正作偷袭姿态,悄然在向卜邑背后靠近。
落尘瞳孔骤缩,恐怕自己赶之不及,连忙朝卜邑喊话提醒道:"神尊,留心身后!"
话音未落,却觉肩上猛然吃痛,似被什么尖锐之物挠得油泼火辣,一阵钻心地疼。
下意识转过脸去,正同一双泛着绿光的兽眼,对个正着。
山梁上的卜邑,不过一缕神识。匍匐在他前方的驺虞兽,也仅仅只是一道虚影。但,在这暗昧周遭,却不知潜藏了多少伺机而动的尖爪利齿,正等着扑抓落尘这样连灵带肉送上门的。
若非白素暗中相护,替他及时挡了一下,只怕方才那一扑,便不只是伤了肩膀这么简单了。
落尘眼见自身入了险境,哪里还有闲心管那山梁上如何?当下就地翻滚躲过又一记扑袭,便同那暗藏不知几何的齿爪周旋起来。
战而有时,空手不敌,遂与起念召唤重剑。
一念动,天光陡开,竟又莫名回到了原地。
隘口前,驺虞兽真身正作虎扑,奋力压着那把情将失控脱飞的重剑。
人剑本一体,落尘既起念,又岂是它能压得住的?不过勉力坚持片刻,终见脱爪而去,朝着几步外的落尘手中回还而飞。
然,离手半尺,却又见黄雀在后。一道人影急插,竟抢先一步夺了落尘的剑,转手便朝驺虞兽的额间猛刺而去。
落尘御剑动念,破出那道符咒幻境,连带也解了卜邑的困顿。
困顿虽消,却因前事未果、神识遭陷,让卜邑更添三分恼羞。那缕神识自幻境中一出,当即同真身合体,然后闯过隘口夺了落尘的剑,朝着驺虞反击而去。
落尘诧于突变,拦阻不及,眼见着剑光一闪,一道符咒抽离驺虞额间,当空焚成了灰烬。
卜邑作势还要再起,落尘连忙急召,终见神兵脱手,回到了它主人的怀里。
而那头,值此千钧一发之际,立地忽起云卷,恍惚中似有一道浮光掠影,卷起那驺虞兽,急急遁飞而去。
卜邑下意识抬头追看,却没能看清究竟。想着一场心思枉费,到底没能证实驺虞兽的主人系谁,不由扭头朝落尘恼喝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喝完,一跺脚,径自往前去了。
落尘摸摸鼻子,没有吱声。
将剑纳回内府,转步隘口前,抹去屏障,招呼众人上路。
随身潜藏的白素,悄然看看符咒焚毁的方向,腹中生疑。
云笈印痕?
三清境的人何故会现身此处?
若是不曾记错,这通天柱上下皆从天帝之命,执掌陆吾之手,三清境便是高高在上,不得御旨,也是不能轻易插手其中事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