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万众欢乐的时刻,好端端的却听见哭泣和喝骂,不免让人感到奇怪。
落尘三个彼此对视一下,遂举步循声而往。
未走多远,便在人群外的一处僻静角落,找到了声音来源。
七八个青壮仙人,围着一个约莫凡人十二三岁模样的半大童子,正在七嘴八舌、拉拉扯扯。看表情和动作,有的似在喝骂那童子,有的则在试图劝架。
那童子抱着一条蛇蹲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朝骂他的人回上两句,一时倒不过气来,便有些抽抽搭搭的。
三人见状蹙眉。
"以大欺小,还以多欺少,这也太没品了!"红泥低骂一句,当即撸了撸袖子,作势便要冲上前去。
却被屈轶抬臂一拦:"别急,先听听缘故再说。"
"嗯,没准儿藏着误会,看看再说。"落尘原也见不得恃强凌弱,但见一群人的着装似有相仿,言行举止又似相熟之人,遂觉可能只是同门之间的偶然龃龉,这便不曾急于干涉。
红泥看看二人,又见那童子并未被拳脚加身,于是勉强忍下。
三人这便隔着一段距离,暂且旁观起来。
少时方知,一群人,包括那个童子,原是结伴组队来参加飞蛇大赛的。
相较于某些训练有素、队列严整的同门组队而言,这支七拼八凑的自组队伍能够打进决赛,着实不易,也着实值得庆幸。
本来一直好好的,未料,初次参赛、少于经验的童子,方才见有飞蛇坠地惨死,恍觉这决赛不比初赛、复赛,一时惧于情状严峻、不舍怀内宝贝,这便起了临场退赛之意。
大赛对于每支参赛队伍的人数和飞蛇,都是有定员限制的。便是考虑到场次累加,准予携带死伤替补,那也是有要求和上限的。
他这突然一撂挑子,即意味着全队立刻少了一个竞争力。
眼见好不容易打进了决赛,夺冠机会就在前方,这对于有心搏它一搏的队友而言,简直无异于釜底抽薪,自然不能答应。
遂生口角。
落尘三个听明白原委,还真有些不知当不当管这闲事。
依他们而言,这所谓的飞蛇大赛,其实就是一堆不吃饭也饿不死的仙家,闲着没事比赛摔蛇玩,实在有些无聊。尤其是这决赛,甚或可言残忍。
但,既是此地风俗,已得大众认可,轻易便由不得外人随意置喙。
童子,其情可悯,但于同队而言,实属毁约在先。
他们若要帮着童子说话,等于逼着人家一整支队伍放弃这临门一脚,似乎可算无理搅三分。直言飞蛇大赛多有不妥,等于挑衅万蛇城习俗,有意触犯众怒...
且不说做人行事当要量力而行,只说自己三个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地,那也是因为身后正有一干人等着救命...审时度势,亦觉不当管这闲事。
不管吧,好像多少又有点闹心。
"让他们照旧比赛,我保他爱宠不死。"
三人正犹豫,忽闻一语横插。
扭头一看,却是那个向红泥转手买走"贵宾席"的瘦条女仙。
可能也是乘着中场休息,溜达到了附近。
略过寒暄,落尘朝她问道:"仙子何意?"方才那一语,不清不楚,实在没听明白。
"同人一样,技多不压身。等我教会它保命绝技,自然也就无惧这百丈高崖了。"女仙说着,朝落尘手上塞下一物便兀自转了身,"想好了,跟着它来寻我。"
三人尚且一头雾水,对方身影已远。
落尘抬起手看看,却是一只金蝉。
再咂摸咂摸女仙的话,终于明白,她是说,让那童子带着飞蛇去找她加急学艺,然后好在性命可保的情况下,继续参加比赛。
红泥忍不住咕哝道:"真是个怪人。既然有心解围,做什么不自己去?偏让本大仙替她当传话跑腿的!"
顾不得议论女仙性情,落尘觉得,对于眼下而言,她这个建议堪称及时雨,总比让他三个继续深陷两难,爱莫能助要好得多。
遂往吵嚷处,平息口角。
虽然有人愿意出手相助,但那童子闻听还是要继续参加比赛,犹自不肯放心。而其他人,似乎又对这临时加训之事,多存狐疑。
落尘这一通唇舌,亦是费得不易。
好在,最后还是说通了。
遂由金蝉引路,落尘三个带着那童子,童子抱着他的宝贝飞蛇,又跟了半数队友左右同行,一起去寻那女仙。
沿着山路几近转折,行至一处远离赛区的荒芜地界,金蝉忽然原地振翅,停止了继续往前。
落尘料想这是到了地方,遂唤女仙。
女仙却隐身未见。
似乎对于来了这么一堆的人,有些不悦:"闲杂退避,将蛇留下。"
飞蛇虽然是用来"摔"的,但也实属来之不易。尤其对于参赛者而言,一时可比命/根子。
她只顾言简意赅,未料话落在别人耳中,却极易叫人误会。
莫说那童子了,便是他那些队友,亦是个个面起警惕。生怕是遇到了来骗飞蛇的骗子,连带着看向落尘三个的眼神,也有些不善起来。
落尘三个亦起嘀咕,循着声音同她商量道:"可不可以让主人一并留下?"
对方沉默了片刻,忽道:"你先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在唤谁。
却见金蝉就着落尘跟前上下盘桓了两圈,示意他跟着它走。
落尘遂举步,由它引路往前。
不出几步,一入树荫下,即入了女仙的隐身之地。
对方甫一见他,竟脱口道:"有些话,本欲事后再说的。既然他们如此小家子气,那不如,还是先小人后君子吧。"
落尘闻弦音知雅意,问她:"仙子这忙,可是并未打算白帮?"
"嗯。"对方并不遮掩,坦然点头。随后道明了真意,"他们若能侥幸夺冠,需允我同往白姑娘岛一行。"
落尘心中一动。
然后又听对方道,"我不欲同他们多做攀扯,稍后便由你同人磋商,倘若应了,便让那童子留下,我自替他驯化飞蛇。倘若不应,那便作罢,兹当没有这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