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好心没好报？
落尘不仅没领红泥的情，还反过来嫌他不懂事："莫闹，该办的事情尚无眉目，此时离开，可不白下来折腾了一回？"
红泥险些被他噎死。
也作暗中回话，急道："你是疯了不成？便是有心救人，也不带把自个儿搭进去的！况，拖着本大仙一个也就算了，总要想想能不能带累破草吧？他可还没注籍呢，鬼知道那个净化受不受得住？！"
落尘闻言一醒。
不想，怔愣过后，居然指着屈轶，又对女夫子补上了这么一句："他已过关，是不是可以先行离开？"
红泥差点儿不曾喷出一口老血。
行！是本大仙不想接受什么"净化"好不好？！
屈轶那厢好似勘破了落尘的心思，知道他这是打算以身试法，准备亲赴阵中寻找破解关节。本就是早有立志，誓要同兄弟患难与共的，料到落尘准备带着红泥犯险，更是不肯丢手了。
于是也避开了红泥的拖拽，当场拒绝了两兄弟的好意："既是一起来的，自然也该一起离开才是。"
恐怕女夫子听了落尘的话要单独撵他，竟又撂出一句，"其实，在下虽然侥幸过关，只怕那个结果也未必一定精准。若是他二人需得接受净化，我亦甘愿作陪。"
红泥顿时又是一口老血。
真想弄两把锤子，敲开这俩二货的脑壳看看，是不是方才下来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脑子丢路上了。
"你这是——，在质疑出题不妥？"
三人正僵持，忽闻一语横插。
问话并非出自女夫子之口，她正因这不期而至的清冽语色，卡住了催促落尘三个离开的台词，并且隐隐有些面犯僵滞。
明显停顿了一个弹指后，一边匆匆整理仪容，一边收敛姿态肃然转身，然后朝着声源方向恭敬地垂了首。
落尘三个见状生疑，亦作循声而望。
只见，从那水云缥缈间，翩然而出一位眉目清冷、气质如雪的少女。
若非略显娇俏的元宝髻，和那一袭色调偏暖的秋草衣裙冲淡了些许寒意，感觉几乎叫她看上一眼便能立刻冻人成冰。
少女现身后并未近前，似也无意理睬刻意恭敬而立的下属。
隔着一段距离在那云雾缭绕处悠然站定，然后语速平缓、语色寒凉地继续追问屈轶："说，出题究竟如何不妥？"
屈轶约莫透过她这冰冷模样，看见了几分玄绛的影子，并不生惧。
略略见礼后回道："在下以为，一题项下虽有三种选择，看似周全，然，实则并不足以囊括所有的应对情绪。况，人的秉性千差万别，如何能是既定的'一二三';可以代言的？选无可选之下，勉强择拣其一而作答，再是'凭心而论';，终究都是违心之语罢了。"
"比如——？"少女神色不变，并无表露首肯或驳斥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看着屈轶，等着他如何例证自己的言论对错。
"比如..."屈轶回忆了一下考题，道，"比如最末一题，有同道提出了更为高明的建议，为什么不是直言不好，就是暗中鄙夷？便是不作计分的第二项选择，也是'佯装赞同';？"
"嗯。"少女轻轻哼了一声以表在听，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屈轶正待开口，未料却被落尘抢了先。
"我等同行之中，有一位稍有年纪的道长，论修为，不在人上，论斗战，常需庇护。然，途中屡次遭陷，几近绝境，却正是有赖这位道长指点迷津，众人方才拨云见日，得以脱困。
试问，倘若大家对这道长所言皆是不屑、不信、不予采纳，又该如何走出困境？"
听了屈轶方才的话，落尘忽有领悟，唯恐一直由他应答，会叫对方盯上，这便抢了停顿的当口，顺利接过话茬替了屈轶。
少女本欲责他肆意插话，但听二人前言后语意图相合，便也没有纠结细处。
落尘见她似乎有意倾听，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题目既言'更为高明的建议';，那便注明了至少两条讯息；其一，正逢难题待解；其二，已然有人给出了解困之方，且'比己更为高明';。
小仙以为，应试者即便心性不够豁达，但是只要不曾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大凡遇人总知'寸有所长尺有所短';的道理，遇事也知'趋利避害';四个字。
如此，又安能对这'难题前的高明建议';嗤之以鼻？"
女夫子约莫垂首一旁半天不动，实在有些耐不住了，闻言借机刷了一下存在感："第二选项不是有'赞同';二字嘛。"
落尘轻勾唇角："额姐莫不是忘了，以那计分越少心性越佳的评判标准，这第二项不计分的选项，该是最好的选择。而这所谓最好的选择，却也只是'内心不服，表面佯装赞同';，这...该叫我等如何自处，又该置那位道长于何地？"
女夫子哑然，看向少女。
少女凝视落尘片刻，忽而悠悠转脸，兀自抬手对上了水域上空的炫光处。
也不知其人用意何在，只见指尖微捻几下便没了动作，然后便是一阵静默。静默中过了些时，忽然又见抬手一招，自那卷册上引下一抹光来。
光如披帛而下，然后当空横展，化作一页卷轴呈现眼前。
竟是众人的答题记录。
手下既定，少女转回头来，示意落尘去看上头圈注的地方："方才你指这题目下的备选答案，上有不达，现下我便请你看看，什么叫做没有下限。"
落尘见那不怒自威的语色中，似乎隐约含带了鄙夷不屑，不由奇怪。这便疑疑惑惑地将视线投注卷上，依言浏览起来。
红泥和屈轶亦作同步而动。
三人一阅之下，即见卷上陈列与前稍有不同。题目，还是那八道题目，但是其下三项备选已被隐去，取而代之的，却是各人自凭内心的陈述式解答。
二阅众家答案，尤其是少女强调的圈注部分...
落尘三个，齐齐绝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