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白雪皑皑的远峰,只因转了个视角,忽如换着红妆,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一面。
起先,落尘只当是那山阴山阳稍有区别,见着了红叶植被丰富、层林尽染的风景而已。觑眼一窥,却见艳红少于层次,其上偶有光影划过,方觉不对。
忆起之前乘坐飞梭时,似乎也曾见过相仿的一幕,不由拽了红泥,指着那处问他:"你快看看,那处山头何故如此红艳?"
彼处不在行进线路中,红泥随意撩了一眼,不以为然道:"嘿,早同你说了,那是红藻之故。怎的忘性这般大?"
"真的?"
红泥见他不信,本能撇嘴:"你若信不过本大仙,自己去看便是了。"
熟料,落尘闻言不过稍有犹疑,随后居然当真纵身而起,避开大队,独自朝着那红艳山头疾驰而去。
"哎哟喂,好好的赶路,你抽什么风啊!"红泥一跺脚,无奈地追了上去。
山膏使命在身,见状哪有不动之理?当即将屏蓬往夷坚老道手底一塞,勉强交代一句:"劳烦道长暂时看顾一二。"这便跟着红泥追了出去。
魖怪和屈轶行走在前,稍有不察。等到反应过来后,彼此对望一眼,默契地分派任务。由屈轶留下照顾夷坚老道和屏蓬,魖怪则领一干鸟兽,亦作尾随而出。
同行的接二连三奔驰疾走,偶见前方流光一闪,竟也追出去了一位。
却是奢比。
先前避讳应龙,一直掩藏气息淹没在人群之中。渡河以后,思及落尘和老**中滞留的时间未免有些长,便想找落尘问问究竟。这便借着林中蹒跚不易行,磨磨蹭蹭地掉了队。
哪知一等不见人二等不见影,干脆一个折返,找了回来。
将至近前,恰见了几人飞身而出,当即不作他想,也跟着追了出去。
夷坚老道看看屈轶,打量那眉间神色,道:"你若不放心,也跟着去吧。贫道在这里等着。"
屈轶看看他和屏蓬,斟酌一回,摆手:"罢了,我也不过区区一介半仙,暂不添乱了。"
二人遂作坐等,不提。
且说落尘,往彼一路飞驰,不久,未近雪峰,已见其上细水蜿蜒,在白皑皑中生生冲刷出若干赤痕,而后往下汇成红河。
果然有异!
见那一汪水色如同血洗,落尘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遂又提气,越发加快了行进速度。
然,再行飞驰一段后,又生异状。
先前分明看见远景渐近,雪峰壮大,犹似得触在即。哪知这后一段行来,却见对面尺寸定了格,再不曾增长一分。
这是脚下陷入诡谲,落进了额定的距离僵持中。
落尘心知这般情形下,再是如何飞驰只怕也难往前突破,遂行降速,悬立空中俯瞰周遭。
甫一减慢速度,身后随即便传来了红泥的咋呼声:"我说你好端端的抽什么风啊?还跑得这般火急火燎的,险些叫本大仙跟丢了人。"
及至跟前,却见落尘踟躇于原地未再往前,不由奇怪,"怎的忽然又不跑了?"
落尘指指雪峰,简略回道:"你近一分,它远一分,触之不得。先行探探异状何来。"
"不必探了。已属两地境域,自然亲之不能。"一语横插,算是解答了落尘的疑惑。
正是奢比。
能耐在人之上,后发而先至,将山膏和魖怪一干甩在了身后。
落尘闻言转身,见是奢比,想起他本有过一次往返经历,遂问:"那你可知彼地究竟何异?"
奢比虽不曾从彼而过,但也确实经历过相仿境地,且也深知那雪域红艳何来。料想情形大约差不多,遂不肯正面作答。
反问落尘:"你以为如何?"
落尘未应,却于袖中捏了捏拳。
以为如何?
未尝见过雪上开满山花,还这般遍野上下,如火如荼,甚至连带着水色亦遭侵染。
红泥说是藻类所致,他不曾亲眼见过,所以不置可否。
这会儿察觉奢比似有避讳,反倒相信了自己心中猜疑三分。
奢比见他不吭声,再打量一回眼底神色,暗道坏事。
他那一趟往返,说是因落尘忽然召唤阔剑而至,实则却是特意回头寻找助攻的。既定目标在前,哪里容得横生枝节?
遂又道:"天柱封禁,想必你是早有获悉。如今大域能进不能出,可前不可退,你便是想要一探究竟,又该从何而往?这可不是一人之力可以促成的,自然也非一己之力可破。"
红泥在旁听着,回过味来,遂也规劝落尘:"你怎的就不信本大仙所言呢?这天下奇景甚多,不独红藻可以致此,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海了去了。
下赤城中那面双颜湖你是见过的,一线之隔,便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水色,怎的不见你疑神疑鬼?快莫胡思乱想了,赶路要紧。"这都快在天柱中天荒地老了。
却见落尘眼风横扫,终于将心底猜疑叫破出来:"天下奇景甚多,成因不一而足,独独不能凭借尸山血海造就!"
红泥扶额:"哪里来的尸山血海哦!这是天柱,登仙之途,你当天庭没事做,指着人界帮忙兴旺人丁,放这么些人进来登仙呢?天庭敢收,那人界也没这么多天赋异禀之辈好送啊!"
奢比闻言顿生膜拜之感,他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呢?当即附会:"正是。"所以,大爷,祖宗,赶紧该干嘛干嘛吧!
二人一亲一疏,却来了个跨界联手,**合力地要替落尘打消跑偏的念头。
不防,却忘了暗地里还有个人跟着,正是个捣乱的好手。
献在乾坤袋里晃晃悠悠地等着她的天高海阔,忽闻外头聒噪,不免跟着听了两耳朵。然后隔着袋子戳戳落尘:"何样奇景?本座也想见识见识。"想起落尘这是因故停车,遂又道,"你只管前行,本座自有缩地诀助你。"
一语既出,落尘刚起的一丝犹豫,顿时又被掐灭在了萌芽状态。当即招呼也懒怠打一个,唰地一下直冲而出,又朝着那雪峰所在,疾驰而去。
发动之猛、速度之快,差点儿掀翻一旁猝不及防的两人。
红泥和奢比见落尘眼不眨地只剩了一个小点,跺脚哀叹一声,连忙急追而出。
身后,山膏和魖怪,还有一干鸟兽,刚刚循踪而至。正在减速,忽见前方人影再度消失,只得提速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