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没想到,这位尊上为了重新夺回操纵室,竟然如此枉顾性命。
为了一己之私图谋同道已然叫人不齿,现下因着争夺飞梭的掌控权,竟然想出使人疯癫自戕这般的闹事伎俩,只为了转移对手的注意力?!
方才那一幕烟花易冷的魂飞魄散着实有些刺激,落尘心中不由暗恨。
看着那头玉虚几个被人牵制在走道上,看着那位尊上被一群同样道貌岸然的拥趸护驾于操纵室内,忽然心血一热,随即便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身旁的红泥猝不及防,被他毫无征兆又疾又猛的动作撞得一个趔趄。
等到稳住身形再去追看时,那厢已然被落尘直接撂倒了一片,连带着操纵室的墙壁也被揭下了一大块。
并未动用真元,没有神术仙法,就只一记果决的化外之招。
当日碍于内府封印,习学问天诀多有不畅,落尘遂在玉虚的点拨下,力图借用一切能够借用的手段辅助和提高外招,以期弥补内中不足。
上至飞鸟与风,下到清泉、游鱼,无一不是他山之玉,无一不可化为己用。
没想到,彼时无可奈何下的勤以补拙,竟成全了今日种种约束限制下的行之有效。
问天诀本就因为重于杀伐,多取直白于外,经由落尘自我感悟杂糅后的综合所成,更是去繁就简的上佳武技。
那一伙人怎么也没想到,不予动用法术的情况下,还有人能发出这么极速迅猛和锋锐难挡的攻击。
当下,一半是伤,一半是懵,齐齐如被念了定身诀般,造型各异地杵在那里。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虽然方才受制于人,多少有些恼羞,但是玉虚见着这一幕,却因颇感欣慰勾了勾唇角。
接着,那位尊上开口打破了沉静:"你们这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平直陈述,不是质问,不带呼喝,仍旧维持着素日受人敬仰时的温润儒雅,但是其后浓重的威吓之意,任是谁都听出来了。
奈何,落尘无意吃这一套。
反唇相讥道:"底线?你有吗?"
对方微微蹙眉。
稍微顿了一刻,尽量以心平气和的声音问道:"我知凡事皆有因果,但也自信并不曾开罪于你,那你如此说话行事,到底出于何因,又或,目的何在?"
眼见对方仍在作态,落尘不由心中冷笑。
但为在场的难免有人受其蒙蔽,还是当众道出了他的罪状:"勾结奢比,图谋同道在前;枉顾众人,挟持飞梭在后。就在方才,你竟不惜使用龌蹉手段诱人离开,以便重新夺回操纵权柄。你还问我出于何因,目的何在?!"
对方眯起眼睛看了看他,恍悟:"我想起你来了!"
虽然粉饰于外的装扮未曾尽去,但是因为跑动行事,落尘的骨骼已经归位。这会儿对方觑眼一番打量,遂也终于认出他来。
白阁手下新增的角斗士,因为某些事情,还和人一起来找他告过状。
怪不得之前和木华黎一起擅闯机枢重地,原是一伙儿的。
于是反问道:"木华黎言行多有失格,你却因何始终与他纠缠一处?"
"旁顾左右而言他!"却是红泥跟了上来,插言道,"只管回,方才那些话,你认是不认?"态度甚是有些倨傲,显然不想气势输于人前。
赖有落尘的示范,他觉得,不动仙法神术亦是可以制敌的,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再说不通,那就直接开打呗。
尊上道:"所谓挟持飞梭之事,皆是误会,之前业已对众解释过了。所谓勾结之事...你们当真觉得是我,而不是旁人?"
红泥眉头跳了跳,看向落尘。
落尘心知当众抛出白阁不大合适,对方这是有意威胁。
"莫要牵扯旁人,眼下只说你!"落尘一把抹去脸上的赘物,嗤道,"你既想起了我是谁,便不该忘了之前因为何事找过你吧?你说与你无干,却又因何皆是敷衍之词?"
"我以众人利益为上,何来敷衍?怕是你们不清楚那奢比究竟何人才是真的!"
"何人?"
落尘面起不解,尊上却似不想多言。
一番对峙,对面众人也渐渐醒了神。
见状亦有一位出言相护:"这飞梭乃是地下城所造,为的是跨越地域障碍,辅助众人更往前行。尔等不过初来乍到,却屡屡横加阻挠。我倒想替尊上问几位一句,到底是谁用心不良?"
红泥闻言嗤道:"按你的意思,难道是我们想要劫持飞梭不成?"
"未尝不是。"
红泥一噎。
若是别无隐情,这飞梭是人家造的,人家用的,旁人若是屡屡干涉,倒也确有劫持之嫌。
但是——
桃爷同人嘴仗是讲逻辑的。对方是否当面诛心,且不管他,道理也且暂时放在一旁,只说一句讥诮的反话竟被当成了不打自招,这里头是有毛病的。
红泥当即跳脚指正道:"本大仙犯得着劫持你这一堆破铜烂铁?#@##本大仙要不是多管闲事,早甩开你十万八千里了..."
纠正逻辑语病没关系,但是措辞夹带不美,闻之不雅。
尤其,误伤到了飞梭的设计制造总工程师,显然也是有问题的。
公输一旁擦了老半天鼻涕眼泪,这会儿好容易烟气散去,舒坦了些。不防却被人指骂他的一番心血是个"破铜烂铁",顿时不高兴了。
拽拽红泥:"你言要带我寻人,究竟同那偃师什么关系?"
"嗯?"贸然一语,弄得红泥有些短路。
"你若不与偃师关系非常,何故出言贬谪我公输家?"公输很是不悦。
"本大仙何尝贬谪你了?"
"你贬谪我公输之器了。"
忽然而来的跑题歪楼,弄得众人大囧。
落尘看看红泥,心里无奈喟叹。对那尊上道:"之前种种,你若不认,确也一时无可奈何。眼下这一桩,人证物证具在,却由不得你不认的!"
尊上不解:"眼下哪一桩?什么人证物证的?"
落尘朝玉虚递了个眼色,对尊上及其周围道:"证据就在最上层的舱房空地,如若当真问心无愧,随我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