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山鬼得令奢比清理干扰,骑着火云赤豹一路将落尘撵出了法阵所在。
离开彼地,犹不肯停,一直追到室外,上了房顶。
落尘不过是因顾及无辜性命,于内多有退让。到了无人的空阔之地,便也不客气地持剑将对方一通狠虐。
奈何,那看山鬼十分抗揍。剑刃上身,如遇磐石,只闻铿锵不见破皮。砍得火花四溅,却见那一张非人非鬼的青面,还始终龇牙咧嘴地挂着笑,跟吃了欢喜团子似的。
落尘也闹不明白,他究竟高兴个什么劲儿。
难道是,小蛇模样在那脑袋顶上盘久了,闻够了头油味,这会儿一朝解脱,喜不自胜?
至于那两头火云赤豹,更不好对付。
落尘还没占着便宜,它俩先就挥爪钻了空子,将身上借来的一套装束,愣是划出了几条破布,挂在身上,飘在脑后,旌旗招展似的。
角斗场上那一番掼摔滚打都没这么出彩。
落尘还惦记着别的事呢,哪有心情死磕?打不趴,那就跑。立志就算甩不掉,也要将这三个夯货跑吐了,绕晕了。
这么打打跑跑,从屋顶到屋脊,又从一座屋脊踏上另一座屋脊,最后便上了高墙。
墙沿上一通跑,忽闻底下传来一道埋汰声。
"宝剑当了废铁使,你脑子被门夹了?"
却是红泥。
看见掉队的落尘现身,本该感到宽慰和开心的,但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和屈轶、夷坚老道,以及木华黎三个被堵巷道中,前不见通路,后有重门隔阻,面对伏兵浪卷潮涌般的攻击,经历可想而知。
更况,那些伏兵仿佛没有穷尽似的,一波接着一波,简直搞得人身心俱疲。
墙头上还有箭矢围攻。
为了掩护同伴,红泥才刚勉强清理掉一段墙头,便见落尘跑了来。
再见他阔剑倒拖、身上布条飞扬,后头还远远跟着一两团不知道什么鬼的玩意儿,红泥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看,落尘都是一副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
自己吭哧吭哧一场辛苦,难道是给他藏匿剑气,一心逃跑用的?
被红泥一嗤,落尘恍悟。
之前借那符文驱动意念,减省了念诀聚气的过程,故而阔剑虽有其形,实际却没有完全联通灵台。更兼不宜动用法术的禁忌下,刻意掩藏掉了神兵之能,基本也就是个锋芒尚可的利刃。
这么一看,可不是宝剑当了废铁使么?
落尘幡然醒悟,这便撤掉了部分限制,准备重新给那三个夯货一点厉害瞧瞧。
思及三个追兵的由来,忽而又恍悟,既然小道动得法术,自己又有何不可?遂将心一横,彻底打开了封禁。
限制一去,剑气凛然。
巷道中顿时一阵沸腾。
那些闻风丧胆的伏兵,慌不择路中彼此拥堵,造成了比战时更加混乱的场面。
喧嚣暴涨入耳,落尘往下一瞧,遂知同伴们遭遇了什么。
惊骇之余,疑窦丛生,扭头问红泥:"角斗之后分工领差,你看见各位洞主手底下大概统领多少人吧?这白阁和奢比,哪里来的这许多兵丁?"
犹记得,当时那位尊上主持调整时,正是因为白阁手下已经无人可用。
如此,眼前景象岂不怪哉?
"鬼知道!"红泥翻了个白眼,"本大仙瞧着,根本不是什么正当来路。要不是顾忌这地方不让动用法术..."
没等他说话,落尘便举起阔剑朝下喊了起来:"屈轶!道长!还有安答!你们赶紧让开!"
屈轶闻声抬头,见了他那架势,连忙带着夷坚老道招呼木华黎三个避让。
几人堪堪让出,遂见落尘一记挥下。
白光乍起,伴着滚雷轰响,充斥了整个巷道。
为防虚境承载不起,犹自巧施轻为,但是比起丝毫法术不用,到底天壤之别。
巷道中的喧嚣,很快便随着雷滚而过、白光弥漫而消止。
那三个追踪而至的夯货,看见这一幕,也终于调头跑了。
待到白光散去,几人跳下墙头复入巷道。
环顾四周,伏兵已然尽数烟消云散,半点残骸不见。
也无魂魄萦绕。
落尘暗道,果然。
红泥举着桃花匕碾了碾墙壁上一处遗痕,细观后不由恼恨道:"原来是傀儡术!一叠纸人竟唬得本大仙浪费了这许多力气!"
浪费归浪费,彼此安然,总归好事。
夷坚老道安慰了他几句,然后问起了落尘之前的经历。
落尘遂将所见所闻大致道出,又向众人征询意见:"我等虽无恙,只,那些人到底也是无辜,不好不闻不问。你们意下如何?"
红泥不想多管闲事,一旁掏起了耳朵,佯装没听见。
夷坚但凭最后决定。
屈轶看向地下城那三个。
宅梧和广元看看木华黎,不知该进还是退。毕竟,费尽力气才刚捞出来一个。
木华黎想了想,道:"还是回去先行禀明尊上,看他如何决断吧。"
眼见落尘启唇欲语,补语解释道,"你所见不过一处,我之前所困又是一处,只怕还有余者不能尽知。若要施救,理当不予遗漏,眼下人手有限,不宜冒进。"
落尘道:"安答所言不错,我只是担心,那法阵若是不可逆行,救得迟了可会徒劳。"
"不必担心。"木华黎道,"这一趟进出,我亦业有所知。他们图谋甚远,即便采集完毕也不会轻易动用。
况,白阁一支长久霸占疗伤差事,却不曾闹大,盖因不曾妄动性命。只要元神还在,归还灵力和真气,也不是难事。"
落尘见他言之有理,便没再出言反对。
稍后,众人寻路离开,折返地下城。
回到城中,遂又直接取道去找那位尊上,然后将前因后果悉数道出。
谁知,那尊上听完事由,竟只点点头应了一句知道,便没了下文。
红泥不忿,敲着桌子朝他道:"我们一场涉险带回来的消息,你就这反应?"
宅梧和广元之前为寻木华黎,历经波折,心情更是起起伏伏备受折磨。见了他这态度,也是不甘,跟着非议了几句。
尊上见左右唇舌相夹,只得摇头笑叹:"到底还是太年轻,心性不稳建啊!我回知道了,焉能没有思量?既要行事,焉能没有部署?"
红泥待要追问,那位只作沉默是金,不再搭腔。
宅梧看不下,又要跟着呛声,却被木华黎及时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