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地下,宅梧在前引路,落尘几个紧随其后,取道去往"救死扶伤"处。
众人惦着木华黎的安危,专心赶路,唯独夷坚老道显得有些分神。一手摸着书袋,走上一段便要环顾四周打量几眼。引得屈轶以为他精力不济赶不上趟,时不时就要等上几步。
这回有熟悉地形的人引路,脚下顿时少了许多迂回曲折,不多时便穿过甬道到达了一片开阔地带。
落尘几个心无旁骛,只管跟着宅梧一路向前。
夷坚却因地形地貌似曾相识,特意留心了一下四周。仔细辨识过后,确信曾经来过此地,且还记得,就此往前百余步,很快便该见着那只"大螃蟹"了。
然而,远超百余步后,映入眼帘的却是居屋、洞府罗列,压根儿就没有"螃蟹"影子,甚至连"蟹腿"都不曾见着一根。
夷坚回首来路,心起狐疑,难道果真是在岔道上走偏了方向,以致前后两回所见截然不同?
一边猜疑道路不同,一边又觉感知无错,忍不住停下脚步摸出纸笔,将这一段行走动线画了下来。
两条曲线比对前后,确见稍有不同,然,大方向上却仍旧同属一片区域。
屈轶见身后脚步声停滞,心知老道又掉了队,只得再一次等他。一转身,却见夷坚不仅没有跟上队伍,还一路倒车正往回跑,不由诧异。
连忙紧追几步,上前问老道:"道长这是要去哪里?"
夷坚一边朝途经的岔道口上探头张望,一边回道:"贫道记得,从方才那处空地过来,也就百来十步便该见着'螃蟹吃月饼';的。"
屈轶闻言遂也跟着张望起来。
可惜,几个可能的岔道看遍,却不见那头显露"螃蟹"踪影。
"空地难免相似,道长许是记错了吧?"
"是么?"夷坚见人质疑下意识又失了自信,动摇起来。
"道长也不想想,昨夜摸索前行,耗时几何?眼下又才走了多久?"
"宅梧小子原比你我熟悉地形,有他带路,自然省却了不少绕行,时辰也就..."
"既是避免了绕远,没见着'螃蟹';岂非更是情理之中?"屈轶打断他的继续猜疑,催促赶路,"走吧,别再叫他们疑心走散了起急。"
"嗯。"夷坚应着,收起纸笔,同屈轶一起追上队伍。
巷道中穿行,逐渐离开居屋群落,又见空阔。
远处隐隐卓卓露着角斗场半拉眉目。
附近的坡地上就着岩壁凿了一处洞府,紧闭的石门正与角斗场正脸入口遥遥相对。
宅梧指着那扇高大的石门对落尘几个道:"那里边就是白阁他们先前办差的地方。"
落尘见那门上刻有符文,似乎禁制,又见门前有人巡逻,心道,原还想着借机混进去瞧瞧的,看这情形,怕是不大容易。遂问宅梧:"以你的身份,可能入内?"
"洞主们领完差事自有安排,一般互不干涉,也不允彼此手下越权过问。尤其这渡送修为之事,难保百分之百不出意外,更加不容外人打扰..."宅梧的言下之意,自然是进不去了。
落尘暗忖,木华黎究竟是否走失,尚不一定,总不好随意闹腾。遂又问:"那你可知安答所替何人?若是寻个借口找他出来说话,是否可行?"
宅梧想了想,道:"我且试试看吧。"
于是留了落尘几个原地等着,他则独自上前去了石门外。
门前与那巡逻守卫交涉一番,终于勉强说动代为传话,进去了一个。石门洞开一瞬,放了守卫即刻又见紧闭。
待到复又洞开时,出来的不是顶着他人面孔的木华黎,却是那接手主事的季夏洞主。
季夏显然见过宅梧,知是隶属地下城的同道,张口便是训诫:"按照规矩,你不该来此。"
宅梧忍着心绪赔了个不是,随后朝他恳求道:"我有一桩急事想请广元道兄帮个忙,未知洞主可能行个方便?"
"何事?"
"这个...请恕不便多言。但请洞主放心,绝对只是私事。"宅梧也是个撒不来谎的,遮遮掩掩应了一句,再次恳求道,"借人一时半刻足矣,还望洞主通融一下。"
季夏似乎也并非难缠的角色,应道:"果真私事倒也无妨。"随即转头朝身侧吩咐道,"你去唤广元出来。"
稍后,守卫去而复返,带回一个彼此都不愿见的消息:"回禀洞主,广元他...不见了。"
侥幸被破,宅梧心下一凉。
季夏蹙眉:"什么叫不见了?"
"都说看见他与众人进去办差了,但是这会儿却找不着了。"守卫面上也起费解之色,"我等确也亲眼见着他进去的,但是并未留意可曾出来过..."
落尘见着情形不对,摸起地上石子砸了一下宅梧。
宅梧张望,随即会意。对季夏道:"未知是否广元道兄已然知我寻他,反过来找我去了。洞主见谅,稍后我若见着广元道兄,一定尽量让他速回。事因我起,还请洞主莫要苛责道兄。"
说着,告了失礼匆匆离开。
折返跟前,再没能掩住急色,朝落尘问道:"安答果是出了岔子,叫人如何是好!"
落尘看一眼石门那边,安抚道:"你先莫慌,且先找着真正的广元再说。"
"是了!"宅梧暗淡的眸光遂又亮起,"说不得安答已同他换了回来,该回铸造处看看才是正经!"
于是,宅梧继续引路,一行人又辗转去往铸造处。
木华黎与宅梧交好,其人所在上下几乎少有不知。眼下见了宅梧前来,铸造处的看守毫无为难之意,寒暄着便已主动分出一个进去传话唤人。
人也很快出来了,顶着木华黎的脸。
宅梧情之所至,见着熟悉的面孔,当即上前一个扑抱。
这一抱,却见瞬间僵直,然后撒了手。
顶着木华黎的脸,却非木华黎本人。
是广元。
广元虽也识得宅梧,却不比木华黎同他亲厚,被这一抱甚是诧异。再见宅梧态度有变,觉出不对来:"可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