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目所及,不再是单纯的沙砾残岩。随着风卷风过,沙浪翻涌,下头便时隐时现地露出了无数尸骸。或零散或堆叠,分不清人畜还是鸟兽。
白骨森森,乍见之下犹如天婴绽开于灿然金地,呈现一片奇绝之美,凝神却唯觉心惊。
开明东的天婴有害,是因为经过酆都大帝之手淬炼,意在驻守窫窳之尸。本来面目的天婴草,那看似森然的骨瓷之花,实是祛病良药。
而这眼下的金色大地,纯白点缀,却是高歌着杀戮的绝命之曲。
一贯以嬉笑示人的红泥见此情景也肃穆了态度,蹙眉问道:"要不要下去看看?"
落尘正待应声,却听莫染轻呼拦阻道:"等等,你们看那边!"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举目遥望,只见约莫二三里外,飞沙扬尘,一团阴霾中似有身影纠缠打斗。
"过去看看!"
三人一猫于是朝那尘霾之处疾飞过去。
谁知,尚未近前,那霾团居然径自卷沙裹风地极速往东窜去。雾霾抽身一去,现出后头一个人影,正举着一柄阔刀开山辟水地挥臂斩出狠狠一记。金光追咬而去,露出人面,却是那卖鬼少年。
少年回头瞥见不速之客,跺脚道:"哪里来的三个孩子淘气,竟将它给惊跑了!"随即念诀一抽手,将那阔刀收入灵台,向霾团纵身追去。
红泥叫那少年的话炸得险些一个趔趄跌下半空,想也未想便朝那背影叫骂道:"你爷爷才是淘气孩子呢!本大仙比你祖宗都不知长了多少辈儿..."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追!"落尘拦住红泥的叫骂,与莫染当先一步朝前追去。霾团包裹之物虽是未露真容,但有戾气外泄,又是这真元正气的卖鬼少年欲要剿杀的对象,必是恶物无疑了。
霾团中的的确不是好东西,乃是这流沙之地啃噬尸骨修炼成精的响尾巨蛇。
原本正同卖鬼少年纠缠酣战,盘算着要将少年变成腹中餐,却见西边半空中突然飞来几团瑞气,料到不是修道高人便是神仙,实在没胆子冒险以一敌众,便丢下少年急匆匆甩尾遁走。
落尘几个与那少年前后一线,紧随其后,一气追了有十来里路,才在一条沙地细水边赶上了那响尾蛇。
蛇怪眼见被堵,一时无路可逃,干脆一个缩身落回地面,幻化成半截兽人模样,拿出架势准备一搏。
落尘一行与卖鬼少年也相继落回地面,准备出招应战。
阔刀又出灵台,少年当先朝着蛇尾斩剁而下。
红泥不甘示弱,在他阔刀出鞘一刻,已然催出一串含带锐气的桃木短匕同那刀锋夺路而出,直取怪物扁平丑陋、三分人样七分蛇形的脑袋。
只有落尘和莫染,凭着探海十二诀设了围堵阵势,于这打斗方面却稍有迟滞。
莫染和小柳儿一脸呆萌看着乱纷纷的打斗场面,实在不知道打哪儿插上一脚合适。
落尘却是看看那意料之外有些难搞的蛇怪,再看看混元金刀和桃木短匕锋锐而出,又看看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有些为难。
那蛇怪急速闪避,躲过买鬼少年和红泥二人的攻击,一扭头看见这边似乎力量薄弱,转势就朝莫染和小柳儿攻了过来。
红泥见状大急,朝落尘喊道:"我说你发什么呆呢?这是来看戏的么!"
落尘也已发现蛇怪的意图,一惊之下本能劈掌而出,没想到居然打得那蛇怪身上金光直闪,吓得它调头又朝别的方向逃窜。
莫名看看自己的手,回忆着想再放出一势,却是不得其径。于是转头对莫染和小柳儿道:"我把探海诀自创的一招念给你们听,你两个只管外围施法,切不可靠近了犯险。"
交代完,竟徒手代刃,学着那卖鬼少年的招式,加入了战斗中心。
红泥抽空扫了这边一眼,看见落尘的动作,不由暗暗赞叹,说他不会打架,没想到竟是个现学现卖的!
蛇怪脱身不得,突然也不跑了,就地将长尾扬起,直接划了个半弧,连扫而出。
卖鬼少年之前同它交过手,有所防范。
落尘和红泥凭着本能避开了蛇尾横扫的劲风,却没料到它还潜藏后手...
寻常的蛇,无非骨肉皮,而此怪的蛇尾顶端,足有三四尺长短皆是一圈一圈形如螺壳、硬如铜铁的索镣相扣而成。摆尾攻击之下,厉风如刀犹自不甘,那螺壳部分似乎还有许多细小未觉的漏洞,随即射出一道道腥臭的暗绿色汁液,就似沤了多日的烂草根。
莫染和小柳儿现学了落尘的探海自创招,虽然不很熟练,却也弄出了一道道风幕沙雨。位置又正好靠近落尘一些,便助他侥幸躲过腐臭淋身。
红泥却没那么好命了,一个不察竟被弄得一身狼狈。
风姿绰约的桃花小仙哪里受过这种污淖罪?当即弃了蛇头,一串桃木匕首再出,直奔蛇尾。
落尘此刻也知道蛇尾是那怪物的利器,便也弃了胸腹、七寸位置,跟着一心追击目标。起落间,大刀阔斧、匕首仙诀,金光四溅,搞得那怪物如同屁股后头拖了一挂爆竹。
蛇怪在围攻下还击机会不多,但是闪躲起来却十分狡猾。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又时不时借助流沙地域的特性,或于地面急速游走迂回避险,或趁风势卷土扬尘以迷人眼,不但未曾叫人得手,还搞得对手疲于奔命。
如此又激战几十回合,眼见你追我跑地有些晕头转向,那蛇怪又摆动起了它那怪异的尾巴。这回可不只是简单地当成鞭子甩上几甩,喷出些呕心的腐臭汁液。
只见那蛇怪不知做了什么邪术,突然如墨鱼般弥散出一团黑色烟雾,同时肚腹贴地撅起了屁股,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将那条长尾倒杵朝了天。
又见它急促地做了几个深吸气的动作,接着,尾部末端的那几尺螺状之物便开始各自急速旋转,同时隐隐露出一圈圈尖牙细齿。
"小心!"
卖鬼少年一语提醒疾呼刚出,落尘几个便觉妖风扑面,夹着无数尖锐细物疾风骤雨般兜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