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猜度中,暗自整理思绪。
饿鬼道中偶遇鬼母产子,管闲事介入了大祭司和厶妇的恩怨中,从而惊见诡谲的战火图卷,始知鬼族、鬼国,并疑其或有未知的红尘经历。
因螣蛇设计误入囹圄之地,认识了夜幽司,始知幽冥酆都大帝尚有兄弟存世,且于人间曾有作为、封邑孤竹国。更因一场异星传说,惊闻异世存在,佐证了鬼族图卷与经历的可能...
如今雷城试心,虽然差点儿被心月当成仇家灭杀,却又再度从萨门口中获悉异世存在,也总算弄明白了现今三界与异星的关系。
只是,仍有疑惑未解,譬如,鬼族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因何沦落至斯;譬如,孤竹因何从未提及小司和过往,甚或连零星流露也无;譬如,天王的言行为什么会有相悖之处,等等...
旧疑未去,更添新的不解,不解之中,又以谈话双方的彼此认知偏差为最。
落尘抬眉看看萨门,暗道,自己因在鬼族和夜幽司那里已经接受过"启蒙教育",所以听他提及七十二家与异星人的纠葛以及各种诡谲的战事场面时,并未表现出太多"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偏偏萨门对于自己这种淡然自若的反应并无质疑...
显然,萨门以为,他之所言乃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且是理当为人所知的事实,故而才不会对自己的反应感到奇怪。
理当为人所知,却偏偏为人不知...嫣能没有问题?
落尘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经历有限、眼界局促,但是自打离开天柜后,也算接触了不少人和事...这样的情况下依旧全然无知,又怎会仅仅只是自己的问题?
三处信息来源,鬼族蒙昧,小司身陷囹圄,萨门拘于偏隅...除此,大到天帝、陆吾、英招和各路神尊,小到鬼怪兵丁,未尝见人提过哪怕只字片言的异星过往。即便公信、公达那样以仁义礼智信为操守的,也无半点吐露。
为什么过往会被隐藏?历史遭人篡改?
又是谁造成了这种今时无知?
真正的原因何在,目的何在?
落尘想不明白。
费解中,再思及自身,也是摇头。
还在天柜中时,未尝想过身世问题,直到遇上那个莫名其妙的老仙,及至蒙玄找茬,将自己与天妖牵扯到了一处...天妖是三界忌讳,心有疑虑也是无从查证,偶有知无不言者如萨门,偏偏又不识天妖其人。
心月闹了一场,倒是将他与天王佩剑瓜葛上了,却又让人觉得太过飘渺。
一则,按照萨门所言,仙芝剑已由天王传于玉帝,自己身带剑气,且又出自太微庭,此说确似有理有据。然,既如此,因何玉帝从未提及?彼时往来虽少,却不乏金仙上尊,天帝不提,竟也无旁人识破?
二则,身上的异状,随着深入天柱渐多渐显,并不止于剑气一事。佩剑之说或与剑气流露相合,甚而能与某些幻境、梦境中的画面勾连一二,到底不能解释全部。
三则,蒙玄和那老仙儿无端地将自己与天妖扯到了一处,看似无理取闹,实则总也出于某个缘故,有个由头。倘若见了剑气即为佩剑,岂非也能坐实自己与天妖相关?
佩剑既为天王之物,缘何又能与天妖搭嘎...
落尘未知自己身上的异状究竟,这般小结一想,便觉得佩剑之说有其可取之处,亦有很多站不住脚的地方,未经证实,作不得数。
更兼,他自觉有手有脚,是个活生生的人,实在不愿与那硬邦邦冷冰冰的兵器死物相提并论,越加觉得佩剑之说不置可否。
自身、天柱内外、三界的前世今生,疑问太多...落尘忽然觉得有些心累,不愿再去多想。
眼下已经聊到天王自散于天地,且是发生在萨门入职天柱以后,心知再行耽搁也无多大意义,便思告辞离开。
准备起身之际,惦记起鬼族嘱托,抱着并不指望能有结果的心态,试探问道:"偶闻世上曾有鬼国,族人甚是有趣,仙尊如此博闻广见,可能说上一二与我知晓?"
萨门不疑有他,回道:"鬼国...你说的是隗氏吧?那是最早襄助异星重建家园的氏族之一。旧日往来不多,驱逐计划起,又...并无意趣。"
戛然而止,落尘未知他是因鬼族身带忌讳不便细说,还是因其下场堪怜不忍多提,等了片刻,眼见萨门对自己期待的眼神无动于衷,只得作罢。
脑中浮现大祭司、厶妇及一干饿鬼的惨然模样,忽而想起眼前这位似乎也有隐痛,遂又问道:"我听心月仙子说话间流露,你——"指指鱼尾,"是何缘故?"
萨门闻言垂眉,摩/挲尾上鱼鳞片刻,一声长叹:"我亦难说就里,不提也罢。"
"我非有心揭人疮疤。"落尘解释道,"今日承情被你救于危难,当思回报。你虽未必要我如何,但若愿意,让我帮忙打听有无解决的可能,又有何不好?"
萨门想想自己常年逼仄于甘泽小筑,不比落尘自由行走遇人遇事,说不得能有转变契机。
遂道:"确实是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因由。
三界初立时,曾与水族共事,为图方便,所以常以赤鱬之形游走。后来回到青丘,偶然发现幻形能力有失,以为疲累所致,也没太当回事。
直至涂山氏奉命入职天柱后,终于某日鱼尾现形,无力回复,方觉不妙。奈何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查探究竟。
涂山氏本因获罪被遣青丘,来此出任试心魔职,心月虽有不屑,实则也算宽宥。她倒有心替我出头,但是我总不能因为自己这一支出了状况,便去连累他人渎职,更况心月身为族长肩负阖族命运..."
落尘问:"事发前后,你就从来不曾察觉任何端倪吗?例如碰上什么有违常理的人和事?"
萨门摇头,又道:"实在要说疑心,幻形能力有失是在回到青丘以后,我确也有过短暂的猜度。只是,青丘堪比涂山氏流放之地,少有外人往来;本族之中——,谁又会算计于我?还是一整个分支。事后也不见有人因此得了名利好处。况,真有算计,同宗同系的,只怕寻常伎俩也瞒不过阖族上下那么多双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