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鬼族和夜幽司境遇,落尘以为老道未遭大罪是有人怜他,却忘了去想驱忘城中诸般。而登仙途中,凡遇不妥,除了驱忘城,还有许多他不曾见识过的地方。
世有传言,炎帝有女,曾从赤松子而成仙。又说,炎帝之女栖桑枝化白鹊,帝唤不回,于是焚树助其升天,遂留帝女桑之名。
故,桑儿、帝女、炎帝,三词关系非同一般。
老道滞留此处,受累于桑儿的记忆,却也正因为桑儿之故,未遭大难。
桑儿,帝女桑,帝女,桑,帝女殇。
背后另有许多隐藏,实非世人传言那般简单。而炎黄二字...老道纸上所言超出了落尘四个的认知,实则也非卷上诸般能尽详解。
有些真相,太遥远。
登仙考学处有人觉察出老道体内留存了桑儿的灵力,有心放他一马。故命驱忘城送来孟婆汤,助他清洗记忆。只要老道对炎黄理解遵循了现世言论,便可放行。
没想到却冒出个好奇心重的六合,偷梁换柱,致使老道迟迟不能依照对方所想,交出符合官方言论的答卷。
眼下更又多添了落尘四个,一味往那避讳处钻...
暗处守卫因那玉简没有拦阻落尘四个,眼见他们与老道叽叽咕咕,又见涕泪泗流,虽然未必知道忌讳种种,见状也不免起疑。遂往上汇报了过去。
几人未知麻烦将近,还在与老道说长道短。
而落尘,也还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
想那鬼族绘图,想那夜幽司所言,又想方才对话和那孟婆汤。
暗道,若是当真因为忌讳而灌老道孟婆汤,那下令灌汤之人,必也如小司一般,知道那异世人星球,甚至比小司更清楚眼下三界与彼不同。
屈轶言,老道纸上所书比他认知的尘世多了许多朝代...是否意味着,当年七十二家弟子离开那异世人星球后,重启了尘世所谓文明?
缘何重启而非延续?那些忌讳...又到底在忌讳什么?缘何忌讳?
是,仅仅因了彼时记忆不太美好,希望世人尽数忘却?还是,那些不太美好的经历中,又隐藏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内情?
真相不得而知,却闻杂沓声来。
老道见了一堆戎甲卫戍前来,首先一骇。随即连忙低头翻找,想着应付差事。手忙脚乱找不到合适的答卷上交,正感无措,却见那群卫戍堵了落尘四个。
几人不明所以。
头领道:"考学地界,不容闲散..."
"哦,不必劳烦,我们自己离开便是。"红泥见势不妙,打着哈哈拉了莫染就准备往另一个方向遁走。
卫戍横枪一拦。
头领接着道出未尽之语:"既来此逗留许久,必是胸有成竹有心赴考,那就请吧。"
几人见那架势,面皮抽搐。
听说过押送刑场的,这考场——也流行押解?
红泥拽着莫染想逃跑,屈轶也不大想去。哪个学渣喜欢考试?他连学堂也没进过。就算考的不是凡间科考那一套,他也犯怵。
未料,落尘稍有斟酌,竟吐了一句:"悉听尊便。"先一步上前,等着那些卫戍带路。
余者瞠目。
其实,落尘并非有心"任人宰割",而是"随遇而安"。
既然来此登仙,又自己闯入了考学地界,拒考闹出事来,怎么都是没理。不如看看情况再思应对。倘若果真事有不妥,届时再行举措,也算****。
更况,他还想多了解一些"忌讳何来"。
几人嘀咕一番,只好遂了落尘的意。
押了他几个开路,那卫戍头领转身时忽然朝老道一瞥,吓得老道一个激灵。
"一并带走!"
可怜老道哆哆嗦嗦,又被押往了那马失前蹄的地方,简直堪比奔赴刑场。好在此番多了落尘几个作陪,他也算不再落单,稍许好些。
行不多时,即见"贡院"正门。
建筑制式与凡间贡院相似,前有牌坊门楼,后有守兽辕门。
只那门额上没有"辟门"、"吁俊"或"取士、求贤"等字样,皆是些符咒。正门中间的匾额上,也以太极阴阳替了"贡院"二字。
嗯,门前蹲着的好像也不是石狮子,奇形怪状的模样,应该是对天界灵兽。
倒是左右楹联上,留了"慎终追远、明德归厚"的句子。
入内,亦有碑亭,写着"整齐"、"肃穆"。另有考官休息处、盘龙照壁、"金榜"所在,大致与凡间相差无几。
号舍倒是别具一格。
凡间号舍,十分简陋。左右墙壁间隔出巴掌大的地方,离地一两尺砌上两道横托,搁上木板。白天考试,充作板凳、桌案,入夜,两板合并充作床铺。考期中,食宿、答题,皆在内。
隔间局促,往往无法躺直。门前无帘,考生自备油布遮挡风雨,没有,那就受着。要是答卷被大风撕破、雨水淋湿,后果自负。真要出了岔子,大约也就白考了。
不提人间考生苦楚,这里的号舍虽也称号舍,却实在不宜相提并论。
许是登仙考生数量不如凡间吓人,先就不见那乌泱泱一片挤挤挨挨。号舍依照规矩排列,两两相隔阔可行车。前后空地,包括中间行道,更是旷如园林布置,有花草填补,疏密有度。
单间占地也宽绰,别说坐卧起立,就是在里头翻身打滚也使得。
一间一张禅床,床前有桌椅可供伏案,桌椅旁还有丹炉等物,香烟袅袅。外,上有玲珑小亭遮顶,下有池水环绕,又添意趣。
一应细处,更是精雕细琢,透着闲云野鹤、和风清扬的气质。
观之不觉考场如战场,感受不到人间号舍的逼仄与煎熬,但与建筑大局,倒是更为一统些。
落尘一行被那卫戍带进来,即将送入号舍。
老道怵场,又见此情此景,不觉闲雅愉悦,竟是一脸等死模样。
落尘见状不忍,与那卫戍头领商议道:"以他的问题,原不需要再来这一场。可否让他中间花圃处设个座儿,依旧琢磨他的,容我们考完了再一并议论别的?"
对方掂量一下,暂时依了落尘的建议。
遂,他四个依次步入号舍,老道坐立难安地蹲在了当间行道的花台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