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莫染困于异常中，红泥和屈轶插手无能，只好一旁干看着三大天王作法。突然就见落尘猛地睁开了眼睛，只是那眼神...
"呃！"红泥猝不及防被吓得往后一个弹跳，缓了缓神悄然问屈轶道，"破草，你看落尘...你确定山头上那几个没有趁着我们方才对外界无知，使坏弄了个假的过来唬人？"
"..."屈轶没有接口。他能感知，落尘还是落尘，却也分明看见了全然不属于他的眼神。
那眼神，冷峻、傲然，带着睥睨之气，同时又夹杂着愤懑、不甘和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以及，深切的悲哀。
这和落尘素日里平和安然且稚子之气尚存的眼神，根本不是一回事。
唯一让人安慰的是，落尘睁开眼后，上方倒悬的莫染渐渐敛却杀气，开始变得柔和下来。
随着乱发垂落，裙裾收拢，那张小脸显露在视线中后，却又让旁边观望的两个吃了一惊。
"破草！——"
"我看见了。"
莫染似也换了个人。脸还是那张漂亮小姑娘的脸，却带着与之不符的成年女子的神韵。
杀气收敛后，那一双美眸也开始带着柔情渐露悲戚，凝望着下方与之对视的眼睛，无言纠缠，而后渐至泪雨滂沱...
虽知这二人此刻身有诡异，但是红泥在旁看着他俩旁若无人，一副敢叫天地失色的缠绵悱恻模样，终归不是滋味。于是干脆挪移了视线，去看上方的法阵情形。
距离二人丈余高的半空中，宝伞旋转不停，赤龙盘桓不止，待下方的人狂躁见消，也将镇/压姿态改为了吸纳安抚。
片刻之后，落尘身上对抗的剑气渐趋回落，隐约的血光彻底无踪后，那些缠绕在身的千丝万缕也开始了倒抽回游。
"咄！"
增长天王一声断喝，青锋宝剑自空中急降直下，朝山坳中射来。干脆利落地在宝伞下方横切而过后，又直接飞旋而起，回到了天王手里。
同时，宝伞收拢，赤龙折返，也相继回去了主人身边。
倒悬的莫染随即两眼一闭，身子一软，便如断线风筝似的空中坠落。站在下方的落尘也是脑袋一沉，身子一塌，晕倒向地。
红泥、屈轶见状赶紧上前，一托一扶，将他两个接住，慢慢靠坐下来。
片刻后，二人先后苏醒。
看着那两双眼睛，红泥和屈轶暗暗舒了一口气。
二人眼中虽有惊疑、不解，乃至些微的其他情绪，却仍旧是那两双尚且来不及藏纳世间太多东西的眼。
庆幸。落尘还是落尘。莫染还是莫染。
见人醒转，增长天王在那琉璃埵上抚着宝剑开了口："贪嗔痴慢疑，众生烦恼八万又四千，所以受苦不尽。唯有斩断烦恼，增长智慧，才能于苦海中解脱。
持戒、修定、慧，法门八万四，皆为消除烦恼生。勘破我执、我见，即能消去见思烦恼；断掉妄想法执，即去尘沙烦恼；破一品无明，证一分法身，觉行圆满尽破无明，则烦恼皆去。
本王手持智慧之剑于南瞻部洲剑为世人斩却烦恼，于你们也算近便。可要随行参悟些许法门，断那痛苦来源？"
红泥不知他到底是在和他四个说话，还是针对谁专门有这一番言辞，倒是明白了因何会有先前那一场梦游。
剑生炫彩千万，勾生起人的烦恼万千...真要有心，干干脆脆看准了斩下去不就结了？非得曲里拐弯来这么一出！
红泥正想回怼增长天王，却见落尘抬起头接了口："谢天王好意。只是我本有责任在身，暂不能分身别处，见谅。"
"你已是仙体，并非此路必走，当真不随我去？"增长又问一遍。
落尘一丝犹豫也没有，不卑不亢地回道："即便从这里出去了，我亦还有我的路要走。"
前途目标既定，便是好意也只有心领了。至于烦恼——，身心、外物缺一不能成。既然身在外物中，便不可能摒弃一切感知，否则，与死何异？
有烦恼，也未必尽是坏事。
增长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话。广目、多闻更是无甚好说的。只是让寻宝鼠衔了陆吾的九尾虎令牌还给落尘，然后便一起消失在了空中。
四王天这一关结束。
落尘四个收拾一下心情，准备离开犍陀罗山往仞利天去。
单纯赶路不免无聊，山中行走片刻，红泥耐不住好奇，凑近了莫染悄声问道："喂，你方才究竟是怎么了？弄得——"那样吓人。
莫染却有些茫然地看他一眼，转头对着落尘期期艾艾道："落尘，我好像又做梦了，和上回一样，又不完全一样..."
尚未说完，却被落尘打断："既言是梦，又何须在意？！"
红泥骨碌碌转了转眼珠，又朝落尘问道："那你呢？做梦没有？又做的什么梦？"
他自然知道方才虽入梦幻中，却非梦境。心里猜度落尘两个恐怕有些不为人知的经历，便想套问一些出来。
没想到，二人都没理他。
红泥挑挑眉毛，又跑去问屈轶："喂，破草，你方才都见着什么了？"
"没什么，左不过是一些不值说嘴的过往罢了。"
这个倒是搭理他了，却也没比那两个好到哪里，说了等于没说。
红泥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赌气般朝前一阵疾走。走了一段又觉无趣，只好站在原地等他三个。
他不知道，自己经历那些时虽然不免各种烦恼，但是相比那三个，却可谓顺遂到不能再顺遂了。
屈轶来自凡尘，孤身一人闯荡人世，难免经历各种冷暖。若说在意，不过尽是琐碎，若说无谓，却也曾深切体会。眼下既已远离红尘，不如皆当过往云烟。所以不说。
落尘和莫染——。
天柜的经历简单，并无过多占据。倒是那怪异的梦境，又一次找上门来。
耄耋村醉酒曾见，赤城紫微命盘考验中在树下昏睡曾见，今日又见，还多了一些前后因果...
一段不属于自己的经历总是梦**现，那它很可能就不是梦。
说不清道不明，无从解释又并不美好...比起屈轶，落尘其实是十分在意的。只是想道，倘若该来的总会来，又何必急于眼下烦恼？不如暂且放下。
这也合了方才几位天王的教化。
他这里劝诫自己和莫染放下，却不会想到，远在九嶷山的那位却被弄成了一个万般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