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化连续叫了五六遍,文基在新床上迷迷糊糊地就听见了。他急忙耸身坐起来,回头瞥见燕灵,依旧酣睡不醒哩。
“灵儿?灵儿……起床了,雨姐姐来了。”文基侧俯上身,轻摇燕灵道。
“我正好睡呢,雨姐姐她来干嘛?”燕灵口中嘟哝,含糊不清。
“难道你忘……忘了昨夜我对你说的事?”
“什么事?”
“那个……那个白喜帕。”
“啊?白喜帕!”燕灵一直担心此事哩,猛然爬坐起来,一脸惊慌失措道,“雨姐姐……雨姐姐来验白喜帕来了!这…这……这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只能如实告诉雨姐姐了。”
“这…这……”燕灵此时醒过神来,好不羞涩尴尬,“那…那…那就听定之哥哥的。”
“那我们快起床吧,等会儿还要给父亲敬茶去。”
“嗯。”燕灵应一声,在文基下床后,急律律爬下床来。
好在二人新婚之夜都是和衣而睡,因此稍微整饰一番,便就是整整齐齐的一对新婚璧人了。
稍微稳定了情绪后,文基轻开了房门,对着外室叫道:“小化,叫你雨姐姐进来吧。”
“诶!”小化在珠帘外清脆地应答,然后冲着外房喊起来:“小雨姐,大公子和少夫人叫你进来呢。”
话落不久,小雨同小化轻轻撩起珠帘和披拂的大红帷幔,一起走进了洞房。
小雨贺喜道:“恭贺大公子和少夫人,祝大公子和少夫人: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恭贺大公子和少夫人,祝大公子和少夫人:幸福美满,白头偕老。”小化也不笨哩,赶紧随后恭喜。
“致谢致谢……来来来……吃果吃果……”文基打开喜果盒子,抓出喜果先给小化。
小化捧一把喜果在双手里,低下小嘴,咬了一颗,一边咕哧咕哧咀嚼起来,一边喜气洋洋地道:“喜果好吃!我娘说:吃了喜果,不牙疼!”
当文基抓喜果准备递给小雨时,小雨摇摇手道:“待会儿再吃,我先来检验白喜帕。”
听说马上要检验白喜帕,燕灵顿时慌了张乱了神,拿求助的眼神频频扫瞄文基,可是文基也是束手无策哩。
刹时间,燕灵六神无主,手忙脚乱地抓喜果塞给小雨道:“雨姐姐!雨姐姐……你先坐会儿,吃吃果,我这……我这……我这床还没有整理好呢,多难为情啊,我…我……我先铺铺床去……”
“唉……”小雨凝视着燕灵新娘模样,突然叹息了一声,不期而至泪眼朦胧。
“雨姐姐,你叹息什么?你不要怪我,我…我…我自小就没了爹娘,这许多事都弄不来,就是开面婆婆都交代了,可是我…可是我一时哪里能记得住那么多。”燕灵认怂叙苦道。
“唉……我哪里有怪少夫人的意思,只是看见少夫人这身新娘打扮,便叫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夫人来了,当年夫人出嫁,也是我亲自服侍的,可是这眼睛一眨,夫人去了,二公子也去了,府中只剩下老爷和大公子,忽然想起这些不免伤感。”小雨黯然伤叹道,“如今好了唉……少夫人与大公子成亲了,但愿将来能够多子多孙,子孙满堂,不要再让谭府这么冷清。如果夫人还在的话,看见这番光景,该是多么高兴啊。”
“雨姐姐:我?我……”燕灵思之前事,未尝不是如此,无端也生出许多伤感来。
“咳!这几日都是大公子和少夫人的喜庆日,我怎么净说瞎话儿,也许是年纪大了吧,少夫人不要见怪才好。”小雨尴尬说过,捉住袖口拭了拭眼睛道,“好了!不多说了!我要检验白喜帕了,等检验了白喜帕,也好回禀去。”
“这?这……我?我……”燕灵撇撇嘴,吞吐无语。
“少夫人: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女儿家都有这头一次。”
“我…我昨夜…没有……没有……没有和定之哥哥圆房。”燕灵嗫嗫嚅嚅,老实相告。
“嗯?这是怎么回事?”小雨疑惑不解道,“老爷还急着早些抱孙子呢。”
“我…我我我……”燕灵缩着香肩,低着脑袋,仿佛犯了大错的孩子。
“雨姐姐,你不要怪灵儿。”这时文基解围道,“灵儿…灵儿她…她怕羞,所以昨夜还没有圆房。”
“这……”小雨沉默片刻,无可奈何道,“好吧,遇到这样的事也不能操之过急,我这就如实回禀去吧,大公子和少夫人也要早些过去敬茶才好。”
“是是是……”燕灵终于松了一口气,点头犹如鸡啄米道,“我和定之哥哥马上过去!”
这圆房之事,如果当事人不努力,旁边的人也不能勉强,因此小雨微叹一声,给文基和燕灵施了一个福礼,先自离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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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基和燕灵匆匆洗盥装扮完毕,便由小化和一名丫鬟引领着来到了谭府大厅。
公映业已端坐在大厅正椅之上,左下首木椅上分次坐着胡掌柜和刘管家,三人都是面带微笑,一片温和愉悦的神态。
大厅下侍立着一众丫鬟仆人,一个个抿嘴含笑,其中有一名红衣丫鬟双手平捧着茶托,茶托内放置着三杯新茶,专门等候新婚夫妇前来敬茶。
在小雨的主持下,文基和燕灵恭敬地向老爷公映磕了头,敬了茶。
而后又向胡掌柜和刘管家敬茶,二人虽是外姓,但对主持谭府的家业功不可没,老爷公映都当自家兄长一般看待,因此这才叫文基夫妇也敬了茶,以示尊重。
敬茶的礼仪完毕,公映遂遣散了众人,独叫文基随他去自己书房。燕灵不知何故,行辞礼后,在小化的搀引下,先自返回新房去了。
稍顷间,文基随父亲公映来到书房,公映就座,文基侍立旁边。
见父亲沉默不语,文基先开口道:“父亲唤孩儿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叫你过来不过闲谈几句,本是不想说的。”公映淡然道,“昨夜洞房之事,为父都已经知道了。”
“父亲:我……”文基一时不知怎么解释。
“你不必多说。”公映微微摇摇手,语重心长道,“灵儿自小在黎山长大,性子有点野,懂不得许多规矩,以前就由着她,不过现在既已成亲,当要收收性子,你母亲已不在世,你这个作相公的要想办法好好的开导开导她。”
“是,父亲。”
“有些事,开面婆婆早已告诉你了,为父也就不多说了;你一心救母‘魂魄’之事庄客们都已经知晓,为父也无法拦住你了,但你此去之前还须仔细考虑考虑:如今家中只你一个男丁,如果你此去万一有失,我谭府偌大的家业将来交付给谁?”
“是,父亲,孩儿已经考虑过。”
“考虑过最好,总之你去那悬壶山三仙洞救出你母亲的‘魂魄’是大事,但这延续我谭家的香火也是大事,千万不能有半点马虎。”
“是,孩儿都记住了。”
“如果在救你母亲‘魂魄’之前,灵儿能够怀上你的骨肉,那将是我谭府不幸中的万幸啊。”
“是……父亲,孩儿知道了。”
“你已经是成家之人,轻重缓急之事也应该知道,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就是想嘱咐你两句。你去吧,为父有些疲倦,想睡一会儿。”
“是,请父亲好自安歇,孩儿先退下了。”文基深深地行了一礼。
在俯首的刹那间,文基微瞥了公映一眼,不禁心如刀绞般疼痛:可怜父亲,在短短的两个多月内经历了丧妻折子之痛,从一个高大魁伟的汉子变成了如今这般面目憔悴老态龙钟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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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基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愧疚感:这边是父亲担心他此去救母身遭不测,催促速速圆房传递家族香火,那边是燕灵欲修炼成仙不愿圆房,二者之间譬如参商,难以调和,听了谁的话都将会伤害到另外一位心爱之人。
虽然文基也努力含蓄地劝导燕灵传承香火的重大意义,但最终还是怜爱多了那么一点,并没有同燕灵圆房,这也就保住了她的姹阴之体,对父亲公映的内疚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
堪堪之间,新婚三日已经过去,文基便决定前往悬壶山三仙洞救回母亲的“魂魄”。
这一者是救母心切,担心那些妖人日久生变;二者是庄上流言甚嚣尘上,说有了新娘就忘了老娘,那救母的话不过是说说而已;三者是想趁早完成救母的心愿,省得府中众人每日担心。
因此第四日早上,文基便把想法告诉了父亲公映和娇妻燕灵。
所谓谣言可以杀人!公映也早就听见庄客们的风凉话语,此时又见文基去意已决,也便没有阻拦。燕灵虽然有万分不舍,但救母“魂魄”免遭妖人荼毒是大孝之行,也是没有办法,只得眼睁睁地含泪同意。
文基先去了周夫人的坟头祭告了此事,而后回府收拾行李,准备前往悬壶山三仙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