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鱼轻裳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突然从屋里走了出来,对方看到墙角处的两人时,一下子就愣住了。
见状,叶泽连忙解释道:“老人家,我们没有恶意……”
“山儿!”没有等叶泽的话说完,老婆婆一声悲戚的呼唤,让叶泽瞬间闭嘴。
老婆婆迈着蹒跚的步子,伸着双手就来到了林木和鱼轻裳的面前,她看都没看小鱼儿这个放哪里都绝对是人群焦点的存在,而是一把抓住叶泽的肩膀,双眼通红,声音嘶哑:“山儿,你怎么回来了?这仗不是还在打吗?你做了逃兵?”
叶泽明白了,这老婆婆是把自己当她那参军……也可能是被强召入伍的儿子或孙子了。
他和身边的鱼轻裳对视了一眼,接着重新看向老人,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老人家那悲戚的面容,通红的眼眶,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山儿,快来,做逃兵被抓到是要被打死的,快进屋里去……”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老婆婆急忙抓住林木的手,略显强硬的把他拉了起来,走向屋子的方向。
叶泽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这老婆婆是真痴呆了还是假痴呆,但同样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难以挣脱那粗糙的不行的手,想了想,他便用另一只手拉住鱼轻裳,一起走进了屋里。
屋里很简陋,没有旁人不说,也几乎看不见什么像样的家具,但这也实属正常,这里也同样在闹饥荒,连饭都没得吃了,又谈何家具呢?
然而,就在叶泽这么想着的时候,老婆婆又颤巍巍道:“山儿,你坐那边去,为娘去给你做饭来。”
说完,她就走向了屋子一角的灶台处。
这让叶泽一时间和鱼轻裳面面相觑。
没多一会,老婆婆把饭做好了,没别的,就是一碗稀粥,但叶泽刚刚看到了,老婆婆已经把家里所有的粮食都放进去了。
可这粥,依旧稀的不行。
放平时,叶泽肯定是不会对这样的粥产生食欲的,但不知怎的,在老婆婆那充满慈爱与希冀的目光注视下,叶泽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咬咬牙,一屁股坐到板凳上,端起桌子的稀粥就“吨吨吨”地几口给喝光了。
“是……是不是没吃饱啊?没关系,娘这就……这就去给你借粮食回来再给你做……”老婆婆似乎是觉得“山儿”喝的这么快,一定是饿坏了,说着就要转身朝外面走去。
不过被叶泽迅速拦了下来:“不,那个……我吃饱了。”
“啊……哦,哦……吃饱了就好,吃饱了就好啊……”老婆婆露出满足与安心的表情。
而就在这时,院子外突然传来剧烈的敲门声,或者说敲门已经不足以形容了,用“砸门”更恰当一点。
叶泽的脸色当即就是一变,王翦那混蛋来了?
而老婆婆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当时就是一白,她连忙将叶泽朝里间走去,她将里面很隐蔽的一片空地上的一块木板掀了开来,露出下面的大洞。
地窖!叶泽的脑海里瞬间蹦出了这两个字。
“快,山儿你快躲进去,做逃兵是重罪,你不能被抓住……”
说完,老婆婆转身就朝门外走去,大概是想去应付来人。
叶泽想了想,这里毕竟是赵国,追杀自己的士兵里有一半的赵军,总归是不能对本国的平民无故拔刀相向的。
于是,叶泽朝转身抱起鱼轻裳,二话不说,跳进了地窖里。
关上头顶的木板后,叶泽还听到了外面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的声音,随着一声闷响,他猜测大概是老婆婆挪了什么重物在上面掩盖住了地窖的木板。
不过这样以来,不仅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音,地窖里没了一点光源,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但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叶泽随意挥了挥手,几朵光团就浮现在了四周。
而地窖里的样子,也暴露在叶泽两人的眼前。
按理来说,地窖应该是存放粮食食物的地方,但这户人家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余粮的样子,所以地窖里空的除了一张不知道干什么的桌子外,连只老鼠都没有。
结合一下那位老婆的之前所言,叶泽知道,刚刚那碗粥,大概就是人家最后的一点粮食了。
等王翦那混蛋走了,回去接大黑拿行囊的时候,把所有的干粮都留下吧……
叶泽默默想着,继续环顾四周,突然,他注意到桌子上似乎有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瞧了瞧,发现是一块粗布,上面有红褐色的痕迹构成的字,
叶泽下意识拿起来看了下,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这块布上,两面都有字,一面写的是“娘,儿子不孝,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了!”
另一面写的是“赵开山”。
这位赵开山,大概就是老婆婆口中的“山儿”了吧,不出所料的话,真正的“山儿”也已经死了。
想着,叶泽不禁抿了抿嘴唇,心情有些复杂。
“这样的事情有很多的,因为现在是乱世。”
鱼轻裳不知何时来到的叶泽身旁,她突然的话,让叶泽不禁愣了愣。
“乱世……”叶泽重复呢喃了一句,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以前他不太能体会这两个字的含义,或许是因为“事不关己”的心态,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完全没有生存的压力,所以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
直到这一刻,“乱世”两个字,才在他心底有了些许的分量……
再回想起一路走来的情况,他的眉头不自觉深深地皱了起来。
当时或许没有在意那些,可现在回想起来,叶泽才发现,原来乱世,这么可怕。
就如不久前借宿的那位老妇人家,原本美满的家庭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吃一点来自城池里的小吃都能哭出来……
“……”
叶泽突然觉得旅行,似乎也没那么有趣了。
一路上走来,似乎……就没有见过可以称得上是“幸福”的人家,甚至都没遇到过几个完整的家庭。
而这些本该早就注意的事情,他却从来没有在意过,完全忽略了那些。
他忽然看向鱼轻裳,对方只是低垂着眼帘,看着桌上的那块布发呆。
叶泽嘴里有些发苦,以前在山上生活的时候,鱼轻裳虽然也很冷漠,但偶尔也会露出其他情绪,甚至偶尔还会笑笑,但现在……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见过她的笑脸了?
似乎从开始旅行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吧?
以前,叶泽觉得是逍遥子的离开对鱼轻裳的打击太大了,然而现在想来……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