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东川看过去,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些报纸年份久远,上面报道的事情他记得一些。若是说起来,他对当时那场珠宝比赛的记忆,还不如那天夏天发生的地震深刻。
他翻看了一下,剪下来的报道里,果然也有关于东昌地震的。
只是不知道是版面太大还是什么原因,只有一小部分,主要还是围绕贺大师来的。
雷东川拿在手里看了之后,道:“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记得那会地震的时候我才七八岁吧,暑假在乡下待了好久,贺爷爷好像也在那边……乡下地方还好些,听说市里和矿上才严重。”
一旁的方启垂着眼睛也在看着,但没有应声。
雷东川喊了他一声之后,他才回神,脸色看着不太好,过了一阵才道:“抱歉,就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
地震的记忆,东昌小城的人都记得,那是他们一生无法忘记的伤痛。
不少地方房屋倒塌,还有受灾严重的地方,死了不少人。
雷东川拍了拍他肩膀,道:“都过去了。”
他让方启把这些剪报都装在档案袋里封存好,然后又给何老板打了一个电话询问。
何老板很快接了电话,但对于雷东川问的事儿,他有些抱歉道:“东川哪,我也是刚得到消息,你知道的,我这是家族生意,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家里的一些小辈惹出来的麻烦,我问了很久,知道打听到这些……给你送去的,就是全部资料了。”
“何总,您那边的人,方便我亲自联系一下吗?”
何老板虽然有意结交,但还是更护短一些,委婉道:“这恐怕不太方便,我家中那个侄子交了些坏朋友,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至于那些人,他也是无意中接触到的,只知道对方对这些感兴趣,打问过东昌的事,但用的是假名,追查下去也找不到人了。”他说完之后,又问道,“我找到的这些剪报都是当初那个人拿来的,里面提了不少关于贺大师的事,怎么你们同宝华银楼的贺大师也是认识的吗?”
“有些来往。”
“那你们自己看吧,我只能问到这些,其他的也爱莫能助。”
“好,多谢。”
方启在一旁听着,微微拧眉道:“老大,何总对我们仓库被砸的事,并不知情么?”
雷东川:“不好说。”
雷东川挂了电话,倒是也没有被何老板那几句话绕进去。
老何护短,下面子侄辈做的事,他不可能完全不知道,想来还是百川这次收购之后说话有了分量,何家权衡之下,选择了更温和的合作方式。送来的这些东西,就是何家的表态,不论之前如何,后面他们都会选择百川做朋友,也不会再参与这样的事。
方启:“那如果不是何家的话,会是谁呢?真的是冲着贺大师去的吗?”
雷东川:“贺爷爷做事低调,即便是亲近的人,也只知道子慕和他的关系,如果真是冲他老人家去的,他那家在东昌的金器工作室,还有董姨的制衣厂,哪个都比百川报复起来容易。”雷东川低头拿了一张报道,这一页两面的新闻都剪切的完整,一面是贺大师受邀去当评委,另一边就是东昌小城地震灾后的报道。“地震之后,和爷爷去做了评委,董姨捐款捐物,至于我家——”
他认真想了半晌,并不记得家中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硬要说起来,那就是他爸主持矿区赈灾工作,然后被调查撤职。
但于公于私,雷爸爸并未做错分毫。
……
雷东川分析了一阵,琢磨着有可能贺大师是个引子,这事儿还是奔着百川来的。
他收起档案,对方启道:“这事儿先不要告诉别人,我查一下之后,再做打算。”
“好。”
大概是刚才看到地震的报道,方启看着脸色不太好,雷东川模糊记得他好像说过家人在地震中遇难,这么多年来家中贫困也是因为这件事,知道他受了刺激,干脆给他放了一天假,让方启回去休息。
雷东川拿了那个档案袋,去找了雷妈妈。
他们家一贯如此,有什么事从不自己扛着,他过去把事情说了之后,雷妈妈拧眉想了片刻,道:“不管是冲着贺老先生还是咱们家,这事都得重视起来,你跟工作室那边打个招呼,另外这几天注意一下安全,不要自己行动……”她说了一半又额外叮嘱道,“也别带你弟一块骑车,你们俩都不安全,你董姨不是让司机接送吗,你们去哪跟司机说,别单独出去。”
雷东川点头应了,对她道:“妈,我想考个驾照。”
雷妈妈道:“还早……”
“不早了,再过俩月我生日一过,就能自己开车了。”
雷妈妈想了片刻,还是摇头拒绝:“你安心等高考完,到时候考好了,你随便去挑一辆车,妈给你买。”
雷东川讨价还价,要了两辆,说是给白子慕也留一个。
雷妈妈哭笑不得:“你这真是,你弟还小,又开不了这个,等两年再买新的就是了。”
雷东川道:“我替他开呗,他在一边坐着就行。”
雷妈妈道:“行吧,行吧,一天到晚不够你折腾的,答应你了。对了今天这事儿别跟子慕说,他还小,动动脑子的事儿还行,这种事情别再吓着他。”
“知道。”
*
家属大院,雷家。
白子慕穿了一身新衣,羽绒棉服是红白相间的,显得特别喜气。他在台阶上跺了跺脚,把雪蹭掉一些才推开门进去,进门先喊了一声:“奶奶,我回来了~”
雷奶奶这几天被接到城里来住,听见声音从里面走出来,笑着道:“子慕回来啦?今天又拿了多少压岁钱?”
白子慕进来也不急着脱羽绒棉服,先从兜里翻出一个小红绒布袋子,里面是一个老金戒指,带着暗纹的款式,他把戒指放在老人手里,得意道:“奶奶,您试试。”
雷奶奶眼神不太好,低头辨认了一下才惊讶道:“哟,哪来的戒指呀?”
“这两天在我爷爷那边,几个伯伯一直在做些小玩意儿,还拿了一个素圈教了我好些,不过那些太难了,我今天只磨了这一个。”
雷奶奶听说这是他自己打磨的,挺高兴就戴上了,只是白子慕这个戒指有点大,她戴在手指上晃来晃去,又退下来笑道:“不成,这东西我戴着太大,怕是会掉。”
白子慕有些失望,把它收起来放在绒布袋里:“那等我回去改一改,奶奶,我给您量个尺寸,您以后喜欢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做。”
雷奶奶道:“我这手上倒是不怎么爱戴东西,不如你给我做个胸针,上回我瞧见你桌上有个会动的,还挺好看……”
白子慕想了一会,趴在老太太肩上笑起来:“奶奶,那个不是胸针。”
“那是啥?”
“是我给我个做的指南龟嘛!”
……
白子慕做了很多小手工,纯首饰类的并不多,反倒是稀奇古怪的一些半科技产品不少,这两年不说,光是年纪小的时候就拆了不少改造,那个“指南龟”是一只黄铜小乌龟,他改了之后小乌龟会指方向,还会像浮水一样手脚滑动,一颤一颤的还挺可爱。
雷奶奶不怎么喜欢金花玉珠,倒是对小动物一类的挺有好感,觉得活泼可爱。
白子慕道:“等我过段时间,给您捏个小兔子。”
雷奶奶点点头,又赶忙道:“等你高考完,奶奶时间多着呢,慢慢等你给我做,现在要抓学习,另外也要睡好,身体最重要了。”
“哎。”
雷奶奶坐在那跟他聊天,祖孙俩说悄悄话:“子慕呀,你长得这么好看,班上有没有喜欢你的小女孩儿?或者,你有喜欢的吗?“
白子慕眨眨眼,只笑不说话。
雷奶奶是过来人,瞧见也笑了:“哟,这肯定就是有了,喜欢你的人多吗?”
“不太清楚,我哥管着了。”
“你哥还管这个呢?”
“当然,我哥什么都管着,他对我最好了。我想过了,我以后要找一个跟我哥这么好的人,又本事又厉害……”白子慕叹了口气道:“就是我哥太好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遇到像他这样的人。”
雷奶奶被逗得直笑。
正说着话,就听到院子里有响声。
雷东川进门动静大,手里提了一大兜东西,放在门口那一边脱了羽绒棉服一边看向他们:“奶奶,你们聊什么呢,这么热闹,我在院子里都听到你们笑了。”
一老一少互相使了眼色,不告诉他。
雷东川凑过去想加入,雷奶奶推开他一点,道:“你别挤过来,这沙发小,别把乖宝挤着。”
雷东川半坐在扶手那,单手撑过去凑近了,一副硬聊的架势:“不挤,刚才说哪儿了?”
“说给我打戒指哪!”m.166xs.cc
白子慕拿了绳圈过来,给雷奶奶重新量了尺寸,记下数字。
雷东川这会儿也瞧见桌面上的红绒布小袋子,拿过来道:“这什么?小碗儿做的?”
白子慕没来得及阻止,就瞧见戒指被倒出来,“哥——”他伸手去抢,雷东川举得比他高,完全够不到,“我还没做好!”
雷东川:“这不挺好的,奶奶戴有点大吧,我试试。”
他拿着那戒指挨个在手指上试了一遍,白子慕期间想去拦着,但被反手抱住了,圈在怀里眼睁睁瞧着他哥把那戒指硬戴到了手指上,伸开五指给他看:“瞧,还挺合适。”
白子慕不满道:“一点都不合适,你戴太小了,这都只能戴在小手指头上。”
雷东川道:“能戴上就合适。”
他声音很低,说的太过笃定,仿佛认定这戒指的归属。
雷奶奶不跟他抢这个,至于白子慕,他更多的是不好意思,觉得第一次做的试验品不够完美,有些纠结之下,雷东川坚持他也就送了。
傍晚的时候有人来拜年,送了一些年糕过来,雷奶奶忙着在客厅跟对方说话,让雷东川去厨房那边搬一箱水果给人带上。
雷东川答应一声,起身去了。
白子慕跟在后面,给他帮忙,不过在厨房转了一圈被喂了两颗素丸子,其他的也没帮上什么。
那枚戒指雷东川戴了一会,还是有点小,做事不太方便,他虽然没说,白子慕瞧见了,就拿了一瓶护手霜过来给他涂抹了一下,想帮他摘下来。
“不小,真挺合适的。”
“那也不行啊,过年人多,被人瞧见怎么办。”
“……”
雷东川到嘴边的几句话又咽了回去,他想逗一逗白子慕,但又怕把小朋友惹急了,最后只笑了一声跟他商量:“我戴一个寒假吧?开学再摘下来。”
白子慕挤了好多护手霜在手心化开,涂抹到他手上,严肃道:“不行,它太丑了,等我过段时间再做个好的……送你。”
雷东川没再说话。
他低头盯着白子慕给自己摘戒指,看着那双比自己小上一圈的手握着,然后一次次借着乳液湿润试图帮他摘下尾戒。厨房里很安静,静到一点点声音都听得清楚,雷东川倚坐在那身体微微僵硬。
白子慕试了几次,拧眉道:“你还说戴着正好,太紧了。”
雷东川没吭声,过了片刻之后换了一个姿势,抬腿略做遮挡:“慢慢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