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东川把供销社之前的房子弄好了之后,跟雷妈妈说了一声。
雷妈妈刚开始不信,后来跟着去山下村口那边看了一下,人都傻眼了:“我这才放开你半天,你就给我开了个超市?”
雷东川道:“也不算开起来吧,还没弄好货架啥的,我打算在这再分一半地方当仓库,以后收了村里的东西就放这里,隔几天一块拉城里去。”他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比划了一下,大概指出分区,“妈,您觉得从这对半分开怎么样?”
雷妈妈:“不是,你把开店想的也太容易了……”
雷东川道:“还行吧,您前阵子不是也投了个摩托车店。”
雷妈妈:“……”
雷东川走过来,讨好道:“妈,您帮我入股摩托车店拿分红,我也让您加入我们这超市,咋样?”
雷妈妈挑眉看他,怎么听都像是个圈套:“你诓我来给你干活的吧?”
雷东川咳了一声,道:“我这不是年龄不够吗,好些事都办不成,您帮我两年呗,而且我是真心实意想给您分的,说起来这店里你和我爸确实能占个三分之一吧。”他把雷金忠家媳妇不肯收钱,转了宅基地的事儿告诉了雷妈妈,又对她实话实说道:“妈,我现在就是有一个大概想法,还没实践过,不过我挺想试试的。”
雷妈妈道:“你这想的也太简单了,东西怎么运出去?”
雷东川道:“杜明他爸那边不就在卖摩托车?妈,您抽空给杜叔打个电话,让他给送辆摩托车过来呗,送货用刚好,去市里送一趟鱼也就俩小时的事儿。”
雷妈妈有点惊讶,看着他不太敢信:“你包鱼塘的时候……就想好这些了?”
“咋可能,当时就是想养点鱼,给小碗儿解馋吗。”雷东川说了一句,谈到超市的时候就含糊道:“今天让那个收鱼的小贩气了一下,妈,你是没见着,那家伙说话太招人恨了。而且爷爷奶奶在老家买东西也不方便,真缺什么了,打电话来我们也不能天天跑,开个小超市早晚的事儿吗,让外人做,还不如咱们自己做。”
雷妈妈想了一会,点头道:“倒是也行。”
雷家村一带有山有水,一年四季都有不少东西,尤其是夏秋两季的时候,莲藕、鱼、瓜果一类的农副产品特别多,但是这些保鲜期都短,急着卖,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她这些年也想过倒卖的事儿,但也只是想想,还不如雷东川一个半大小子,愣头青似的二话不说先把店立在这了。
雷东川提了摩托车,雷妈妈想的却是下一步的面包车。
如果长期做,或租或买,弄一辆面包车也不会亏钱,这样来乡下的时候带些日用百货不空车,回去的时候又能捎带一些土特产回去,一来一回,倒是确实能给乡亲们带来一些便利。
之前摩托车店铺,她是无心参与进去,不过雷东川这超市的生意,倒是让雷妈妈心里有了些想法。
她琢磨了一下,答应下来。
虽是答应了,但抬头瞧见雷东川站在咧嘴笑,雷妈妈还是忍不住抬手拍了他后背一下:“你这是先斩后奏,知不知道?下回可不许了啊,这么大一笔钱都敢花。”
雷东川皮厚,一巴掌下去压根没感觉,美滋滋道:“还行吧,比雅马哈便宜多了,要是上回带去省城买摩托那钱还在,我就溜达一圈,在附近开个十家八家的。”
雷妈妈被他气笑了:“你可真敢想!”
雷东川胳膊搂着她,笑嘻嘻道:“都是您教我的啊,这钱存起来也是上大学用,还早着了,做点投资也挺好。”
“你还知道投资呢?”
“看您说的,我平时也没少听你和董姨聊天,肯定也学到一些。”雷东川道:“妈,咱们就这么定了啊,回去之后就把百川超市的牌子做了,做大一点挂着气派,对了,这店的名字换成您的,办个营业执照。”
雷妈妈逗他:“你不怕以后妈要你东西?”
“没事,本来金忠姨就说了,她说你和我爸救了她的命,那1000块钱没要,我就当您入了一份钱呗。”雷东川道:“但是咱们可说好了啊,剩下的您给我存着,到时候一定还给我,我还要存着娶媳妇的。”
雷妈妈啐他:“人不大,竟想好事儿!才几岁就开始想娶媳妇了?”
“娶媳妇又不丢人,以后我还要攒钱给小碗儿娶媳妇了。”
雷妈妈哭笑不得:“你帮你弟都打算好了?”
雷东川点头:“那当然。”
他有什么,白子慕就有什么,从小就是这样。
雷家母子在百川超市商量事,聊了没一会,就听到外面有人跑过来气喘吁吁喊“老大”,喊了几声,人也冲进来,是孙小九。
孙小九跑得直喘,脸色都变了:“老大,不好了,羊没了!”
“什么羊……那小羊没了?”雷东川猛地想起来,白子慕暑假抱回来了一只小羊羔。“在哪丢的?”
孙小九道:“在村西边,就以前租给李成默家房子那附近,那边草多,正好轮到王大毛他妹今天喂小羊,也就中午牵过去,吃个饭的工夫再过去就找不见了!”
雷东川听见,赶忙跑出去找。
雷家村这么多年一直太平,村里人彼此熟悉,又都沾亲带故,从未丢过什么东西。
雷家的小羊丢了,这事儿连老村长都惊动了。
村里的人找了一圈,并未发现那只小羊,雷东川心细,看了小羊丢失的地方,很快就在土地上看出一个陌生脚印,不远处还有一道摩托车压过的痕迹。
村里人道:“肯定是外面来的小偷!之前邻村抓到一个偷东西的,一般都是一个人提前过来踩点,另一个晚上来,摸黑偷东西,就是骑着摩托车!那帮小贼跑得特别快,兔子似的,撵都撵不上!”
他这么一提,其余人也说起这几天来的外乡人,都没什么问题,也就今天来了一个收鱼的小贩,形迹可疑。
众人七嘴八舌,描述的样子一致,更是对上了。
“就是他!摩托车后面还绑着个水桶,说要收鱼!”
孙小九道:“对对,他还去鱼塘那边了,说自己什么都收,还让我回村子里来把大家都叫到村口去,一定是他!”他咬牙道:“那个时候肯定想着把人都叫出来,好偷东西!”
有个妇人站出来道:“我记得他,我要卖只土鸡给他,他在那挑三拣四,说只值12块钱,一看就不是诚心收的!还说买个女学生才120块,呸,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对对,还去我家看了粮食,可他就骑了个摩托车,也装不了多少东西啊……”
大家七嘴八舌,很快都说起来。
老村长神情郑重,连忙让人报警,这听着可不像小偷小摸。
雷妈妈道:“大家伙赶紧问问,附近有没有人家丢小孩的,还有家里有住校念书的女学生,也打电话问问,快去。”
她这一提醒,众人连忙去问,村支部的电话排队使用,问了一遍,雷家村没有少学生,但也人心惶惶。
雷奶奶在听到说“买女学生”的时候就开始念佛,这会儿更是叹道:“他们这些人做下伤天害理的事儿,也不怕遭报应。”
雷妈妈忽然在人群里找了一圈,问道:“东川呢?”
雷东川和孙小九他们几个都不在,当妈的心急,但是雷家村的人瞧见十来个半大小子都不在,就松了口气,还宽慰她:“肯定是东川带着一起出去了,方锦你别担心,他们跟着东川准没事。”
雷妈妈张了张口,也只能这么想。
另一边,雷东川带着人已经追出去一段路了。
雷东川以前跟林场那俩兄弟学过看脚印,林场兄弟常年跟着父亲到处跑,上山下田,没什么可以玩儿的东西,就把观察脚印当成了游戏。雷东川跟着他们学会了这一招,加上他眼睛也锐利,带着雷家村一帮半大小子们骑着自行车,一路盯着那行摩托车印追了上去。
他眼睛和老鹰一样,盯住了不放开,一路上把牙磨地咯咯响。
哪儿来的王八羔子,偷东西偷到他头上了!
别的也就算了,这小羊要是找不回来,他今儿就不姓雷!
*
入夜,十方镇。
十方镇这一带比较偏,镇上只有一家小旅馆,以前是铁路局的宿舍,如今改造了一下,随便铺了点碎花床单就变成了建议旅馆。
小旅馆楼下的路灯半明半暗,滋滋啦啦响了几声之后,巷子里的那盏路灯也暗下来,彻底废弃了。
小旅馆楼上,有一个精瘦男人坐在那吃泡面,吃了几口之后,就听到楼下有人往上头扔石子儿。
男人用手背一擦嘴,穿着拖鞋,下楼去了。
楼下巷子里黑漆漆的,男人打了声暗号,听到来的人对上之后,这才往里去,借着小旅馆楼上泄出来的一点光亮,勉强看清对方是骑着一辆破摩托车的光头汉子。那光头手里还提着一个东西,模糊瞧不清楚,只看到在他手里挣动。
男人凑近了,还未等看清,光头汉子手里那东西就撞了他一下,胳膊生疼!
男人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东西!”
光头汉子压低了声音:“羊!中午趁着你去村口的时候,我绕到后面偷了一只羊。”
这俩人是团伙作案,声东击西,一个负责在村口吸引村民的注意力,另一个则绕后偷点财物,不拘什么,拿到啥就捆在摩托车后座上带走。两个人找了一处隐蔽小旅馆住下,但也特别小心,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只管偷,另一个则负责把脏物带出去卖掉。
精瘦男人在黑暗里适应了片刻,也瞧清楚了光头手里的东西,果然是捆着的一只小羊,皮毛雪白。他嘀咕道:“这什么破羊,撞人还挺疼……”
光头也抱怨:“你不知道,这羊刚还撞我一下,它长角了,我这腰上还青一块哪!”
“赶紧的,把东西卸给我,过去赶凌晨的早市摸黑给卖了,别再让人找回来。这雷家村还挺有钱的啊,光这羊就养得白白胖胖,能卖个小50块,幸好这一带偏,没人管……”
话音未落,背后暗处就冲上来一个人,用木棍冲男人后背轮了一下——雷东川特意收了手,但带着怒气,力气挺大,那男人嗷一声就跪那起不来了。
“谁……!”
“你爷爷!”
雷东川也不管他,拿棍子劈头盖脸把人先揍趴下一个,紧跟着又去踹那个迎上来的光头,骂道:“这方圆百里我还就管了!”
那光头男人个子和雷东川不相上下,但是比他壮硕许多,原本以为可以仗着力气打赢,但万万没想到这冲出来的愣头小子劲儿这么大!别说打一下,压根碰都碰不到啊,一伸手就挨了棍子,勉强拽着棍子,对方干脆松手,捏着拳头就冲上来——这还不如刚才的棍子呢,沙包一样的拳头,比棍子落身上还疼啊!
孙小九他们跟在后面,都没来得及上,雷东川就把俩人都放倒了,孙小九听到地上那俩人抱头哀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让人过去帮忙。雷家村来的小子们一半过去帮忙按着那俩小偷,一半过去拦着雷东川,生怕他们老大手劲太大把人打残了。
孙小九抱着雷东川的腰,压着声音道:“老大,人已经抓着了,先捆起来吧!”
躺在地上那精瘦男人听见,抬起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一张脸,抖着声音道:“兄弟,你是混哪条道上的——”
“谁跟你兄弟!”雷东川一肚子火,说着又踢了他一脚:“敢偷羊,打不死你!”
孙小九使劲拖住他,拽着往后走了两步:“老大,咱们报警吧?”
两个小偷:“!!”
光头也开口了:“兄弟,都是出来混的,我今儿栽在这,我认了,但你也不能报警啊!你这可不道义!”
雷东川黑着脸揍了他一顿,然后果断报警。
他特意举报给了雷二叔。
雷东川还记得他们白天在村口说的事儿,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听起来这俩就很可疑,没准让雷二叔抓回去审问一下,还能问出个重大案情。
雷二叔赶来的时候,雷东川正坐在巷子口的石阶那,一只手抱着羊,那小羊还在发抖,一身雪白的皮毛在月光下泛着光,看着又白又可怜。
孙小九几个人很快抱着一个不锈钢小盆过来,里面是冲的奶粉,雷东川把小盆放在它跟前,喂它喝奶粉,小羊倒是也吃,一口气喝了小半盆,这才不发抖了。它抬头闻了闻雷东川的衣袖,鼻子都钻到他袖子里,然后就看到小羊羔尾巴甩了两下,显然认出来了。
孙小九乐了,伸手想摸摸。
小羊警觉,钻出头,当场就拿脑袋撞了他一下。
孙小九没留神,给撞着退出去好几下,他揉了揉小腿骨那,别说,还真挺疼。
雷山辉带队赶来,他这几年提职了,现在所里的人都喊一声雷队长。他过来让人勘察了一下现场,又过来问道:“就这俩人?”
雷东川点头道:“是。”
雷山辉这才放下心来,他这几年一直带着侄子打拳,心里有数,普通一两个成年人也打不过雷东川。他一边记录,一边抬头看了周围站着的一圈人,心道,更何况他们这又是集体出来的。
雷东川小时候乱跑被家里揍过,所以学聪明了,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出来。
雷东川:“我妈说了,不让我一个人出来,外头太危险。”
雷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