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若怀心在柳城边军中威望极高,但是李孝立眼里,贺若怀心的这种名气,名不副实。
“你这是什么话,你是说我们将军对你们不公平了。”副将祈阳冷笑道。
“是啊,李将军岂是你能批评的,你算个什么鸟啊。”
“我们将敌杀人立功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儿呢!”
贺若怀心的一句话一石惊起千层浪,惹得众多人心中不满。
李郎将的脸色也难看的不得了。
李孝立不是心胸狭窄之辈,他伸出右手,示意众人不要激动,而是站起来走到贺若怀心面前,低声问道:“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对你们不公平了。”
贺若怀心被李孝立深邃的眸子盯着,没有退让,反而勇敢的迎着他的目光,朗声道:“我们到达长平堡已经六天了,李郎将却将我们留在后方,不让我们参战,我觉得不公平。”
李郎将脸上闪现出笑意来,他扫了贺若怀心有些瘦弱的身板一眼,道:“你觉得你们能上战场!”
贺若怀心个头似乎又长了,更显得他的身材有些纤瘦。身上的白甲也紧裹着,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愣头青。
坐在大营中的将校们更是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
李孝立的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贺若怀心身后众人的怒气,贺若怀心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大声道:“史老三,将舆图拿上来。”
史怀义听到贺若怀心的叫喊,哼了一声,然后大踏步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舆图。
这是这两年,贺若怀心在白狼堡精心绘制的辽东地形图。上面有规则的比例尺,城池、堡寨、山水、要塞一应俱全。说真的,就是李孝立都是第一次见这样详尽的舆图。
贺若怀心将舆图慢慢的打开,环扫了众人一眼,冷笑道:“我在白狼堡时就听说过李郎将的大名,只是我没想到,亲眼见面的时候竟是这般情况。李郎将,这是辽东舆图,请看。”
贺若怀心指着一处堡寨西边的位置,沉声道:“这是我们现在的所在地,长平堡。向东越过蒲河,便是隶属于高句丽新城的一处堡寨,名字叫候城堡。”
众人见贺若怀心表情沉重,也都站起来,围过来,看着那张羊皮地图。
“你想说明什么?”祁阳扫了贺若怀心一眼。
贺若怀心道:“候城堡是秦汉时期辽东郡候城县所在地,本就是易守难攻之地,当前高句丽并未认识到这处地方的重要性,只有五百余人守卫。”
“你想夺取此地?”李孝立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精光,对于贺若怀心的大胆有些惊讶。
“不错。想必此堡的重要性李郎将也是知晓的,从地理上来说,候城堡比长平堡更适合作为根据之地。”
“你不懂,非是老夫不想要此城,而是一旦我们夺取此城,敌军必会倾城而攻,到时候,我们就会在这里和高句丽人变成拉锯战,相比起高句丽,我们的后勤供给线拉的太长,就有被包抄后路之虞。”
贺若怀心笑道:“李将军说的不错,可是这样呢?”贺若怀心取出一枚铜钱,放在了长平堡东北方向,蒲河边上的一处堡寨。
那处堡寨名字叫平虏堡,隶属于高句丽延津城管辖。
地图上,长平堡、候城堡和平虏堡正好形成了一个三角关系。以候城堡为核心的地区,最大的特点便是地势平坦,农业发达,虽然驻兵不多,但是百姓不少,粮草也充足。一旦攻占这些堡寨,不仅可以解决军粮问题,也能解决士兵的补充问题。
利用俘虏的堡寨中的百姓,便可以做辅兵之用,这样将会将即战力腾出来,他们的军队的战斗力会更强。
众人都有些诧异的盯着贺若怀心。
贺若怀心道:“我东进攻取候城堡,李郎将再遣一将夺取平虏堡,如此三堡互相牵制,以长平堡为核心,形成一个防御圈。无论敌军进攻那一个方向,我们都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和能力去互相支援,这样的话,主动权就会转到我们的手上。”
“太冒险了!”祁阳看了一眼李孝立,他清楚的感受到李孝立脸上已经有跃跃欲试之意,盯着贺若怀心开口道。
“你想过没有,我们本来兵马就不多,如果一分为三,更会削弱我们的力量。我们好不容易才在辽水东岸占据一块立足之地,能坚持到今天已经是奇迹了。若因为分兵被敌军各个击破,那不是偷鸡不成反噬把米。”
李孝立的眉头皱的紧紧地。
“祈副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候城堡是新城以西最重要的要塞,我们必须趁敌人尚未反应过来,一举拿下。只要我们有候城堡在手,新城之敌便不敢轻易越过候城堡西进。”
他抬起头盯着李孝立,继续道:“再说了,河冰已经开始融化,按照时间推算,朝廷征辽大军估计已经在路上。只要我们坚持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等朝廷大军渡过辽水,那我们辽水东岸的这三个堡垒可就是有千金之重啊。”
隋国征辽,辽水是第一道关卡,也是第一个阻碍。若能减小渡河时的损失,那无论是战争的主动权,还是士气上,隋军都会占据极大地优势。
“将军,末将觉得此计还是太过冒险,不宜行之。”以祁阳为首的一干校尉不同意贺若怀心的做法,他们习惯了李孝立步步为营的稳重打法,对贺若怀心这种激进的战法,忧虑颇多。
“将军,若是我军攻势受挫,敌军援军又到,我们可就腹背受敌了啊。”
贺若怀心扫了众人一眼,摇摇头,道:“诸位,还有一件事,候城堡控扼浑河之险要,只要此堡在手,便可以切断辽东城与北部诸城的联系。哪怕是盖牟城的敌人,也只能绕道新城西进,对于大军从北边渡江,好处也多啊。”
李孝立想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另一名校尉冷笑一声,道:“你说的比唱的好听,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你以为高句丽会将那座城堡拱手想让不成吗?就算我们破了城,这么重要的地方,高句丽岂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夺走,必然会死战夺回,到时候怎么办?”
贺若怀心朗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校尉也是沙场老将,这么瞻前顾后,实属不智。”
他抬起头,不顾于校尉的猪肝脸色,向李孝立道:“李郎将,今日我贺若怀心在此立下军令状,愿率白狼骑营八百人夺取候城堡,并且死守堡垒,直待大军抵达。若不能完成任务,请将军斩下此头,以正军法!”
李孝立收起之前的轻视之心,看来他错看这个少年了。从他刚才的分析来看,居然真有几分名将的影子。
“你有什么条件!”李孝立问。
贺若怀心向李孝立行了一个军礼,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朗声道:“我白狼骑营只要一人尚在,候城堡便在。所以,请李郎将答应卑职,给卑职一个坚实的后盾。”
候城堡不失,长平堡便不能失。
这是意气之争,更是心气之争。
贺若怀心这么说,便是要激起双方的心气,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