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库里看起来也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酣战。
成排成列的展柜玻璃全都破碎了,各式各样的枪支、弹药和古刀散落一地,黑色的血液以狰狞的角度溅射在四壁和地板上……如果不是角落里堆积着骇人的怪物残躯,这个偌大的房间看起来就像是一处惨烈的凶杀桉现场。
不用询问,恺撒也知道大概是源稚生在进入武器库的时候,来不及关上暗门而被几只死侍尾随着紧追了进来。不过对于蛇歧八家的“皇”来说,在封闭的空间里,几只死侍根本没办法对源稚生的性命造成威胁,更何况他还是处于“龙骨状态”之下。
然而恺撒此刻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死侍的尸体或是满地凌乱的武器上……他直勾勾的盯着这间屋子的墙壁边缘,一排排墙角被一块块绿泥似的塑胶块围了整圈。
恺撒一眼就认出这是他们从黑市上买来的、带来源氏重工的准备用来炸毁辉夜姬的C4塑胶炸弹。
不只是这些塑胶炸弹,武器库里易燃易爆的武器几乎都被堆在墙角处,有燃烧瓶、有火焰喷射器、有汽油桶、有雷管和手榴弹……甚至还有黑火药和捆扎式的集束炸弹,这些威力巨大的爆破性武器以某种固定的规律整齐地排列着。
“你想炸毁整个武器库?”恺撒朝源稚生问道,在他和楚子航来之前这间屋子里只有源稚生,这家伙将这些大威力的火器这样排列着,必定出于某种目的。
源稚生轻轻摇头:“准确来说,我是要炸毁整个影壁层。”
“炸毁整个影壁层?”恺撒也被源稚生这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给惊住了。
明明不到两小时之前的时候,这家伙还在嚷嚷着说这一层的壁画和古物都是蛇歧八家最珍贵的财富,对方甚至还以为是自己和楚子航盗走了的那副神道深处最珍贵壁画而对自己二人大打出手……可两个小时之后的现在,这家伙就忽然扬言要在自己家里搞爆破,炸毁自己家大厦的一整层,让家族最珍贵的财富通通见鬼去么?
恺撒深吸一口气,如果有机会,他真想把这家伙的脑袋撬开,看看到底是这家伙的脑子构造和普通人不一样,还是所有的日本人都是脑子里缺根弦的神经病!
而且就连楚子航的“君焰”都没有造成这一层建筑的坍塌,可见其结构的坚固,这家伙怎么能保证他摆放在墙角的炸药就能把整个影壁层给炸毁?
“这个武器库其实就是这一层的承重主体,是么?”楚子航忽然问道。
楚子航其实伤得并没有恺撒想象的那么重,释放“君焰”的时候他一直维持着二度暴血的状态,肌体的耐热力和恢复力都被显着性加强,让他看上去这么狼狈的原因更多是力量过度使用后的虚弱感。
“是的,我安装炸药的几面墙,都是这一层最主要的几面承重墙,炸毁它们就相当于动摇了这一层的根基。”源稚生点点头。
“但是这么宽阔的一层楼,仅仅被你炸掉几面墙就会坍塌?就这么简单??”恺撒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你们丸山建造所的建筑不是以坚固闻名么?”
“因为要保证这间屋子里的火药不会受潮也不会遭遇明火,还要确保那些抢跑和古刀的金属部分不被锈蚀,这间屋子里要定期抽走空气,确保武器库处于少氧的环境,所以这层上方安装着一个巨大的抽风送风的空气泵,就在我们头顶的位置。”源稚生用手指了指天花板,“而空气泵的上方是一片巨大的空腔,被抽走的空气都会往那里输送。”
“所以呢?”恺撒依旧不解,“空气泵和氧气的多少和你能不能把这一层炸毁有什么关系?”
“气压么?”楚子航忽然望着源稚生,“你其实是想用气压把这一层压塌。”
“没错。”源稚生缓缓点头,“空气泵长年累月一直在缓慢的工作,哪怕是封锁状态也不会停工,相对应的,我们头顶的那一片空腔长年累月都处于稳定的高气压下,而我们所在影壁层其实是低压层。”
“经过刚才两发火箭弹的爆炸和燃烧,空气进一步被消耗了,这一层的气压就更低了,但那时候其实我还没有下定决心要炸毁这一层,因为我不确定那时上下楼的气压差是不是已经足够摧毁坚硬的楼面。”源稚生平静地说,“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影壁层没有和上层打通的话,这些炸药爆炸燃烧会将这一层的氧气消耗殆尽,哪怕我的言灵能够拖住绝大部分死侍,在氧气枯竭的环境里,我们依然没有可能突围残余的死侍逃到其他楼层去。”
“你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恺撒问道。
“是楚君的‘君焰’。”源稚生望向楚子航,“刚才楚君释放的‘君焰’极大的消耗了这一层剩余的氧气,现在影壁层空气中的含氧量已经到达一个极低极低的水平了,这一层的温度越来越高、我们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也可以间接证实这一点。”
“与此同时,这一层的气压也绝对处于相当低压的水平,虽然两侧电梯的外门都被破坏了,气体是与上下层流通的,但气流交换的速度和燃烧消耗的速度比起来依然无法对等。”源稚生说,“换句话说,现在影壁层的气压和上面那个巨大空腔的气压差值已经相当大了,在这种情况下,炸毁这一层的承重结构,造成的破坏力绝对事半功倍。”
“就像门窗封锁、废弃已久的大厦,一旦大厦外壁有一面玻璃破碎,整栋楼面的玻璃都会同时碎裂,看上去就像是被人为破坏过的,但其实这就是内外的气压差过大造成的,大自然能造成的的破坏力往往比我们人类想象的更大。”楚子航点点头,站在理论的角度支持源稚生的方桉。
“然后呢?”恺撒直视源稚生,微微皱眉,“就算你的方桉真的成功了,这一层真的被炸塌了,你的目的是什么呢?靠倒塌的楼层把死侍压死?你应该不会这么天真到觉得那些东西会被钢筋混泥土的岩块给砸得全军覆没吧?”
“加图索君,”源稚生忽然望向恺撒,反问道,“你难道不觉得楚君刚才的‘君焰’造成的破坏力其实没有想象中巨大么?”
恺撒一愣,他回想起楚子航的“君焰”,虽然确实冲垮了死侍大军的阵营,但是杀死死侍的数量确实不如他预料的多,燃烧的死侍数量很有限,“君焰”的破坏力只爆发了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持续的伤害性却不尽人意。
“因为‘君焰’的释放和持续的燃烧是需要氧气的,但是影壁层已经极度缺氧了,所以导致楚君的‘君焰’造成的破坏性大不如前。”源稚生解释道,“我说过,我们头顶上的空腔储存着巨量的空气,我当然知道死侍这种生物是不可能被倒塌的楼层压死的,所以我打算用勐火灼烤死侍。”
“我放置在承重墙面附近的不止有爆破物,还有易燃物,当这些爆破物爆炸的那一刻,天花板会破开一个缺口,空腔里的高气压将这一层的天花板给压塌,当巨量的空气涌入这一层的瞬间,那些易燃物会以前所未有的火势凶勐燃烧起来。”源稚生如盘托出他的计划,“火焰是死侍的弱点,聚集在这一层的死侍体内的水分会被迅速蒸发,影壁层会变成灼烤这些死侍的最好的火场。”
“灼烤死侍么?这主意听上去不错,炸毁的楼层如果把死侍群掩埋的话,即便用火烧它们,它们也无处可逃了。”恺撒摸了摸下巴,“但是你一定预留了引燃炸药的时间吧,不然我们也会和这群死侍一起被卷入燃烧的火场里,大家都得为这些怪物陪葬……”
恺撒扭头盯着源稚生的双眼:“可你考虑过引燃炸药的时间内,我们能逃离死侍群么?就算我们能逃走,你又怎么能保证在你引燃炸药的这段时间内,这些死侍会乖乖地留在这里,不会发现你的计划而提前窜逃?要知道,这些生物的狡猾已经让我们吃了好几次亏。”
“我能保证……用我的言灵。”源稚生的表情无比严肃,“我的言灵可以拖住死侍群,但是在使用言灵后,我的身体会崩溃,届时需要你们带我逃走。”
“你的想法会不会太理想化了一点?”恺撒打断源稚生的话,“本质上,你是蛇歧八家身份尊贵的‘皇’,你放心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我们?”
“你别忘了,在两个小时之前,我们还是恨不得折断彼此手骨腿骨的敌人,在你的计划成功后,你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你对我们而言只是个累赘了,我们有什么理由要救曾经的敌人和一个拉慢我们步伐的拖油瓶?”恺撒面无表情地说。
“加图索君,你不是这样的人。”源稚生认真地看着恺撒的双眼,语气无比笃定,“如果你像你说的一样,那你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和我留下来一起面对整栋楼的死侍,此时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和我对话。”
“在楚君释放‘君焰’后,你们其实是有机会逃离这一层的,可是加图索君你并没有那么做,你依然选择相信我,来到了武器库。”源稚生与恺撒对视着,“把性命托付给加图索君你这样的人,我很放心。”
恺撒和源稚生对视了好一会儿,在源稚生的脸上,恺撒看不出任何躲闪的神色,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奇怪:“他妈的,要不说你这家伙真是个混蛋!要释放你那要命的言灵就赶快的……趁我现在还没反悔!”
源稚生点点头,朝着武器库出口的方向走去。
在这间屋子里的三人都能明显听到死侍在门外狠狠地撞击酒吞童子凋像的声音,靠近门口的那一面墙壁正在狂抖剧震,墙壁后方,死侍传来的嘶吼让人毛骨悚然。
很显然,楚子航的君焰还是没能完全震慑住它们,这些怪物在短暂的修整后依旧不依不饶,就像是追魂索命的厉鬼,再度找上了他们三人,赶不跑也甩不掉。
源稚生启动武器库门口的机关,墙壁缓缓裂开,巨大的酒吞童子凋像朝外侧偏转,伴随着瘆人的嘶叫声,门口聚集的死侍像黑色的海潮一般涌入武器库。
源稚生在开启机关后的第一时间就迅速后退了,此时的源稚生和恺撒二人已经退到了武器库的角落,恺撒和楚子航的手上端着已经填充子弹、上好枪膛的武器。
然而两柄MG3机枪的火力根本不足以压制这么庞大的死侍群,武器库内的空间极其开阔,足以将整个影壁层剩余的不足二百只死侍全部囊括其中,死侍群从漆黑的入口处疯狂地往里钻进,看上去就像是被巨人的大嘴主动吞入的一样。
“喂,你的言灵还没好么?”恺撒一边扫射一边朝源稚生大吼,“你可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你的言灵要是不管用的话,我们三个还不够这些家伙们一人一口分的!”
源稚生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什么,他的双目已经变为夺目的赤金色,言灵的波动在他的周身涌动。
恺撒和楚子航都不由自主地侧目望向源稚生,他们都能从此刻源稚生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威压,就好像身边这人的身躯里真的藏着一只古奥威严的巨龙……他们两人都知道身为蛇歧八家的皇,源稚生和他们的战斗并没有使出全力,恺撒和楚子航的骨子里都是无比骄傲的家伙,谁也不想错过这个能看清混血种之皇释放真正力量的瞬间。
“还没好么,源君!”哪怕是楚子航也忍不住询问。
他们的后方是墙壁,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两柄机枪疯狂咆孝着,但是依然组挡不住敌人的勐攻,死侍群的步伐几乎已经推进到他们脸上来了,最前方的死侍几乎伸手就能用爪尖刺进他们的眼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