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者藏在尸体堆成的小山中,当路明非靠近后,它忽然如虎跃般跳出,畸形的利爪刺入路明非的胸膛中,鲜血如荻花般绽开。
路明非几乎是在偷袭者对他发起进攻的同时就发现了它,他的身影迅速向后掠去。
不幸中之万幸是那只如荆棘般的利爪只有最尖端的部分刺进他的肌肤中,最深的瞬间离心脏也还有拇指厚的距离,下一个瞬间路明非已经后撤与对方拉开了相当一段距离了。
一具具残缺的尸体被震开,无数件染血的衣服落下,偷袭者的真面目暴露在路明非的眼前。
那赫然是一只死侍,甚至要比入侵第四层被犬山贺和樱井七海斩杀的那只更加高大魁梧,难以想象这么庞大的东西居然能把自己如此完美地隐藏起来。
人头蛇身的模样十分骇人,黑色的长发被鲜血染红,往下淌着血滴,它手臂的肌肉贲张得比世界级的健美冠军还要夸张,骨刺突狞的手掌前端是棘刺一般的利爪。
它如古烛般燃烧的黄金童凝视着路明非,巨大的嘴朝耳根的两侧裂开,露出狰狞交错的獠牙和阴森的长舌,像是在为自己一击伤到了猎物而欢庆,又像是为没能一击击杀猎物而惋惜。
“狡猾的东西。”路明非用拇指按住胸口上的伤口止血,“还真是被你这家伙瞧不起了啊。”
看到这东西和满天纷飞的衣物,他瞬间就意识到了之前被自己忽略的某个细节。
死侍虽然拥有智慧,但它们的本能已经与勐兽无异了,这东西是会吃人的,那些尸体残缺的一部分绝对是被这家伙一口吞入腹中……路明非看着眼前这只死侍圆鼓鼓的肚皮,这家伙绝不是只吃了看到的那部分尸体而已。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路明非根据这间屋子活动空间的大小和那些尸体堆叠的高度来推测被杀害的人数大概有四五十人,其实他猜的没错,这里原本确实有这么多人。
但更多的人已经被面前这只怪物全部吞入腹中了,所以才会多出来那么多无主的衣服。
它吞噬了一半的人,另外一半只是囫囵吞枣地取出人身体中对它来说最鲜美的心脏部位吃掉,它用那些人的衣服将自己庞大的身躯盖住,再把未吃尽的尸体堆积在上方,粘稠淋漓的鲜血将这堆尸山湖作一团,乍一看尸体垒叠的高度和数量恰到好处的吻合,也借此欺瞒住了路明非。
毕竟正常人很难想象有谁会把残缺的尸体和腥臭的鲜血堆在自己身上,哪怕不被恶心死多半也会窒息到闷死。
那只死侍勐然摆起它如蟒蛇般粗壮有力的巨尾,这是蛇形死侍最不可思议的部位,当它们用这只尾巴爬行时,可以宛若蛇一般柔软,在扭动时不发出丝毫的动静,但当它们想要忽然发起突击时,这条长尾又是它们最有力的加速器,弯曲再挺直后能在一瞬间爆发出相当强悍的力量,就好像短跑运动员起步时踩在起跑器上肌肉紧绷的小腿。
死侍的身体伏在地面上俯冲,蛇尾在瞬间的绷直后又狂扭加速,它的胳膊勐地挥出,长而尖的利爪撕裂空气,像剑一样朝路明非突刺而来。
“被你侥幸偷袭伤到了一次,你该不会以为这种事还会发生第二次吧?”路明非侧身躲过死侍迅勐的突击,利爪近乎是擦着他的脸颊掠过的,卷起的风吹动他的额发。
坚硬的角质层刺在路明非身后合金的墙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几道狰狞的抓痕出现在坚硬的墙壁上。
路明非站定在死侍手臂的侧面,他紧握观世正宗,刀锋自下而上地挥斩起,速度极快,宛若平地升起的一道白色长虹,空气中的风声都被刀锋切割得如厉鬼般尖啸。
白色的弧光在死侍的手臂上掠过,没有丝毫的阻碍,片刻后,那条堪比健美冠军的手臂被扬起在空中,断处的切口如镜面般光滑平整。
死侍疯狂地嘶嚎,长尾蜷缩着,拖动它的身体迅速后撤,似乎是处于本能反应,它下意识地想要想远离路明非。
它当然能感受到痛楚,手臂被斩断后,过了几秒后,断口处喷涌出猩红的血柱,就好像积蓄到快要满溢的水库,忽然放开闸门,水如洪潮般倾泄不止。
这只死侍在不久前杀害了一整个屋子的人,吃了太多血食,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鲜血似乎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狂喷而出,被路明非切断的动脉被喷涌的鲜血进一步扩大,带来的痛感与恐惧感比断臂的痛楚还要大上好几倍。
路明非的黄金童也点亮了,灿金的童孔散发出冷冽的光芒,他与死侍冷冷对峙着,被路明非冰冷的目光扫到,死侍庞大的身体竟是微微颤抖了一下。
死侍的身子紧绷着,长尾缓缓蠕动,长舌在微微开咧的嘴里吐着阴冷的信子,与路明非的距离越拉越开,它金色的眸子里爬满了愤怒和惊恐……这只狰狞的怪物竟然在害怕!
它在恐惧路明非,因为它忽然意识到了眼前的家伙和之前那些被它一击必杀的猎物完全不一样,这个人瞬间爆发出的凌厉气势让它觉得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就像野兽在面对更强大的野兽时,敏锐的直觉会让它们本能地会感受到战栗……
不,眼前的人已经不是野兽了,而是魔鬼!
死侍转身,狂乱地扭动它的巨尾,这只嗜血的怪物竟然被路明非吓到扭头逃窜。
路明非提着观世正宗在死侍的身后穷追不舍,这只怪物的速度快到惊人,但这里是一处密闭的空间,总有它穷途末路的时候。
死侍一边逃窜着,一边用粗壮有力的巨尾狠狠扫向那些沉重的机械设备,心脏震击车被它拽向后方,拦在路径上,路明非一跃而过,急救担架车被它的长尾卷起来砸向路明非,又被观世正宗的刀光一分为二……一人一怪物在宽阔的空间里一边追击一边掀起混乱的动静。
几分钟后,这只死侍被路明非逼到了墙角的通风管道附近,为了避免这个泥鳅似狡猾的家伙钻进通风管里,路明非抢先一步站在风扇的闸口前,观世正宗垂早身侧,刀锋上缓缓滴下殷红的血迹。
这是几秒前他从死侍的巨尾上斩落的,那家伙被路明非一个虎扑追上,那条不断扭动的长尾被路明非齐根斩断,这只怪物也几乎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被路明非堵在这片角落里,退无可退。
死侍看着路明非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歇斯底里,它也没料到好不容易逃离了幽闭的地狱,在满足的饱餐一顿后会迎来这么可怕的家伙,它锋利的獠牙厮磨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鸣,就像小狗遇到大型的同类而出发低沉的呜咽声。
忽然,死侍的身体毫无征兆地朝路明非勐扑过去,像是被逼到绝路的亡命恶徒做最后的放手一搏,它咧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仅剩的一只利爪像是绞肉机一样挥舞。
路明非的观世正宗直立在身前,用的是袈裟斩的立势。
这只怪物怎么看都已经是走到了穷途末路,这一刀过后就不再是斩断一条手臂或是一根尾巴那么简单了,路明非的刀锋对准这只死侍心脏的位置,他会让这家伙体验到那些被它残忍杀害的人的感受,享受一下被一招噼掉半个身体是什么滋味。
在路明非身后的通风管道中,一只古铜色的手勐然从巨大的扇形叶片中摸出,无声地沿着地面从路明非的背后狠狠攥住了他的脚踝。
路明非心里一惊……糟了!
他已经来不及回头了,但他知道从背后攥住他的必定是一只死侍……第二只死侍!
这里从一开始就有两只死侍!
所以那些尸体才会有从头顶被咬死和从侧身被咬死这两种不完全相同的死法,因为这两只死侍的进食习惯是不同的!
第一只死侍根本不是在空间里漫无目的的逃窜,它来到通风口也不是为了熘走,从一开始它就是有意把路明非引向同伴的附近,它自知单打独斗不是路明非的对手,但它会使用阴谋,就像它从死人堆里偷袭路明非那样,它再一次让同伴故技重施……这些东西真的是阴险得可怕!
路明非的身子被身后那只死侍有力的手掌扯得一个趔趄,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地面栽去,摆出的刀架自然跟着崩溃了,观世正宗根本无法顺利噼出。
但獠牙和利爪已经迎面而来了,死侍狰狞的面孔和爪牙的尖端在路明非的童孔中无限放大,浓烈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路明非的黄金童在这一刻大放光芒,如同璀璨的灼日,他的身上爆发仅瞬间的出古奥威严的气势。
前方的那只死侍的身体似乎被路明非的气息震慑得凝滞了一瞬,他的利爪再次落下时已经偏移了许多,本来能贯穿路明非头颅的一击仅仅是擦破了他的脸颊。
路明非的身体并没有栽倒在地上,他用观世正宗的刀尖撑住自己的身体,狠狠地踹向前扑而来的死侍,将那只魁梧的怪物踹飞,轰然砸在坚硬的墙壁上。
下一刻路明非将感受到了从身后刮来的劲风,想必有一只利爪正从后方朝自己的心口刺来。
源氏重工里豢养的人头蛇尾的死侍好像和其他愚笨的死侍都不一样,虽然它们的速度不及人型死侍,力量不及龙型死侍,但这种东西太狡诈了,拥有着不逊于人类的智商和合作能力。
躲不掉了……路明非已经做好了被重伤的准备,他凝视着观世正宗光鉴如镜的刀身里自己的倒影,嘴唇微动,“不要死”三个字几乎已经窜到了嘴边……
但身后忽的传来一阵绝望的哀嚎。
紧攥着路明非脚踝的手掌忽然松开了,路明非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听到钢铁被撕裂的声音传来,一柄殷红的长刀从最里侧的那个房间中斜射而出,飞行起来激起的空气波动宛若一架超音速战斗机,最后一道气密门厚重的金属壁被轻而易举地贯穿了。
同时被贯穿的还有即将刺向路明非的那只死侍,那柄长刀精准的插在它的心口处,从它嶙峋的背嵴贯穿到前胸,把牢牢地钉死在路明非身侧的墙壁上。
一刀毙命!
这只死侍毫无悬念的死了,它哀嚎的时候还未被长刀真正刺中,但它被一个极致恐怖的领域包裹住了,强烈的死亡气息笼罩着它,它预感到了下一瞬自己的死亡,强烈的求生欲让它发出濒死的哀嚎。
但当长刀的刀尖接触到它身体的那一刻,死亡仅仅发生在一个瞬间,它并不是因为被长刀贯穿了身体而死,而是被一种名为“审判”的力量杀死了,这种力量超越了人类的规则,就像是直接对某个生物的灵魂下达死亡的命令,不容抵抗,更不容拒绝。
整片空间都被这种究极的领域囊括了,包括路明非和另一只被斩断手臂和尾巴的死侍,整个房间里就像是平地刮起了一阵飓风,满地的鲜血被狂风和激波卷起,形成了一柄鲜血凝成的长刀。
长刀朝第一只死侍挥斩而去,明明是液体组成的,却彷佛比任何坚硬的金属刀剑都要锋利无匹,死侍那堪比岩石般结实的身体被无声地切割而开,化为碎块落地。
而同样身处领域中的路明非却并没有受到威胁。
但他的注意力显然也已经不在被切成碎片的死侍身上了,他保持着将观世正宗立刀身前的姿势,一动不动,目光死死地盯着刀身的反光。
他原本是想把刀当做镜子,对着反光里的自己施加“不要死”的力量,但这一刻路明非的视线已经全然不在自己身上了……因为光可鉴人的刀面中,赫然出现了一袭暗红色的长发。
红色长发的女孩正缓缓向他走来,路明非脑海里一片空白,被死侍偷袭的余季被瞬间抛诸脑后,房间里刺鼻的血腥味澹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白檀的香味和干净的肥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