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桂芝一路哭着跑出去,一路跑回了娘家。
吴家一家子正在院子里嗑瓜子聊家常,猛地看见吴桂芝红着眼睛跑来,全部人都吓了一跳。
“哎哟喂,女儿,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哭成这样!”王二娘立刻上前心疼地牵着吴桂芝,拉她在椅子上坐下。
吴老头放下嘴里的旱烟杆,深深皱起眉头。
“是不是唐贵那小子欺负你了?”
吴桂芝的大哥吴志伟甚至卷起衣袖,露出摩拳擦掌的凶狠模样。
“那小子竟敢欺负我妹妹,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说着,吴志伟就要往外走。
吴老头拿烟杆敲了他一下,喝道:“站住,还没问清楚怎么回事,你过去做什么,唐家是咱们亲家,不得胡来!”
吴志伟悻悻坐回位置上。
吴志伟的媳妇儿陈娟从腰间掏出帕子,递给吴桂芝擦眼泪。
“我公公他……他新年第一天就把他一顿臭骂,我气不过才跑回娘家……”吴桂芝边擦眼泪,边委屈道。
吴老头一听,眼神阴冷。
“这唐麻子咋回事,竟然欺负自己儿媳,算什么长辈?”吴老头不满冷哼一声,他转头撇了吴桂芝一眼,“他总不能无缘无故骂你,到底咋回事?”
唐麻子脾气是不太好,但是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可能没理由骂吴桂芝。
大过年的,谁会愿意跟家里人闹矛盾呢。
“唐家现在不是有钱了吗?我今早跟我公公婆婆说,让他们出点儿钱支援咱家修缮屋子,我公公非但不答应,还臭骂我一顿。”
吴桂芝回想起今早的情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仍然觉得气得很。
吴家人一听,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唐麻子真是抠门,咱家跟他是亲家,出点儿钱给咱们修缮屋子不是应该的吗?”
王二娘听了也是一肚子火,立刻帮着吴桂芝骂唐麻子。
让唐家出钱帮忙修缮屋子这个主意,当初就是王二娘提出来的。
上回吴桂芝回娘家的时候,无意间透露给她知道,唐家现在手头有钱了,所以王二娘就教唆自己女儿跟唐家要钱。
想不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王二娘叉着腰,横眉冷竖:“想当年,他家儿子来提亲的时候,一家子巴不得跪下来求咱们,咱们这才没要彩礼钱,现在有点儿钱就翻脸不认人了!”
当年唐家很穷,唐贵来提亲的时候,好言好语,翻了一番功夫才让吴桂芝爹娘点头同意。
乡下人家成亲收彩礼,最寒酸也要有几袋米面才行,但是当年唐家真的什么都拿不出。
吴桂芝挑三拣四,白白浪费了好几年青春,拖成了老姑娘。
吴家眼看着不能再拖下去,瞧见唐贵高大魁梧,长得还算端正,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但是对于唐家拿不出彩礼钱这件事,吴家这么多年一直心怀芥蒂,有事没事就拿出来说一说。
今儿个吴桂芝哭着跑回来,吴家正好可以借题发挥。
“那死老头子,以前来咱家喝酒的时候,我还招待了他。”吴老头往地上啐了一口,“呸!真不是个东西!”
一时之间,吴家众人忿忿不平,都在骂着唐家不地道。
“听闻今年春季雨多,咱家这屋子不修一修,到时只怕一觉睡醒,水都要漫过床头了。”陈娟磕着瓜子煽风点火道。
“是啊,爹、娘,虎子总说睡觉冷,还不是因为屋子漏风,盖多少床棉被都暖不起来。”吴志伟也抱怨。
虎子是他俩的孩子,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儿,吴家唯一的孙儿,有些娇生惯养。
其实吴家屋子并没有他们说得这么严重,只是虎子娇惯,一点风吹过都要闹。
吴老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浑浊老眼微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沉吟片刻,一拍大腿:“这钱,必须得让唐家掏出来!”
“没错!必须让他们出点血本,真当咱家倒贴女儿呢!”王二娘异常气愤。
“桂芝有了身孕,那死老头大过年骂她,还有张翠兰居然也不拦一下,一群没心肝的东西!”
王二娘拍了拍吴桂芝的手背,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你先别急,既然唐家欺负你,那我和你爹找个时间去一趟唐家,找他们说说理。”
她冷冷一笑,露出阴冷的眼神:“我倒要看看唐家到底给不给钱!”
吴桂芝在娘家待了一个上午,在王二娘一番开导下,不情不愿又回了唐家。
“你去哪儿了?儿子到处找你!”唐贵正哄着唐二柱。
唐二柱找娘找不到,闹了起来,唐贵见到吴桂芝总算回来了,松了一口气。
“我回了趟娘家。”吴桂芝走过来摸了摸唐二柱的头发。
“哦,原来是回娘家了啊,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唐贵不以为然。
早上唐麻子骂吴桂芝的时候他不在场,所以不知道其中曲折。
吴桂芝没说什么,她娘跟她说,在吴家人上门说理之前,让她先不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
毕竟,吴桂芝以后还要在唐家过下去。
若把唐麻子和张翠兰惹急了,以后吴桂芝的日子也不好过。
吴桂芝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她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晚上吃饭的时候,唐麻子看吴桂芝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一来,他确实气吴桂芝打唐宝嫁妆钱的主意。
二来,唐麻子又觉得自己今早说话语气太重了,吴桂芝毕竟是唐家儿媳,现在还有了身孕。
她再怎么做错事,也不应该这样骂她。
但是,唐麻子这个人性子倔强,让他主动低头跟儿媳认错那是不可能的。
一顿饭下来,每当唐麻子目光落在吴桂芝身上的时候,总是僵硬着脸撇开眼睛。
吴桂芝只当看不见唐麻子,冷着脸吃饭。
唐贵察觉到一丝微妙的气氛,但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饭后,他把吴桂芝拉到角落里问:“你跟爹怎么了,吵架了?”
“没有,你想多了,谁大过年的跟他吵架。”吴桂芝不屑嗤笑一声。
“没有那就好,这么好的日子你可别触霉头,爹性子暴躁,若你惹他生气,他连我也迁怒。”唐贵听她这样说,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