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盐池市,如一座不断运转的庞大机械,而在这时,有齿轮开始崩塌。
城市陷入瘫痪,诅咒的传播速度超乎了江恨雪的意料,这一瞬间的死亡人数到了一个夸张至极的地步。
实际上就连江恨雪自己也不知道,一个沾染了诅咒的网络主播, 会让看她直播的所有观众都被诅咒缠身。
“对视”的触发条件比想象中要宽松很多。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除盐州外,其他州也有类似的暴毙事件发生,死相如出一辙。不过因为某种无法言说的和谐原因,真正遭受重创而停摆的就只有盐池,诅咒没有蔓延到其他州。
治安厅里,应怀虚花了好几分钟才平复下情绪,对脸色发白的秘书问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能搞清楚这是怎样的一件灵异事件吗?”
秘书摇摇头,声音都有些颤抖:“我们没办法调集监控,派去看监控的干员,都在看到监控画面的瞬间死亡……”
看一眼就死?
荒诞的感觉涌上心头,又是一件不讲道理的灵异事件,这次却连边边角角的线索都没有摸到,盐池两千万人口就已经损失了将近五分之一。
应怀虚尚未消化掉眼前的事情,又有新的消息传来。
——城中的尸体动了。
大厦外的封锁线上灯光昏暗,已经看不到干员站岗走动的身影,若仔细看便能发现,他们都躺在封锁线外,双目睁大,死不瞑目。
每个诅咒携带者的视线中都有着将诅咒传染给他的那人的影子,在人被诅咒杀死后,其尸体视线中的影子却没有消失,而是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变化。
其中一名干员靠在封锁线旁的灯架上,双目涣散,将诅咒传染给他的是三号观察员老黄, 老黄在下班前和他聊过两句天。
而此刻在他尸体的视线中,老黄的影子诡异地站着。
随着诅咒携带者的死亡, 视线中的人影发生了某种无法解释的变化。
“老黄”的一只手从手肘处断裂,另一只手也随之掉下。接着是双腿在根部脱落,很快,“老黄”的影子就变成了一具没有四肢、伤口处不断涌出鲜血的诡异存在。
同样的变化发生在每一个因诅咒而死的尸体上,一个个存在于视线中的影子四肢断裂,变成诡异的存在,身下涌出血液。
血液不断流淌,直到将躺倒在地的尸体也浸透,在被鲜血触到的瞬间,一具具死尸七窍流血。
如果霍雍在场的话立刻就能看出来,这是灵异入侵,鬼血的灵异在替换尸体体内的人血,将这些尸体变成彘鬼的鬼奴。
诡异的变化在夜幕中无声进行,一具具死去不久的尸体,从满地鲜血中站了起来。
它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同一个方向,那里,是一栋漆黑的大厦,知鱼大厦。
鲜血仍在不断弥散, 将整座城市染成了血色。
大厦内, 江恨雪神情麻木地转过头, 望向门外。
她能感觉到,大厦外围已经被彘鬼的鬼血鬼域覆盖了,但是眼下却并没有一滴血液穿越走马灯的封锁溢出到门外。
血液都在大厦内,那外面的鬼域从何而来?
很快,她就明白了。
静悄悄的大街上百鬼夜行,一具具鲜血淋漓的、阴冷的尸体并肩行走,穿过街道,越过封锁线,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向大厦。
灯光昏暗,人影层叠,被对视诅咒杀死的人都成为了鬼奴,而每一个鬼奴的视线中,都有一只四肢尽断的厉鬼。
江恨雪游到门边向外望去,外面黑压压一片,站满了僵死的尸体,鲜血从它们的眼中涌出,将大厦四周的空地全部淹没。
随着时间的流逝,来到这里的鬼奴还在不断增加,继续增加。
“原来‘死于诅咒的人越多,我的力量就越强’是这个意思啊……”江恨雪轻声呢喃,眼神依然空洞。
她想起了两件事。
一件是在彘鬼刚复苏时,血液鬼域在极短时间内淹没了整个庄园,扩张速度快得不正常。
当时情况危急没想太多,只以为彘鬼的特性如此,而在江恨雪自己驾驭彘鬼之后,却没法重现出同样的鬼域扩张速度。
第二件则是昨天在商业街上,指路鬼遭受彘鬼诅咒后产生的,无法理解的灵异现象。
每一个鬼奴眼中的指路鬼都是一只真正的鬼,拥有与源头鬼如出一辙的灵异力量和恐怖程度。
现在想来,当时庄园里的那些诅咒携带者死后,每一人都成了一个鬼域扩张的起点。
对视是触发杀人规律的条件,视线是彘鬼复制自我的媒介。只要媒介足够,就能无限拷贝灵异,这才是彘鬼真正的恐怖之处……
一只彘鬼的鬼域无法压制走马灯、入侵棋盘鬼域,那么一百只呢?一万只呢?
每一个鬼奴,都是一只鬼的载体。
如果有十万、百万层鬼血鬼域叠加,再恐怖的厉鬼也能压制吧?
江恨雪这样想着,回到了大厅中央。
外面黑压压的人影齐齐向前走,将大厦围了个水泄不通,场景莫名有些像丧尸围城,不过不同的是,这些人都是受她控制的鬼奴。
大厦二楼,罗志诚双目无神,眼角淌下血泪,迈着僵硬机械的脚步走下楼梯,将自己的身体泡进血池中。
他也被对视诅咒杀死了,成了彘鬼的鬼奴之一。
墙壁上,八只厉鬼的影子仍在行走,这代表着封锁棋盘鬼域与大厦的走马灯仍在转动,然而在无数鬼奴的鬼域叠加之下,其转动速度正在变得越来越慢。
行走在墙上的厉鬼影子依旧狰狞,步伐却逐步缓慢、艰难。
渐渐的,一片血色之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片棋盘的轮廓。
棋盘很大,大约有大厦占地面积的2/3大小,楚河汉界中央有一盏走马灯,光斑驳杂,看不太清。
棋盘一侧立着一道模湖不清的、披着古旧黑斗篷的人影,无法分辨的模湖人形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深秘的气氛。
那应该就是罗志诚说的棋鬼了。
棋盘另一侧,则有一个人半蹲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双手抱头,看不清表情。但只凭那痉挛的肢体便能想象到,他现在正承受着何等样的痛苦。
“霍雍,我找到你了……”
江恨雪的脸上,露出了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大厦外的人影还在越聚越多,摩肩接踵,一具具没有四肢的阴冷死尸趴在地上,将视线投向大厦。
蓬的一声闷响。
走马灯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