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鬼出去了。”
江恨雪看看门口,又看看霍雍,道:
“棋盘鬼域已经覆盖了整个盐池市区,市区里的所有人都满足制作棋子的条件。”
剩下的话不必多说,霍雍用不着她提醒。死于对视诅咒沦为彘鬼鬼奴的人固然多,但与盐池全市两千万人的体量来说仍不算多。
而今棋盘鬼域笼罩全市,当棋鬼将全市人都变成棋子, 这盘棋不用开始便是输了。
“但是我们没办法阻止棋鬼,对它的一切攻击都会被重启,想必鬼血压制也一样。”霍雍道。
既然没法阻止棋鬼制作棋子,那么剩下的选择就是……
霍雍拿起勾魂钩子,向外走去。
“我去跟棋鬼抢棋子,大厦里的回头鬼和吓人鬼、鬼打墙……就交给你压制了,不要生出不必要的变数。”霍雍边走边道。
江恨雪张了张嘴,想跟上他的脚步,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我知道了。”
她留在了大厦里。
霍雍深吸一口气,黑云滚滚,将他的身体托上了天空,以他为中心,云海向四周弥漫。
这是他第一次全力以赴去复苏云鬼的灵异,将鬼域完全展开。
一片漆黑云海翻涌盘卷,将高楼大厦尽数吞没。盐池市的上空,无尽云气凝聚成了一张巨大的人脸,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嘴角咧到了耳根,笑得格外瘆人。
云海铺开,将城市淹没。
霍雍站在云海之上,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他能够看到, 那个身披破旧斗篷的模湖人影正在云气弥散的城市中飘忽游荡,寻找棋子。
霍雍低下头,脚下是云鬼凝聚成的庞大人脸, 这是上身鬼的脸, 也是云鬼被鬼上身的证据。
他的手中握着勾魂钩子, 面对着城市中密集的建筑物思虑片刻,闭上了眼睛。
视线陷入漆黑。
但因为手中握着勾魂钩子的缘故,在闭上眼睛的一片黑暗中,能看到亮起的点点星光。
光点密集,如一片浩瀚星空。
霍雍握着勾魂钩子,心中明白,这就是它真正的使用方法。
每一点星光都代表着一个人的“灵魂”,自己闭眼看见的这片星空,是盐池市区里剩余的所有活人。
水中捞月,世间钓魂。
似乎只要自己轻轻扬起手中的钩子,就能把这整片星空中的每一个光点全部钓起,勾走全城人的魂……
但这样使用勾魂钩子的灵异,需要付出何等恐怖的代价?
霍雍从没有亲手使用过勾魂钩,都是让吹灯鬼代劳,用鬼来承受勾魂的代价,但现在想要真正完全操控勾魂灵异却需要他自己动手。
“怎样都不会更糟了。”霍雍喃喃道。
他站在高空中,衣角被狂风吹得簌簌作响,城外远处的海平面上云层呼啸,那是台风的痕迹。
霍雍微微扬起手中的钩子, 丢进了眼前的浩瀚星空。
一根染血的铁钩从空中垂落, 在下落的过程中变成了2个、4根、8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密密麻麻如雨丝的铁链占据了城市的上空,一枚枚铁钩穿过建筑物,垂向藏身在房屋中的幸存者。
刺穿头骨的卡察声此起彼伏,霍雍闭着眼睛,面无表情。
他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在收割盐池市民的生命,把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如草芥般割下,将他们变成自己的棋子,来作为赢过棋鬼的筹码。
这是屠杀,但不是无意义的屠杀。
勾魂钩的灵异仍在发动,铁链密密麻麻,垂满了整个天空,霍雍嘴角淌下暗红的血液,剧烈翻腾的云海如实反应着他的身体状况。
霍雍无视了勾魂的代价,而是在思考着什么。
“之前吹灯鬼使用勾魂钩袭击棋鬼时,棋鬼在勾魂即将完成的瞬间就发动了重启,让勾魂无效化了。”
“但是在上一局棋,我在棋盘上赢过棋鬼后,它却没有立刻重启棋局,而是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愣,之后才悔棋重启……”
云海下方,被勾魂钩刺穿头骨的人越来越多,霍雍嘴角淌下的血液也越来越黑,不只是嘴角。他的鼻孔、双眼、耳朵、都在淌出血滴。
霍雍彷佛没事人一般站着,继续思考。
他回忆起了最开始,倒霉鬼与赌鬼赌博时的情形。
“赌鬼的杀人规律会杀死赌输的人,在它赌输之后,赌鬼会自己袭击自己,然后陷入短暂的死机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上身鬼可以上它的身……”
“棋鬼在输掉棋局之后的那一小段沉默时间,是像赌鬼那样的自我死机吗?还是单纯的沉默而已?”
如果是单纯的沉默的话,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但如果是因为“杀死败者”的杀人规律而自我袭击,导致的短暂死机的话,那么……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或许可以尝试着去上棋鬼的身,驾驭棋鬼,掌握它的‘悔棋’。”
霍雍闭着眼睛,心中喃喃道:
“棋鬼的鬼域足以笼罩全城,即使是重启全城也不在话下。只要能得到它的悔棋能力,我就能重启一切。
让所有死去的人都活过来,让这座城市恢复原状……甚至连江恨雪杀死的那些鬼奴,也一并复活!”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他能下赢这局棋的情况下。
“只要我能下赢这局棋……”
霍雍闷哼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他的头疼得厉害,脑壳都彷佛要裂开了一半,特别是天灵盖周围那一圈,被勾魂钩子勾住了一样,头盖骨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掀开。
云气凝聚成一只漆黑的大手,按在霍雍的头顶,将即将被掀开的头盖骨牢牢按住。
云海之下,暗沉沉的城市,一个模湖的身影游荡在街道口、马路上,它的身后,赫然跟着一排新鲜的人头,脖下接着手掌。
这一忽儿的功夫,棋鬼已经杀了十几个人了。棋鬼的行动无法被制止,一切针对它的灵异袭击都会被‘悔棋’。
无法制止,就只能跟它抢棋子。
霍雍咬紧牙关,城市中垂下的铁链越来越多,勾住更多人的头骨。
密密麻麻的无数根铁链在高空中汇聚成一根,握在霍雍的手中。
他的手腕微微一拧,连带着下方的无数勾魂钩子一起转动,发出骨骼扭曲的清脆响声。
这一刻,不知多少人被拧下了头颅。
这个今年中秋节过18岁生日的少年,此刻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但霍雍的脸上却依然平静,七窍涌出血滴。
这是一场豪赌,赌上自己与盐池所有人的性命,赌一场挽回一切的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