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几天咱们的放贷效果特别好,元盛银行跟咱们根本没法比了。”谭家俊翻着账本,笑呵呵地对着谭亚才说道。
谭亚才坐在一边,手中撵着一串佛珠,微闭着双眸,表情看起来却没有谭家俊那么轻松。
“这几天存款进账如何?”
“打听的人挺多的,都说回家就把钱拿来,但是却没有放钱的效果明显。”谭家俊随口应着,并没有多想什么。
谭亚才皱了皱眉,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按理说开业以来这么多人打听存款利息的事,但是真正开户存款的却少之又少,这可是不正常的。
“这阵子你大哥在忙什么?”
“不知道,他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很少见他,不过父亲你放心,银行方面的事宜由我打理就行了,之前我有些不自信,但现在看来,这根本没什么难的。”谭家俊毫不客气地说道。
但谭亚才却不这么认为,他思考了片刻,然后说道,“这几天存款量如果还是上不来,咱们的贷款业务就要暂停一下了。”
“为什么?”谭家俊十分不理解,业务量增大说明发展良好,他实在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放缓占领市场的脚步。
“你懂什么,你只看到咱们的账本在增加,就以为万事大吉了?贷款是需要资金储备的,开银行就是因为可以吸收存款,然后发放贷款,这样良性循环,才能逐渐做大,像这样一味地出钱却不入账,就算是金山也迟早要被搬空的。”
听到父亲这一番话,谭家俊仿佛冷水泼头一般,这才突然惊醒。
“真的么父亲,那咱们还有多少银钱支撑啊?”
“这个还要算一下才知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只要我们及时停止,损失不会太大,我一早就担心有这样的状况发生,所以早就联系好了威廉先生,必要的时候会由他出面,帮我们向东藩惠理银行贷款,支撑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谭亚才望着窗外,轻声说道,语气倒也平淡。
“呼,父亲啊,原来你早就想好了后手啊,那你刚刚还说的那么严重,害得我吓出一身冷汗。”谭家俊抹了一把湿润的额头,略微有些抱怨地说道。
这阵子他自恃表现不错,在谭亚才面前也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
“总之,还是要看这几天的动态。”谭亚才并没有介意儿子的语气,轻声嘱咐了一句,起身准备向外走去。
刚走了两步,他又转身说道,“对了,看到阿铭,叫他回家来见我,我有事要跟他商量。”
“知道了,父亲。”谭家俊应了一句,也站起身来,将谭亚才送出了铺子。
……
百花楼大堂,老鸨跟大茶壶正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搭着。
“妈妈,今天咱们这可是有点萧条啊。”大茶壶一脚踩在凳子的横乘上,手里抓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说道。
只见老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用手帕擦了擦嘴角,“也不知道最近这是怎么了,这些财主都去哪撒钱了啊。”
“撒钱的财主咱们这倒是也不缺,二楼那位少爷不正是如此么,连着好几天了,来了也不找姑娘,只是点上一桌酒菜,一个人在房间里喝闷酒,但是赏钱还一分不少,这样的人我还真是从来没见过。”
“你不认识这位大爷么?”老鸨听到大茶壶的话,意外地问道。
这个大茶壶是新来的,听到老鸨这样问,他连忙摇了摇头。
“嘿,这位就是谭家的大公子啊,在港岛可是真正的大财主啊,这样的人他来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咱们只管伺候好了就成,赏钱啊,绝对一分不会少,不为别的,给少了他都丢不起那人。”
老鸨介绍起来唾沫横飞,大茶壶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还朝着二楼房间的方向望上几眼,心里不禁感叹:这人和人的差距还真是大啊。
二楼包房内,谭家铭正端着酒壶自斟自饮,面前桌子上山珍海味,各种美味佳肴应有尽有,但是他却好像丝毫提不起兴致,就已经没了半壶,但是菜却几乎没怎么动。
“父亲,你别怪我,对于谭家我是尽心竭力的,但是为什么你却好像看不到一样,阿俊他每日游手好闲,为什么你却偏偏对他青睐有加,我不明白,不明白啊。”
谭家铭说着,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砸在桌子上,震的其他盘子都跟着飞起又落下。
“如果说做生意的才干,一百个谭家俊也比不过我一个,怎么你就总是把重要的事交给他去做呢,让他安安静静、自由自在地做个少爷不好么,他是我弟弟,只要我还当着谭家的家,自然不会少了他一丝一毫的用度,怎么你非要强行磨练他,难道他就是那块料么?”
“还有,你知不知道,如果谭家真的掌握在他手里,那么我那位姨娘才真的不会容我,如果你百年之后,那时的谭家就真的没有我容身之地了,所以,父亲,你不要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已啊。”
谭家铭说的动情,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什么,他的眼圈竟然有些猩红。
然而这一切都发生在那间屋子里面,没有其他人听得到、看的到。
在一楼嗑瓜子的大茶壶如果见到了这些,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羡慕谭家铭,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发出那种感叹。
此时就听见嘭的一声,紧接着,又接连发出几声东西碎掉的声音,而来源正是谭家铭的房间。
大茶壶一愣,同时觉得头上一痛,正是被老鸨重重地拍了一下。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看看啊,可别发生什么意外,伤了这位财主,那可是咱们赔不起的啊。”老鸨一脸焦急,厉声嘱咐道。
大茶壶反应过来也不停顿,连忙跑上了二楼,站在门外轻轻敲了几下,“谭少爷,您没事吧?”
半晌,里面也没有声音。
大茶壶惊出一身冷汗,还以为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再等待,用力推开了房门,只见谭家铭面色如常地坐在桌边,风轻云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还哪有之前的半点情绪,他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不小心打碎了几个盘子,劳驾帮忙收拾下吧。”
说完,他起身向门口走来,伸手放了一锭银子在大茶壶手中,然后头也不回地买不离去。
大茶壶甚至都没来得及回复一句,然而看着这位财主离去的背影,大茶壶却总有些说不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