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
春秋身形如电,扑向汤青。
呼啦!
劲风骤起,汤青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反应,春秋一拳便捣中他的胸膛。
刹那间,汤青只觉得一阵剧烈的痛疼骤然袭来,差点让他当场疼晕过去。
耳畔风声呼呼,视野快速倒退,他整个人都被春秋这蓄势一击,揍得飞出去。
然后他落到地上,视野天旋地转,一会儿是草地,一会儿是演武场的棚顶。他擦着地面,一路翻滚,草皮都被他剧烈的摩擦掉,肥沃松软的黑土翻腾出来。
他浑身都是草屑和黑泥,青草汁液、泥土气息以及鲜血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扑入他的鼻腔。
他躺倒在地上,目光涣散,一路翻滚过来,令他浑身都散了架,身上各处都传来酸痛之感。
但这些感觉,和他胸口处的剧痛相比,简直是毛毛雨!
他低头往胸口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自己的胸膛左侧,被硬生生打低两寸,皮开肉绽,惨白的肋骨都露出来,很显然是断掉了。
大股大股的鲜血,不要钱似的往外喷涌。
春秋巨力在身,突袭得手,让汤青遭受重创。
汤青瞪圆了双眼,惊骇之后,狂怒仇恨如火山岩浆,在他心中喷发。
“这个小兔崽子,卑鄙无耻,偷袭我!让我重伤,我要杀了他,把他千刀万剐!”
“死来!”就在这时,汤青的耳畔传来春秋的低喝。
春秋连跨几步,赶到汤青面前,抬起一脚,照着汤青的双腿中间狠狠踩下。
汤青只觉得眼前一花,下意识地眯起双眼。方源催动天蓬蛊,浑身罩着一层白光虚甲,光芒让他心尖抖颤。
竟然是三转蛊师!
春秋先前用着敛息蛊,此时出手战斗,再不能掩盖一身三转气息。
直把汤青骇得魂飞天外。这么年轻的三转蛊师?!
他下意识地狂催防御蛊虫,顿时一股青风绕体。
春秋这一脚,蓄谋已久,本来能将汤青下体踩得稀巴烂。但被清风所阻,力道大大降低。
“啊——!”汤青张开大嘴,神情扭曲至极,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
虽然有所防御,但毕竟是要害受到重击,他如遭电击,腰腹用力一弹,从地上坐了起来,伸出双臂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裆部。
春秋眼中冷芒一闪,左手捏拳,猛地直捣出去。
这一拳,他用尽全力。
风声呼啸!
砰!
笼罩着一层白光的拳头,重重地击中汤青的脸面。
汤青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以更快的速度向后仰倒,后脑狠狠地砸在地面。
一动不动,气息全无。
致命一击!
他整个鼻梁都被打进脸部里去,眼球爆出,凸出眼眶一大半,头骨在刹那间碎裂。
鲜血缓缓流下,浸染身边的泥土和绿草。
春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场面像是凝固了一般。
足足几个呼吸之后,周围响起惊呼声。
“死,死人了!”
“有人被活生生的打死了!”
观战的两三个蛊师,都瞠目结舌。就连魏央也不免涌起一丝异色。
演武场中,虽然战斗频繁,但死亡并不多。
一来演武双方都有手段,不敌也可以认输。二来有主持演武的蛊师能及时出手。三来战斗双方通常也比较克制,毕竟都在演武区混的,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因利益而争,但不会真正闹出人命来。
春秋能杀了这汤青,有两个主要原因。
第一是汤青刚刚闭关出来,对于战斗的敏锐大大降低。换做平时,他及时动用防御蛊,也不会落到这般下场。
第二是春秋相貌年轻,又用了敛息蛊遮掩气息,导致汤青心神放松,然后突然暴起偷袭,第一击就重创了汤青,随后两下兔起鹊落般快速,让主持演武场的蛊师都没有来得及反应,汤青就被他干掉了。
主持演武场的蛊师,一路飞奔,赶了过来。
但当他看到汤青凹下去的脸孔,还有从头骨裂纹处往外渗出的脑浆和血水,只得打消施救的想法。
“年轻人,你下手太狠了!”他瞪了一眼春秋,语气中有不满。
刚刚的战斗虽然短暂,但他尽收眼底,春秋掌控全局,原本可以留手,放过汤青一条性命,但他没有那么做。
春秋无所谓的耸耸肩:“一条人命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按照演武场的规矩,我把他打死了,他身上的东西都是我的战利品,对么?”
主持演武场的蛊师不悦地哼了一声:“他身上的东西都是你的,不过藤讯蛊我们得回收。年轻人,我得提醒你,你对生命一点都不尊重,这样的想法很危险!”
“实在是抱歉。”魏央带着一脸歉意,从身后走过来,“我的这位老弟,一直都在外面闯荡,第一次来这里参加演武。”
那蛊师并没有认出魏央来,脸上流露出一丝厌恶之色:“哼,你们魔道蛊师就是这样,侵略成性,嗜血屠杀。算了,和你们说不通,把你的藤讯蛊拿来。”
春秋掏出藤讯蛊,主持蛊师修改了里面的记录,还给了春秋。
春秋心神探入进去,原本零的胜场数,此时已经变为一。
他又搜了汤青的尸体,得到四只蛊。三只二转,一只一转,都是普通的蛊,总价值大约两千元石。
汤青的死很突然,以至于没让他来得及自爆蛊虫。
只是他刚刚闭关出来,身上的元石只有二三十块。
“春秋老弟,以后最好尽量少下杀手。”出了演武场后,魏央劝说春秋道。
“虽然说在演武场中,生死勿论,但是……”魏央缓缓摇头,“没必要每一场都做生死拼杀。演武区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总会碰到比你强的对手。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毕竟都生活在商家城里,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春秋微微皱起眉头:“可是我饶了别人,别人未必饶我啊。我逃亡途中也碰到过魔道蛊师,二话不说就动手。你不动杀手,人家动杀手,我过往的经验告诉我,能下杀手就下杀手,否则夜长梦多,绝不要给敌人机会!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活到现在。在家族的时候那些电狼群可不会留手,家族灭后那些蛊师更是狠毒!可惜古月山寨没了!”
魏央一阵哑然。
他忽然想到,眼前的这个春秋不正是以前的自己吗?下手狠辣,不信任任何人,追根究底是没有安全感。
魔道蛊师是最没有安全感的。
和正道蛊师不同,正道蛊师有家族依托,有族人帮衬,有稳定的资源供给,所以他们有安全感,能信任彼此。
而魔道蛊师都是散修,没有家族势力支撑,就得自己搞元石,弄食料。很多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朝不保夕,能有安全感么?
他们为了自己能生存下去,就只好铤而走险,杀人越货。魔道蛊师势单力薄,往往不敢去动正道人马,因此就把魔爪伸向彼此。
这样一来,恶性循环。魔道蛊师之间就更不能信任,往往一见面就动手。
他们更没有安全感,因此招数就更加狠辣。
魏央是从魔道转了正道,丰富的经历让他对正魔两道的认知,比常人更加深刻。
为什么正道荣昌,魔道只能被压在下风?
就是这样的原因。
春秋出手狠辣,魏央十分能够理解。正是因为这份理解,导致他对春秋心生怜惜之意。
“他虽然修为达到了三转,身具战斗才华,但终究是个孩子啊。唉,看到他攻势这样凌厉,就知道他吃过多少苦头。现在想想,如果他手下留情,反而显得奇怪吧?”
“他毫不留情,就和其他的魔道蛊师一样,刚刚参加演武都有这样的毛病。我以前不也这样?呵呵,算了,等时间一长,他就会慢慢转变了。这种过程是潜移默化的,不能强行催导。”
想到这里,魏央便不再劝说,而是话锋一转,谈到刚刚的战斗。
“春秋老弟,你之前说过,用了不少蛊改造身躯,增加力量。你具体用了多少蛊?”
“魏大哥既然问,小弟知无不言。一共用了三种蛊,黑白豕蛊,鳄力蛊,前几天刚买了一枚棕熊本力蛊,如今正在用着。”春秋微笑道。
“呵呵呵,黑白豕蛊给你增加了两猪之力,鳄力蛊带给你一鳄之力。但是老弟啊,你想过没有,若刚刚是一头山猪冲撞你的对手,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势?”魏央以一种启发的语气道。
春秋已知魏央的用意,索性配合他,脱口而出道:“若那人没有防御,肉体凡胎怎能抵得过野猪冲撞?必定被撞得腰折肚烂,惨不忍睹。”
魏央脸上笑意更浓:“如果将那人的头颅放在一条鳄鱼的口中,鳄鱼一口咬下去,又会怎样?”
“必定咬得稀巴烂,像脆皮的瓜果摔在地上。”春秋答道。
魏央紧接着又问:“老弟你有双猪之力,一鳄之力,还有你本身的气力。你第一拳打下去,却只能将对手的胸膛打个坑,断几根肋骨。你第三拳打在他的脸上,却只能把头骨打出裂缝,你说这又是为什么?”
这次不待春秋回答,魏央就继续说道:“拳击脚踩,只能发挥出人体的一部分力量。老弟你身上虽有双猪一鳄之力,但真正能发挥出来的有几成呢?力道修行的最大弊端,就在于此!人一身的气力,就像是个大水缸,里面装满了水,但真正作战时,用到的水只是所有水中一小部分。”
“黑白豕蛊、鳄力蛊、棕熊本力蛊,这些蛊能永久增加力量,都是价格不菲的蛊。你投入这么多的钱,结果发挥出来的效果,可能十分之一都不到。如果将这些钱财投入到其他方面,无疑更见成效啊。”
“原来魏大哥说这么多话,还是想劝我放弃力道。”春秋淡淡一笑,一副这才听明白的样子。
“这个道理我也懂,人的身体和野兽的身体构造不同,的确难以发挥出它们的力量。但是用蛊存乎一心,我也听说很多力道蛊师,能使出兽力虚影,发挥出蛊虫的全部力量。”
“呵呵呵,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当年我在演武场时,也遇到过不少的力道蛊师。很多人用蛊纯熟,在偶尔的攻击中,能出现兽力虚影,发挥出蛊的全部力量,十分有威胁。但你其实有所不知,这样的攻击次数,实在太少了。而且,攻击方式也很局限。只有特定的招式,才能发出兽力虚影,很容易就能躲避。”魏央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
春秋沉默了片刻,心想正是因为如此,才需要那只传奇蛊啊。
口中则道:“魏大哥,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是力道是我的选择之一,我还是想亲自验证一下。”
“唉,那你可要好好验证。”魏央叹了一口气,春秋如此“执迷不悟”,他也不好继续强劝。
好在春秋已经参加演武,魏央觉得:接下来的事实会打动春秋的心。
春秋要在商家城生活两三年之久,时间还有的是,魏央也不着急。
一转眼,已是半个月后。
赌石坊中,掌柜弯着腰,站在春秋的身侧,陪着笑脸。
“魏大哥,你也来挑几颗石头玩玩?说不定能赌到好东西呢。今天我请客!”春秋笑着道。
魏央就站在春秋的身旁,他摇摇头:“今天是汤雄强行挑战你的日子,想不到你杀的那个汤青,竟然是此人的弟弟。春秋老弟你还是谨慎为好,汤雄为了报仇,特意从第四内城降到第五内城。他小有威名,能爆发出三熊之力,来势汹汹啊。”
他虽然这么说,神情却不显得担忧,反而隐藏着期待。
这些天,春秋又赢了一场演武,这已经是第三场了。
魏央希望这个汤雄能够“打醒”春秋,让他舍弃力道,转换流派。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魏大哥不赌,我就出手了。我已经看到了几块好石头了。”春秋眼中放着亮光,伸手点选了几枚顽石。
掌柜的连忙指挥伙计,小心翼翼地将选中的顽石取下来。
春秋忽然轻咦一声,指着柜台一脚:“这块垫脚的石头,好像也是星辰石?”
掌柜的楞了一下,连忙笑道:“贵客您真是慧眼如炬啊,这块石头还是小的几年前垫上的。那时柜台脚被一赌徒踢坏了,小的就顺手拿了一块四四方方的星辰石,正巧垫上去了。”
方源皱起眉头:“石头是用来赌的,怎么能做垫石?简直是宝珠蒙尘!今天最后一块就选它吧。”
“是是是,贵客教训的是!”掌柜的点头哈腰,心中却不以为然。
星辰石品相很重要,多以箭枝状、流星状为佳。这块石头一看就是坏石,以前摆在柜台上无人问津,所以被他塞到下面,平衡柜台。
几位伙计一起合力,将柜台脚下的星辰石抽出来,和其他石头一块,送到解石台。
解石台上,几位年轻的解石小师傅,正在为一位中年蛊师解石,动作缓慢细致。
魏央对春秋解石,其实很不赞赏。看到他如此选石,更是暗暗摇头。就算是他不赌石的人,也知道品相的重要性。春秋最后一块石头,简直是瞎选。连他都有些看不过去,难怪春秋这些天泡在赌石区,元石花下去,却不见有所收获。
就算偶尔赌出一些蛊,都是一二转的,或者干脆是残骸尸壳。
在魏央心中,春秋如此赌石纯粹是浪费钱。但他没有劝说,方源元石越少,就越需要依靠商家,这是他喜闻乐见的事情。
春秋心中激荡,脸色平静,目光中饱含期待地看着解石台。
这些天来,他在赌石区各家赌石坊流连忘返,又故意选取一些坏石,给人留下印象。
虽然他已经暗中克制,小打小闹,但赌石就像是无底深渊,短短一个月不到,就吞掉他近十万的元石。
不过想到即将得到的传奇蛊,别说是十万,就算是五十万元石也是值得的。
这只赋有传奇色彩的蛊虫,虽然只是三转,但效用奇特,已经绝迹。
很有可能,这就是全天下最后一只了。
魏央皱起眉头:“要注意时间,待会就要赶去演武场,掌柜的,解石能快些么?”
“当然,当然。”掌柜自然认得魏央这位外姓当权家老,连忙点头。
他跑到解石台上,伸手连挥,对那些解石小师傅道:“去去去。”
把这些解石小师傅,都赶到了一旁去。
“我的石头啊……”那个中年蛊师惨叫一声。
解石是个精细活儿,被掌柜的一干扰,小师傅们手忙脚乱,令中年蛊师选的好几颗石头都损坏了。
“李然,你别叫。你出的元石,本店如数奉还给你。”掌柜的喝道。
那中年蛊师胡子拉碴,瞪着双眼,语气很不忿:“万一这顽石里面有蛊呢?”
掌柜不屑地嗤笑,对中年蛊师挥手:“得了吧,李然。你赌石赌了这么多年,都是赌的下等石头,出过什么好东西的?你别闹,再闹连赔偿都没有!”
“我呸,店大欺客,狗眼看人低,总有一天我李然会出人头地的!”中年蛊师嘴里嘟囔着,语气愤愤,终究还是没有叫嚷。
“李然……”这个名字唤起了春秋的某段记忆。
他的眼中,不由地流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貌似这个李然,就是赌出传奇蛊的那个人呐。当然,也可能是同名同姓……
但不管如何,李然出人头地的机遇,已经被春秋抢走了。
五位老师傅接连登场,解石开始了。
年轻的小师傅们无语地看着,这些前辈卖弄着手段。明明很多顽石可以用很简单,耗费真元很少的法子去解,但偏偏老师傅们非得动用全力,弄得真元大损,步骤繁杂,却只能提高一丝成功率。
十几块顽石,包含有杂等、下等、中等,被老师傅们迅速解开。
“出蛊虫了,是剑影蛊!”
“三转的剑影蛊,难得啊……”
“活蛊,绝对的活蛊。恭喜贵客了。”
老师傅们连连向春秋拱手,心中均松了一口气。
春秋这些天连连解石,没有像样的收获。搞的这些老师傅心中也惴惴不安。
掌柜的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一脸喜色:“贵客您大赚了!剑影蛊能卖到三万两千块元石,贵客您只花了八千块元石买的石头啊。”
周围人无不羡慕地看向春秋,那个李然更是撇撇嘴,语气酸涩的嘟囔:“哼,走了狗屎运了。”
“行啊,老弟,剑影蛊和我的刀光蛊齐名。建议你不要卖出去,留着自己用吧。”魏央也恭喜道。
“呵呵呵,这叫做苦尽甘来,我就说我的运气不会那么差的。”春秋笑道,“魏大哥,今天比试结束,我请你吃酒,咱们庆祝一下。”
魏央点点头,也不客气。他却不知春秋表面谈笑风生,其实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剑影蛊只是一个意外,并非是他的目标。
那块垫脚的星辰石,切开来后,根本没有蛊,完全是实心的废石!
怎么会这样?
那只传奇的蛊,哪里去了?!
一时间,春秋心中思绪起伏,心潮汹涌激荡。
无数的疑惑,充斥他的脑海。
怎么会这样?!
传奇蛊虫难道不是藏在这块星辰石中的吗?
如果不是这块顽石中,又会在哪里呢?也许,不是这块石头,或者不是这家赌石坊?
或许这传闻根本有误?我又该去哪里,寻找那只传奇蛊呢?
事情的发展,大大超出了春秋的意料。原本以为唾手可得的传奇蛊虫,如今已经不翼而飞,而意外收获的剑影蛊,根本不能弥补春秋这些天来的元石投入。
“如果没有传奇蛊,我的这些努力都白费了。真是该死,怎么会如此?传闻或许有误,但能流传如此之广,必定不是空穴来风。尤其是这细节如此详尽,相关传闻无一差异,可信度很大。但偏偏……”
春秋暗暗咬牙。
没有这只传奇蛊,他的力道修行,就宛若空中楼阁,水中花月。
“难道,真的要我改变修行方向?若是这样一来,三王传承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解石的结果,很大程度上打乱了春秋的大计。但偏偏他不不知道问题,究竟出自于哪里。
曾经引为依据的传闻,此刻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神秘迷雾。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演武区了。”这时,魏央开口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