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之上,一顶绣着大大的“柳”字的软轿摇摇晃晃而来,从东街出来之后,轿夫们显然用尽了气力,速度也慢了不少。
这一行人几乎是从东街逃出来的,阻碍惠民药坊修建,还进百岁堂滋事,柳絮儿的恶行火速传遍了大街小巷,引得不少人跟着轿子议论着。
“听闻,这位柳二小姐将要嫁进安和王府呢!”
“真的假的,我大赫朝战神竟然看上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小点声吧,方才有人看见安和王与她在一处呢。”
“我看见了,最后王爷进了百岁堂,把她支走了呀!”
“这就对了,百岁堂那位可是正牌王妃,虽然被废了,可当年称得上是誉满京都啊。”
柳絮儿捂着耳朵不想听,可还是被这些议论灌满了。
即便是周围的家丁,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怨念裹在轿子里,眼看就快要包不住了。
“快走快走。”
为首的管事儿拎着狼牙棒自顾不暇,却还在催促着抬轿的几人加快脚步。
柳絮儿铁青着一张脸,随着家丁们几乎跑起来的动作颠簸着,手里将一块帕子绞出了千条褶子。
舞语仙!
你这女人简直无耻!
当众羞辱我这么多次,现在眼看王爷就要明言娶我过门了,你竟然还敢辱没我。
不就是个惠民药坊,本小姐让你好看!
“小姐,咱们回王府吗?”眼看着安和王府就在眼前了,为首的男子欣喜道。
“不回!”柳絮儿斩钉截铁。
她现在如此狼狈,才不要回安和王府去,再让薛管家那老家伙看笑话。
“回柳府,我要向父亲说明此事!”
抬轿的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虽然心中叫苦不迭,可脸上却不敢有分毫表示。
“是!回府,回府!”管事忍痛跛着脚张罗众人,一行家丁簇拥着轿子,看起来丢盔弃甲仓皇而逃一般。
刚进柳府,柳絮儿捂着脸便冲进了后院。
内院里喜气洋洋的柳夫人正在看料子,猛然间闯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丫头,冲了她的好心情,正要开骂却见是柳絮儿,顿时愣住了。
“絮儿……你这是……”几乎不敢相信,柳夫人看着头发凌乱衣着不整的女儿,几乎惊叫出声。
“柳羽!让你去王府陪护小姐的,怎么让她弄成这样!?”
拖着狼牙棒的男子垂着头,很是紧张地回道:“夫人,此事确实是小的照顾不周,竟让小姐受了如此大辱,还请您责罚!”
柳夫人将已经挑选好了的布头样子狠狠拍在桌上,指着柳羽质问:“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说清楚!”
柳絮儿此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柳夫人抽抽搭搭地将今日之事全部说了,柳羽在旁添油加醋,为了撇清自己的责任,将所有事情一并扣在舞语仙头上。
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舞语仙说成了个张扬跋扈、出手伤人之徒。
“简直反了她了!”柳夫人愤愤道,同时又看了看一脸凄惨的女儿,恨铁不成钢道,“你也是没用,王爷都去了,怎的能让那女人就此逍遥,你却像只丧家犬一般逃回来!?”
柳絮儿自然知道那是因为此事她也有错,唯恐多说多错再引得王爷厌烦。
所以即便是柳夫人说得再难听,她也只能受着,半个字不敢回嘴。
看见女儿如此不争气的模样,柳夫人狠狠戳了她的脑门一下,随即又发现一些端倪。
“你这脸,又是怎么了!?”
这一番折腾,妆粉早就蹭了个精光,那些墨迹此刻更为显眼了些。
听见娘亲问话,柳絮儿下意识用手挡住,却被柳夫人狠狠拉开。
“还挡什么挡,现在知道丢人现眼了!?”
看清了女儿脸上有两列墨迹,柳夫人倒退两步,差点尖叫出声:“你这脸,你这脸是怎么了!?眼看就要订亲办喜事了,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虽然知道定是王府中人动的手脚,可柳絮儿从未猜到是世子所为,这字迹她是认得的,那分明就是长姐柳沛涵之前的手笔。
每每想起此事,她都忍不住后背发凉,也因此未对任何人提起。
“说话呀,哑巴了!哭哭哭就知道哭,我生了你到底有什么用啊!”柳夫人说话间又要动手,柳絮儿缩脖子躲过,慌忙解释。
“这是,这,我也不知道。那日在王府醉倒,醒过来的时候,脸上就出现了这么两行字。”柳絮儿越说声音越小,几乎到了不可闻的地步。
柳夫人耐着性子,竖着耳朵将女儿的话听完,顿时怒了:“什么,竟然有人趁你睡着,往你脸上写字!?”
桌上一个玲珑盏正燃着香,柳夫人气的两手无处安放,一会儿握紧一会儿松开,整个人也焦躁的满屋乱转。
终于狠狠一个回身,她想要指着柳絮儿教训几句,却意外碰到了烧的滚烫的玲珑盏。
一阵疼痛灼来,柳夫人满腔愤恨瞬间被点燃,她挥起袖子将那只金箔制作的玲珑盏掀翻在地。
雕工精细的盏盖瞬间摔得变了形,上面镶嵌的猫眼石也滚掉了几颗。
盏座带着尚在燃烧的香灰砸在柳絮儿身上,她腿上被烫了个正着,却只敢轻轻将香灰抖掉,连痛也不敢喊一声。
“一个准王妃,在王府被欺负成这副模样,你到底还有没有点出息!?”看着女儿畏畏缩缩的模样,柳夫人只觉得整颗肺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
柳羽见状,慌忙带着家丁们退了出去。
“到底怎么回事,谁干的,打死了没有!”柳夫人见柳絮儿始终不开口,只得主动问道。
见四下没有外人,柳絮儿抿了抿嘴唇,半天才开口道:“不是女儿不查,只是此事实在蹊跷。那日,虽然我独自睡在房中,可是婢女们就守在门口,若是有人进来,她们绝不可能毫无察觉。”
柳夫人听着皱起眉头,示意她继续说。
“还有,就是这字……”柳絮儿缓缓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能感受到那些笔画一般,她略带惊恐地说道,“这字怎么看都是那个人的笔记,当时有伺候过她的婢女在,见到那字也是吓了一跳……”
急躁不已的柳夫人哪里听得了吞吞吐吐,见柳絮儿说一半留一半,顿时怒了:“谁啊,什么人!既然知道,为何不抓住他!”
柳絮儿咽了咽口水,犹犹豫豫道:“是她……是柳沛涵的字。”
柳夫人脸色一白,顿时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