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修争渡,神光遮天,似浩荡荡长河,贯穿长空。
这一幕,恢宏而震撼。
一切顺利,没半点意外出现,飞入济阳山之修士,皆安静且恭敬。这点,在预料之中,毕竟元夏宫祖地之神妙,于当世并非隐秘。
夏雪在此,可得“一境之力加持”,以武神血脉之八血武夫实力,足以横压十方。
谁敢在今日闹事,才是真活腻了!
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沉寂许久的济阳山,终于热闹起来。
有人涕泪交加,跪倒在山门内,向夏雪所在不断磕头,直呼此生得归元夏宫,死亦无憾。
亦有人,举止局促、不安,远远躬身行礼,口呼宫主大人,却又似带着某些顾虑。
但更多的人,却是以一种,陌生而好奇的眼神,打量周边——对他们而言,元夏宫只存在于,师长、祖辈口中,今日是第一次来,自要瞪大眼睛多看几眼,至于激动、欢喜,多少是有一些的,至于归属感与忠诚之类的。
抱歉,并不太多。
千年沉寂,纵能再度归来,可一些代价,终归是难免。
一派沸沸扬扬,至日落时分,济阳山才逐渐安静下去。
夏雪于大殿中,召见了各方修士代表,白镜、罗冠亦跟随左右出席。
怎么说呢,过程很顺利,各方到来修士,亦对夏雪及元夏宫,表达出足够的尊敬。
并表示,吾等出身元夏宫,终等得宫主大人归来,重开济阳山门,自是要尽早归来。
可到了具体处,就困顿颇多,比如散落四方,各有了一定根基、产业等,需要照顾、料理。又比如,门下(族中)子弟,皆适应了一方水土,不愿轻易搬迁,还需呵斥、劝解。再或者,寻觅到了适宜自身修行之地,如若舍弃,太过可惜等等。
诸如此类。
举止是恭敬的,态度是积极的,对宗门的敬畏与归顺之念,更是不打折扣……但就是,需要时间,来逐步达成,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希望夏雪能给予一定的宽容、宽限。
当然,表现出来的方式,极其委婉且恭敬,让人挑不出不满。
罗冠扫过大殿下,那恭敬、忐忑众人,目光闪了闪,暗道元夏宫虽顺利重开,可这一摊子事,明显颇为麻烦。而且,今日这些只是肉眼可见,暗中不知还藏着,多少波涛激荡。
白镜长老,也忍不住皱起眉头,眉眼之间浮现出,几分淡淡忧虑。
就在这时,一声冷笑响起,徐舟长身而起,一袭火焰道袍,眼眸冰寒环顾周边,“你等执礼甚恭、言辞温顺,却也改变不了,心怀推诿的事实,是不甘舍弃自由、逍遥,重归元夏宫吗?!哼,你们莫要忘了,若无元夏宫当年提携,又岂有你等今日,各自占据一方。”
不理众人脸色大变,徐舟起身步入殿下,躬身一拜,“徐舟,及神火殿一脉,求归济阳山,请宫主大人恩准。”
夏雪抬手,“徐舟长老不必如此,你的要求,本宫准了。”她抬头,又扫过众人,“人于世间,各有际遇、经历,不可一概论之……神火殿求归,本宫答应,你们需要时间,本宫
也答应。”
“但有一点,你等当记清楚,元夏宫是你等主宗,若有人起了,自立门户之念,现在说出来,本宫可以应允。否则,过了今日后,谁若再敢生出他念,本宫必不饶恕!”
金玉之言,夹杂凛冽气机,笼罩整座大殿——八血之境,武神血脉,称当世无敌。
众人心惊,继而悸动,望着大殿上首主位,一袭墨袍的宫主大人,纷纷拜下口呼不敢。
纵即便,其中某些人,的确心怀二念……可就眼下这局势,又有谁敢多说半句?
表姐好手段!
罗冠心中竖起大拇指,这一番恩威并施,压的众人低头,更确立了元夏宫的威严。
不过,这些大概还不够,今日大殿众人,看似恭敬无比,可谁知怀了何种念头?这其中,未必就没有,杨氏或天澜圣宗安排来的眼线。
又片刻后,夏雪挥手,众人再度行礼,山呼“我等告退”。她已与元夏宫旧属众人,暂达成一份约定,给他们一到两年时间,用以处理琐事,算是暂且压下这份,彼此间的矛盾、冲突。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如神火殿徐舟一般,直接归附济阳山的也有不少。
可问题是,迟疑不决,暂缓归附者不一定就真的,存了背弃旧主另立门户之念。而恭顺归来,似“忠心耿耿”者,也未必就是,如其所表现出的一样。
毕竟“人心”二字,最是难测。
很快,大殿安静下去,只剩夏雪、白镜、罗冠,及被叫住的徐舟。他身为神火殿执掌者,外支六脉之一,今日又率先归附而来,理应给予足够的尊重、信任。
“外支六脉,神火殿徐舟,拜见宫主!”徐舟整理长袍,屈膝跪地,恭敬行大礼。
夏雪并未阻止,待他叩下后,才缓缓道:“徐长老,请起。”
这并非多余,而是一种严肃且极正式的环节,至此刻起,神火殿才算真正归位。
白镜微笑,拱手,“徐舟道友,此后你我共事,当竭尽全力,协助宫主大人,壮大我元夏宫,恢复当年之荣光!”
徐舟起身,点点头,“理当如此。”他略一停顿,道:“以贫道看,宫主大人对他们,实在太过仁慈,不过是一些,依仗我元夏宫而崛起的无知之辈,竟敢心存顾虑,当予以霹雳手段才是。”
“如此,他们方能知晓,何为元夏之威,何为主宗之怒!贫道愿亲自前往,为宫主大人,扫平奸佞之辈!”
炽烈蒸腾,暴戾四起。
这位徐舟长老,倒真的是,秉承了其“神火”二字,是个真正的火爆脾气。这点,从刚才大殿中怒斥四方,也能看出一二。
这种人看似暴虐,实则心中无私,罗冠对他的观感,倒是好了不少。
咳……当然,这跟罗冠觉得,“无脑易怒”者较好接近、驱使,多少也有些干系。
夏雪摇头,“徐舟长老稍安勿躁。”她声音平静,透出威仪、安抚之意,“元夏宫沉寂千载,世事变幻亦属正常,他们需要时间考虑,本宫又何尝不是,在观察他们。”
“元夏宫需要的,是真正的忠诚麾
下,如徐舟长老你,又比如白镜长老……”余光扫了一眼罗冠,这女人却没继续说下去,这让罗冠心底,忍不住生出一丝恼怒。
“我视你为亲生表姐,你却拿我当外人!”当然,表面上仍是一副,微笑点头模样。
夏雪继续道:“若有奸佞,自当以雷霆手段清理,到时少不得劳烦徐舟长老,但并非现在。”
徐舟吐出一口气,火星四溅,“既宫主大人,心中已有韬略,贫道便再忍些时日。”
说罢,拱手行礼,退到一旁。
看样子,似对夏雪的决定,略有些不满,但这位徐舟长老也是妙人,依旧礼数周全。
白镜来打圆场,笑道:“徐舟道友,你还是当年的臭脾气,忘了当年老宫主,是如何罚你的了?我元夏宫重开,更当谨慎小心些,做事急不得。”
略略停顿,又道:“不过,今日济阳山开,竟有超过半数旧部赶来,这数量的确,有些出乎意料。”
徐舟皱眉,看了他一眼,“白镜道友,你此言何意?莫非他们这些人,还敢心怀不轨不成?!瞎了他们的眼,宫主大人坐镇济阳山,纵世外之人降临,也未必能敌,谁敢放肆?”
罗冠注意到一个词语,“世外之人”?一个势力,又或者,是代表着一种境界?便类似于,当初云海大陆上,所谓“天人”吗?
念头转动,他突然道:“是有些不对劲。”说话间,对徐舟拱了拱手,又看向夏雪,“表姐觉得如何?”
他今日,几乎全程是泥胎木塑状态,只做一个摆设,但该说话的时候,当然得表态。
不然,以后如何与“同僚”们相处?
没错,我是靠裙带关系上位,但并不是真的,就一无是处。
实力或许差点,但脑子这块,我有!
夏雪淡淡道:“或许有事,或许无事,这点非你我可以掌控,所能做的便只有等。”
“哪处起火,灭了就是。”
一句话,干脆利落,霸气十足!
啧啧,这就是大佬的眼界、心胸。
第二日,济阳山上遁光冲天,无数人再度回到,山外海上停靠的大船,再转身对济阳山遥遥拱手,便各自调转离去。
一时间,船走十之七八,与昨日那四方来贺,万修横空一幕相比,略显几分落寞。
不过好处是,走了这些人之后,济阳山上又安静下来,尤其是山巅苍雪间掩着的几座大殿,更是无人轻易接近。
夏雪一座,白镜一座,徐舟老道说是不喜冰雪,选了半山腰处居住,罗冠则带着桑桑、敖秀,住在另一座。
杨九真?不知道,这山上如此大,宫殿楼阁无数,她一个独身女人,哪都住得下。
确定敖秀睡了一觉后,就又缠着桑桑做糕点吃后,罗冠便继续闭关。
路已寻得,大道在望,自当一鼓作气,冲破藩篱!
也不知,在九曲之后,是何等风光,所谓通天大道,又具体代表了什么?总不能,只能听着好听吧?罗冠表示,他很期待。
转眼,便又过去了一个月,四海无事,一切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