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来了,快进屋。”周母听见动静来到了客厅,见到干女儿,热情招呼道。
春燕瞅了眼廊檐下的肉串和四个大火腿,推门进了屋里,“干妈,我哥和嫂子呢?”
“去买年货去了。”周母招呼着干女儿进了里屋,春燕看到炕上铺满了洁白的棉花,惊讶道,“干妈,从哪弄来那么多新棉花?”她上前抓了一把,手感柔软,真是好东西,“这有二十多斤吧?”
“一共二十五斤,秉昆托关系弄来的。”
乔春燕看了眼旁边的几条新被面,“给我哥做几床新被子?这么多棉花,用不完吧?”
“不止秉昆的,还有秉昆爸的,今年秉昆爸也回来过年,等过完年了,就一起带到川蜀去。”周母笑着拿出装瓜子的铁皮盒子,“剩下的,再给秉昆、丽丽和都都做身新衣服.....”
春燕抓了一把瓜子,磕了两粒,“还没几天就过年了,干妈你一个人来得及做吗?”
“这不是还有秉昆媳妇吗....”周母说到付丽丽时笑容更是盛了几分,小儿媳妇不仅会做的一手好菜,还会针线活,而且又快又好......就是烧菜的时候,用调料有些大手大脚。
乔春燕这时瞟到了墙边的缝纫机,竟然是明珠牌的,比她对象准备的缝纫机贵上五十多块.....
瞬间,嘴里的瓜子也不香了。
许都都看着所谓的‘干妈’瓜子皮乱飞,暗暗骂了两句,还大记者,竟然这么不讲文明.....
“叮铃铃...”
“是妈妈叔叔回来了。”许都都撒腿就冲出了屋里,春燕侧过身透过玻璃窗往外瞧了瞧,两人车上装的满满当当的年货。
“咦,这都都怎么还喊我哥叔叔?”
周母略微有些尴尬,“都都喊惯了,秉昆也就没让她改口。”
“妈妈,叔叔。”许都都冲到小院里,“妈妈,橡皮泥和200响买了吗?”
“买了。”
“在哪,在哪?”
付丽丽解下两个比较轻的尼龙袋,递给了女儿,许都都接过打量了一番,醋,酱油....另外几个玻璃瓶里装的不知道什么,另外还有几个牛皮纸袋,她靠近嗅了嗅,香香的.....
“哥,嫂子,买了什么年货?”乔春燕来到小院里,伸手接过两个袋子的同时,眼睛像是雷达般把两辆车上的东西来回扫描了一遍,王立冬搬下两大袋子面粉,“就是些米面粮油,”
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工夫,十几包东西全都搬进了屋里,许都都忙着开宝箱游戏,找她的橡皮泥和200响....香油、花生油、固本皂一堆、茶叶一袋子.....一袋子糕点,许都都眼睛一亮,伸手打开袋子,是她喜欢的江米条....正待拿上一根,忽然爪子被打了一下,疼的她呲牙咧嘴,抬头一看,老娘正狠狠瞪着她....“妈妈是怎么教你的?”
“吃东西前要洗手。”许都都扁扁嘴,不情不愿打了水,洗干净手,等回到桌前,江米条呢?
她找遍了桌子,就是不见心爱的江米条,“妈,江米条呢?”
“马上就吃晚饭了,吃什么零食!”付丽丽把两盒子橡皮泥塞到女儿手里,“你的橡皮泥,叔叔特地给你买了两盒.....”
见女儿拿着橡皮泥就要进里屋,“都都,妈妈怎么教你的?!”
许都都刹住车,对着王立冬道,“谢谢叔叔。”
王立冬从袋子里,拿出十几本小人书给了小丫头,“去玩吧。”
“谢谢叔叔,”小家伙高兴捧着一大堆玩具,一蹦一跳进了里屋....
王立冬看了眼和媳妇讨论一卷花布的乔春燕,“你最近这么忙,怎么有空来我家?”
乔春燕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纸片,王立冬接过,原来是婚宴请柬,年初二,中午十一点,朝阳国营饭店。
“哟,这么正式。”
“陈雷说报社的同事结婚,都要发请柬,我们也就入乡随俗.....”乔春燕说了两句就转到了72条腿上面,“哥,什么时候能完工?”
王立冬把一袋子花生倒进了铁皮饼干罐头里,“就剩下两把椅子了,最多还有两天。”
“明天能上漆吗?”
“可以啊。”
乔春燕抱住他胳膊,“太好了,谢谢哥,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王立冬拍开她的爪子,“马上结婚的人了,注意影响。”
乔春燕大咧咧道,“这有什么啊,你可是我哥,嫂子肯定不介意对吧?”
付丽丽笑着点点头。
“看,嫂子都没说什么。”
“我可不是你哥!”王立冬看了下时间,“都饭点了,我就不留你了。”
“小气鬼,哥,你以前不这样啊,现在越来越小气了,”
乔春燕吐槽了两句,转身进了里屋和干妈打了声招呼,叮嘱让她初二早点到,周母见干女儿要走,喊王立冬从廊檐下取下了最大只的火腿,就当做她这个做干妈给干闺女的结婚贺礼了。
乔春燕搂住周母亲了一口,“还是干妈最疼我....”走前,还不忘冲他扬了扬手里的大火腿,“哥,我走了。”
王立冬挥手赶人,“好走,不送。”
.....
腊月二十九,王立冬回到家,就见老娘坐在炕头唉声叹气。
“妈,怎么了?”
王立冬拨开窜到脚边的小豆芽,让它找都都玩去。
周母拿起炕桌上的一份电报,“你爸发了电报,说今年过年不回来了,留在蓉儿那过年。”
王立冬接过电报,上面就七个字,‘我在蓉儿这过年。’
“嗨,这不是好事吗,”王立冬安慰老娘道,“这说明爸已经原谅周蓉了,否则哪会留在贵洲过年。妈,你该高兴才对。”
“我知道,可我心里头就是堵得慌....这都三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爸你哥你二姐才能一起回家过年....”周母说着眼眶一红,抹起了眼泪,王立冬赶紧让媳妇上,这安慰人的活,她比自己在行多了。
付丽丽三两句,就把周母的心思转移到了周家长孙上面,“昆儿,拿信纸,给你大哥写封信。”
王立冬悄悄给媳妇竖了个大拇指,拿了信纸,周母口述,让大儿子赶紧给老周家传宗接代.....
........
年初二,光字片的‘小太阳’乔春燕姑娘,风光出嫁了。接亲队伍足足来了十二辆自行车,还都是明珠产的,着实羡煞了一众还未出嫁的姑娘们。
新郎长得也挺帅气,白白净净,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上衣口袋别着一支钢笔,一看就知道是个文化人。
到了中午饭点,王立冬一家四口跟着大队伍,一起来到了朝阳饭店。
“秉昆。”一声熟悉的喊声在耳边响起,王立冬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的停车处,发小国庆赶超正朝他挥手。
让媳妇带着老娘先进饭店,王立冬走上前,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再看了看和两人一起的两个青年,眼熟得很,一个是曹德宝,一个就是吕川。
电视剧里,曹德宝和今天的新娘乔春燕是一对夫妻,不过这个世界,是没可能了。
乔春燕现在的眼界,根本瞧不上一个酱油厂的普通职工。
国庆帮三人做了介绍后,做起了推销员,“以后你们俩要是想要做家具,可以找秉昆,他的手艺,在咱们这片,那是这个....”他说着竖起大拇指。
“混口饭吃。”王立冬谦虚了一句,掏出香烟,散了一圈,“你们也是来吃饭?”
“嗯,”赶超指了指朝阳饭店,“德宝相中了一个姑娘,是朝阳饭店的服务员。”
“秉昆,你呢?”
“哦,我一个邻居结婚,过来吃喜酒。”
“那么巧?”
“走吧,外面那么冷,进去说。”半路上,王立冬和国庆赶超说了下调岗的事。
前两天,厂长小儿子找他弄了两张电视机票,他顺便就把这事给办了,“我已经找了人,过完年,你们的调令应该就能下来。”
赶超激动道,“调哪个车间?”
“家具车间。”
“我们俩都是。”
“废话。”
两人齐齐抱住王立冬,没想到他那么给力,才没几天就帮忙搞定了,“谢了,兄弟。”
王立冬伸手推开俩家伙,“行了,你们的感谢我收到了。”
“晚上你有没有空?”
“什么事。”
“去我家喝酒,过年咱们还没聚过呢....”
.............
时光荏冉,流年似水。弹指间,时间来到了76年。
许都都小朋友,从一个小豆丁,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小豆芽也长大了,从那只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小狗,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守门犬。
周蓉在72年9月,为冯化成生了个女儿,名字叫冯玥。周母知道后高兴坏了,也加剧了老太太对大孙子的渴望。
可惜两个儿子,统统都不争气,几年下来,半个蛋都没见着,急得周母以为几人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托了要好的老姐妹搞了几张偏方。
看着一罐子黑乎乎不知道什么东西煮出来的汤水,王立冬不得不带着媳妇走了趟医院,开了一份健康报告,老太太才把注意力转到了大儿子夫妻俩身上。
一月份还没过半,付丽丽忽然接到厂里的调令,让她重新回财务科工作,并且还提拔了一级,成了财务科二把手。
付丽丽刚开始以为是王立冬走的关系,这么大的事,竟然事先也不和她说一声。可找到他一对账,才知道不是他的手笔。
“那是谁帮得忙?”
“嘘....”
王立冬和付丽丽听完广播内容,就知道这份调令的出处。
乌云要散了。
“你爸妈应该马上能回来了。”王立冬搂住哭的泣不成声的媳妇,“大喜事,你怎么还哭上了。”
付丽丽依旧埋头哭的稀里哗啦,好似要把这些年受到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
周秉义带着媳妇郝冬梅回到了阔别六年之久的光字片。
“秉义回来了,”
“武叔,过年好。”
“这是冬梅吧。”
“六婶,新年好。”
等两人回到自家小院门口,就见一个漂亮女人在大门口贴对联,旁边还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不时喊,‘高了....低了....往左....不对,太左边了....’
付丽丽火了:“到底左边还是右边?!”
周秉义抬头看了下门牌号,‘光字片169号’,没错,是他家。
“汪汪...”小豆芽对着两陌生人吠了两声,嘴里不时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付丽丽回头一看,就知道两人是谁,她看过周家的全家福,正准备打招呼,王立冬提着两大红灯笼来到了门口,看到周秉义和郝冬梅,“大哥,大嫂,回来了。”说着朝屋里喊了一声,“妈,你看看谁来了?”
周秉义看着面前的三弟,有些吃惊,六年不见,变化好大,成熟了,个也高了不少,又高又壮的......三弟以前给人一种唯唯诺诺的印象,说好听点就是老实人,如今整个人看起来锋利了许多....
“秉义回来了。”周母一把抱住六年没见的大儿子,母子俩都是又哭又激动。
“妈,外面冷,进屋说。”
“对对,都进屋。进屋说话。”
周母拉过一旁的大儿媳妇,几人都一起进了里屋,等坐定,周秉义看了看付丽丽,“这位是弟妹吧?”
“付丽丽,我媳妇,”王立冬对着媳妇道,“我大哥周秉义,大嫂郝冬梅。”
王立冬结婚的事,写信的时候有提过,可一旁的许都都,周秉义却是有些疑惑,是哪家孩子,怎么过年还待他家。
“秉昆,这孩子是哪家的?”
“丽丽的孩子。”
王立冬撸了撸都都脑袋,让她喊人,小家伙马上甜甜喊了一声,“大伯,大娘。”
周秉义脸色微僵,“好,好。”
郝冬梅拉住许都都手道,“都都今年几岁了?”
“十岁。”
“秉昆,我找你说点事。”周秉义拉着他到了厨房,关上门后,质问道,“这许都都是怎么回事?是付丽丽亲生的?”
王立冬点上一支烟,“丽丽和她前夫生的。”
“付丽丽离婚有孩子的事,你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要不是这次回来,你打算瞒我和爸,你二姐一辈子?”
“周蓉私奔去贵洲找冯化成,事先有和家里说吗?”
“我们现在说你的事,”周秉义训斥道,“你一个大好青年,娶一个离过婚还带着一个孩子的女人,你让街坊邻居怎么看我们周家?你不知道爸最看中的就是周家的门风吗!还有周蓉是你二姐,别没大没小的。”
王立冬忍不住笑出声道,“自从周蓉私奔后,我们周家还有个P的门风。天下没不透风的墙,就周蓉干出的龌龊事,这些年我和妈没少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我记得周蓉私奔后,你就轻描澹写一句,年轻人谁还不犯点错误,怎么换我就上升到败坏门风了,你这种行为,用一个词概括,就是....双标!”
“干出私奔的事,她就不配当我一声二姐。她是爽快了,和一个能做她爸的老男人恩恩爱爱,可想过爸妈的感受,咱们周家的脸面吗!”
“行!我说不过你!算我多管闲事。等爸回来,看你怎么向他交代!”周秉义扔下一句话,气休休进了里屋。
入夜,一家人吃好晚饭,周母就抱出了几床全新的棉被,感慨道,“这几床棉被做了好几年了,今年终于用上了。”
周秉义夫妇难得回来,就和周母睡里屋,方便说话,许都都抱着小兔子娃娃,挤在了王立冬和付丽丽中间,叽叽喳喳不停。
王立冬嫌弃的把小家伙扔到了她母亲一旁,“多大人了,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周秉义侧过身看了眼母亲,想了下措辞,“妈,付丽丽今年多大?”
“比昆儿大八岁,过了年就34了。昆儿写信没告诉你们?”
“没,也没说付丽丽离过婚还带了个孩子。”
“34?”郝冬梅惊讶坐起身,“我看着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
“丽丽看着显年轻,丽丽和我说她像她妈妈,她妈妈四十岁的时候,看上去就像30岁....”
周秉义见媳妇还要开口,示意她别打岔,他有正事,郝冬梅虽有不甘,但想想还要待上十来天,也就竖起耳朵做起了听众。
周秉义又问了几句付丽丽的情况后,转入了正题,“妈,付丽丽和秉昆年纪差那么大,还带个孩子,你当初就不该答应他们在一起。”
“刚开始我也不同意,”周母侧过身,看着大儿子,把付丽丽父母的身份说了说。
周秉义立即哑了火!
父母能同意他和郝冬梅结婚,很大的原因就是看在郝冬梅父母身份上,虽然落难了,可瘦死骆驼比马大。
这不,上个月已经露出苗头了,郝冬梅父母也快熬出头了。
而付丽丽的情况和郝冬梅差不多,两相比较郝冬梅还不如付丽丽,虽然付丽丽离婚还带娃,但人家能生啊,可郝冬梅却失去了生育能力。
他要再在这件事上JJYY,就是自扇耳光。
周母见大儿子熄了火,立即把话题转到了生孩子方面,老大夫妻俩结婚都四年多了,这儿媳妇怎么还没个动静,“秉义啊,你和冬梅也老大不小了,孩子可得抓紧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秉义随便找了个理由,应付了过去,转而把生孩子的任务扔在了三弟夫妻俩身上,“丽丽可快三十五了,妈,你催催秉昆,让他们抓紧点。”
郝冬梅立即补刀:“妈,我看过一篇报道,说女人一过35岁,生孩子的危险性就会大大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