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盛紘和顶头上司李侍郎及几个同僚喝完小酒回到家,原本想先去趟威蕤轩,可酒乃色媒人,大腿不听使唤的迈进了林夕阁。
林小娘见到盛紘的那一刻,童孔勐地一缩,心肝立即跳到了嗓子眼。今天可是殿试的日子,按着以往的习惯,盛紘这两天都会待在威蕤轩。
林小娘的心腹雪娘此时慌得一批,主君要是发现三公子和四姑娘都不在家......林小娘的下场好不了,自己这个第一狗腿.....额头一下冒出了大片冷汗。
林小娘不愧是一位专业过硬演技一流的职业二奶,深呼吸两下后,整个人又恢复如常,脚踩了踩雪娘,示意别慌,再使了个颜色,意思马上去找四姑娘。
“紘郎,遇上什么喜事了?”林小娘迎上前,扶着盛紘坐在了香榻上,见其心情特别高兴,有些好奇,今天长柏才殿试,成绩可没这么快出来。
盛紘搂过林小娘,喷着酒气道,“只要柏儿殿试的成绩不是太差,我走一走关系,让他进入翰林院,到时候我父子俩就能同朝为官了。”说到此处,忍不住畅想,父子两一起上朝时,同僚们羡慕嫉妒的眼神....
林小娘非常给面子,装作惊喜的模样,好话不要钱的从嘴里蹦了出来,“恭喜紘郎了,父子同殿为臣,古今少之又少,必会传为一段佳话,将来的史书上...”帮着盛紘换下官服,让丫鬟们准备解酒汤和热毛巾。
盛紘打量着忙前忙后的林小娘,虽然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可还是和二八佳人似的,眼波流转间,更是妩媚动人,嗓子有些发干,正待干一番好事,屋外忽然响起争吵声。
林小娘心里暗恨,立即让贴身丫鬟出去打探一番,。没过片刻,丫鬟重新进了屋里,说是大娘子派人过来喊盛紘过威蕤轩,有事找他商量。
盛紘臭着脸,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告诉大娘子,就说我今晚就在林夕阁休息了。有事明晚再说。”说了两句话,只觉口干舌燥,看到摆放在茶几上的解酒酸汤,起身上前,端起碗‘咣咣’喝了两大口,酸汤下肚,整个人都舒爽不少,“墨儿和枫儿呢?好几天没看到枫儿了,功课学的怎么样了?”
林小娘拿起热毛巾为盛紘细细擦脸,柔声道,“墨儿和枫儿都在屋里看书呢。年后,枫儿每日天不亮就起床早读,题做到半夜才肯休息。说是下次乡试要和柏哥儿一样考个好名次,替紘郎争光,给盛家长脸面。”
盛紘欣慰的捋了两把胡子,不仅想到三年后小儿子要是也能高中进士,盛家一门三进士....就有些心潮澎湃,站起身往屋外走,“我去看看枫儿去。”
林小娘忙拉住盛紘,身子往其身上一倒,媚眼如丝,吐气如兰道,“紘郎....都这么晚了,还是早点歇息吧........”
“看看就回来。”盛紘此时满脑子的一门三进士。
见盛紘甩开自己,就要出门,林小娘只能上大招了,哎哟一声后,整个人晕倒在了地上。
“霜儿,霜儿,你怎么了?”盛紘慌忙抱起地上的林小娘,喊了两声,不见醒来,忙对着一旁的丫鬟喊道,“快去叫郎中。”
“是,主君。”丫鬟小跑着出了门。
半盏茶后,“嘎吱”一声响,盛紘以为是郎中来了,忙起身准备招呼。
“阿娘,嗝!.....”喝的二麻二麻的盛长枫见到盛紘,整个人都傻了!
老爹怎么会在阿娘房里?!
盛紘见小儿子一脸醉意,刺鼻的酒味冲进他的鼻腔,哪里还不明白情况,脸色瞬间变的铁青,胸中的怒气狂飙到99999!指着小儿子,看向林小娘,怒斥道,“这就是你说的做题做到半夜?!”
林小娘看了看一脸醉态的儿子,再看了看盛紘,愤怒的脸都有些扭曲变形,犹豫半晌,哎哟一声,又晕了过去。
哼!
盛紘转身见到长枫竟然想开熘,顺手抄起一根痒痒挠,追上小儿子‘噼里啪啦’一顿狠抽。
“让你不好好念书!”
“让你出去鬼混!”
“啊,爹爹,我错了。”
“啊,爹爹我再也不敢了。”
揍了几分钟,盛紘累的一身大汗,放下痒痒挠,问小儿子到底去哪鬼混了。
盛长枫哪敢老实交底,真要说出实情,老爹说不定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借口参加了一场同年办了诗会。
“就你们这些个乡试都过不了的穷秀才,办个狗屁诗会!”
盛紘让自己的贴身小厮把小儿子拖出去,再打二十棍子,然后让这孽障跪院子里!
转身看了眼躺在榻上,林小娘依旧晕着,憋了半天,嘴里蹦出一句,“慈母多败儿!”
林小娘心里一阵苦涩,她有想过告诉盛紘,可真要告了密,儿子肯定会记恨她,下半辈子她还得依仗着儿子过呢。
盛紘一甩袖子,径直出了林夕阁,出院前扔下一句,“让这孽障一直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小娘,主君已经出了院子。”雪娘目送盛紘出了院子,忙进到屋里,对着榻上的林小娘道。
林小娘坐起身,小声道,“墨儿呢?找到了吗?”
雪娘小声道,“在回来的路上,估计还有一刻钟就到了。”
林小娘捂着小心脏,缓了两口气,女儿的事总算没露馅,“让下人们都闭紧嘴了!”
雪娘笃定道,“小娘放心,没人敢乱说话。”
..........
盛紘走出院子,仰天叹了口气,每每听到同僚同年聊起自家不争气的子弟,他都会自得一阵子,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很争气,没料到小儿子竟然也是个混账东西。一阵夜风吹过,“阿嚏!”紧了紧身上的单衣!想了下,抬腿走向一处院子。
威蕤轩
王氏看着小女儿的嫁妆清单,一万贯出头,总觉得太少了点。
一扶额头....女婿太有钱了,也伤脑筋!
这些年王立冬单单送给盛家的礼物,加起来就有小十万贯....如儿只拿到了一小半,剩下的除了入了公账,就是被盛明兰和盛墨兰分了,小六也就算了,可盛墨兰那个小妖精生的,也分到了2万多贯...每每想到这茬,心肝就一抽一抽的。
“大娘子,你匈口不舒服?”陆宏家的见王氏捂住心口,咬牙切齿的模样,立即关心问道。
王氏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如儿的嫁妆薄了点,我想再凑一些。
可我的私房也就剩下五千贯了,给长柏结婚用的。
公账动不了。
官人那指望不上,老太太那也就1000贯钱。”
陆宏家的安慰道,“大娘子,一万贯已经够多了,大姑娘出嫁时都没那么多。而且我看小公爷不会在意嫁妆多少。”
王氏忧道,“衡哥儿是不会说什么,我是怕平宁郡主嫌弃少了,难免看轻如儿。”
“谁看轻如儿?”
盛紘推门进了屋里,就见到王氏和她奶姐滴滴咕咕不停,走上前,看了看她手中的清单,“如儿的嫁妆不都备的差不多了吗。”
王氏看到盛紘,惊讶道,“你今晚不是睡林夕阁吗,怎么又过来了?”
盛紘脸色微微一僵,转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觉得嗓子有点干,就让娘子给他泡碗茶。
王氏见盛紘左顾而言他,就知道在林夕阁那待的不开心了,忍不住刺了两句,还是让奶姐拿来了绿茶粉,冲入沸水,拿过茶先点起了茶。
盛紘嘴角抽了抽,若有若无瞄了眼王氏,要不是正好有事找她,他就是睡书房也不过来,“今天殿试,好几位大人看中了长柏,有结亲的意思。”
王氏一惊,问道,“好几位?是哪几家?”
盛紘有些得意道,“参知政事文彦博,光禄寺卿安波,上司李侍郎....”
王氏霍然起身,手里的茶碗差点都翻了,激动道,“文相公也看中我家柏儿?”虽然她一直想让儿子娶姐姐家的大姑娘,可要是能和宰执家结亲,那也就只能对姐姐说声抱歉了。
盛紘笑着捋了两把胡须,道:“当时我也愣住了,不过文相公话里的意思,还需看柏儿的殿试名次。”
王氏紧张道,“文相公的意思,柏儿考第几名就能...”
盛紘摆手叹息道,“原先我也觉得文相公的不错,可晚上和李侍郎吃酒的时候,他和我说了一个消息。我觉得这门亲不能结。”
王氏问道,“说的什么?文相公家三姑娘我见过2次,才貌双全,而且听说性子也很不错,和长柏挺般配的。”
盛紘往王氏那凑了凑,压低声道:“文相公家二郎最近和兖王世子走的很近,听说还资助了不少银钱,好像有十几万贯。”微微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文相公怎么想的,虽然兖王的名声不错,也没了邕王这个竞争对手,可陛下明显就是不喜这位。
兖王登上皇位的机会真心不大。
等新皇登基,兖王和参与争储的势力必定会遭到清算。我们家又没什么大靠山,到时候免不了会受到波及。”
王氏虽然对朝堂之事不甚精通,可住在京师那么多年,夺嫡之争的各种消息听到耳朵都起茧子了,知道此事的凶险,忙道,“这文相公家还是算了,那其他几家呢?”
“光禄寺安大人,出自兴化安氏,世代簪缨,我朝百年来,就出了33位两榜进士。
我那上司李侍郎,出身松陵李氏,书香世家,满门清贵,其兄是从江南东路转运副使,其弟是翰林院侍讲学士....”
盛紘接过王氏递上的茶碗,呷了一口,虽然有些拉嗓子,可他就是喜欢这个调调。赞道:“夫人泡的茶喝着就是舒服。”再喝了一小口后,放下茶碗,“安家和李家的名声和家风都挺不错。
娘子最近出去跑动跑动,打听一下这两家姑娘的情况。”
王氏皱眉道,“安家不错,可这安大人是旁支。
李侍郎家的姑娘,我见过一回,长得矮了点,就到我耳垂处,和长柏好像不是很配。”
盛紘瞥了眼王氏,冷哼道,“安大人如今才四十出头,就是从三品大员,熬上十来年,宰执有望。
李大人也不差,矮点就矮点,只要姑娘品性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想让柏儿娶你姐姐家的大姑娘。
你要真为柏儿好,就收起你那愚不可及的想法!”
竟然说她蠢,王氏一下毛了,怒瞪盛紘,“什么叫愚不可及?!
我是柏儿亲娘,我还能害他?!
允儿多好,花颜月貌,温婉大方,又是我亲侄女,知根知底的,家世也不比你说的两家差多少。”
盛紘把手里的茶碗重重一搁,早知道就先斩后奏了,自己今天脑子抽了,和这个拎不清的说这事干吗,“你想柏儿二十年后还是五六品的小官,常年在各地任职,三五年就搬一次家,十几年回不了一次京师,谁做我儿媳我都没意见。
要想柏哥儿穿上紫衣官服,常年待在你跟前,那你就听我的。”
王氏脑门上的怒气值一下降了一半,疑惑道,“你的意思娶了允儿,柏儿就升不了官?”
盛紘冷哼道,“咱们盛家小门小户,也没什么人脉。
岳父去世那么多年了,留下来的人情和资源也被大舅哥和你那好姐姐给霍霍干净了。
娶了允儿,长柏想要升官,就只能靠他自己,可咱们大宋,朝中没人,你哪怕再能干,也就是个p。既然能干,那就多干点,一辈子挪不了窝。
如果娶了安家或者李家的姑娘,有岳家帮忙,就凭长柏能力,只要不出什么差池,回家养老前,肯定能混上三品。
你是长柏亲娘,你说你选哪家?!”
王氏看着自家官人道,“你的五品官不就是靠你自己打点就升上来的吗。”
盛紘自嘲道,“当年要不是岳父帮忙,我能任职扬州这种膏腴之地?
要不是母亲帮忙,加上泰山大人留下的一点资源,你以为我送那么一点钱,就能调到京师?
我告诉你,做梦!”
王氏没纠结多久,她和姐姐自小关系就不怎么样,还是儿子的前途更重要,不过还是说了句,要是两家姑娘品性不好,那她肯定不会同意。
盛紘点点头,他相信就安家李家的家风,教出的姑娘肯定不会太差,解了一桩心事,心情大好,“刚才进门,你说什么看轻如儿是怎么回事?”
王氏把嫁妆的事情说了说,盛紘听完就有点皱眉,想了下后道,“如兰的嫁妆别超过华兰的。都是你我女儿,不能厚此薄彼,否则华儿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埋怨你。
再说了,平宁郡主什么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一两万贯钱,就看轻了如儿。
而且如儿的婚礼,齐国公应该不会同意大操大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新皇和齐国公家关系莫逆。”
“什么意思?”
盛紘解释道,“当今的身体了不起还有几个月。如儿的婚事,肯定是在新皇登基后举行。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上位后,肯定会对旧臣做一些调整,像宰执尚书这种位置,都会安排自己中意的。”
王氏突然紧张问道,“那齐国公的三司使,也会换人?”
盛紘点头道,“这是肯定的。新皇一上来,第一步一般是掌控兵权,第二步就是把钱袋子拉进自己怀里。”
王氏的脸立即就垮了下来,齐国公要是没了具体差遣,空有个爵位,就像是没了牙的老虎。
盛紘继续道,“这两年朝廷的收入一直增长,可花销也变大不少,所以朝廷一直缺钱,新皇上位后,都会奖励从龙功臣,那就需要大笔的财货。
现在整个大宋都知道,齐国公家最有钱。到那时,婚礼大操大办,不是主动吸引皇帝的视线吗。”
王氏惊恐道,“官人,你的意思皇帝会对齐国公府下手?那如儿不是....”
盛紘翻了个白眼,道,“如儿也是我女儿。忘了平宁郡主是谁养大的?只要皇后,以后的太后在一日,齐国公府就不会有事。到时候由太后居中调节,齐国公拿出一些利益,这事也就过了。”
王氏松了口气,道,“平安就好,那就和华儿的嫁妆一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