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长乐的确是觉得颇为奇怪,秦天柱坐这里干嘛呢?
地上还堆着一堆的烟蒂,什么时候秦天柱也开始抽烟了?自己竟然不知道这事?
秦天柱听到丁长乐的声音后,就用手撑着墙壁坐了起来,把表情收了收,语气非常复杂地说:“丁老师,您来了?”
“说说怎么回事?你待这干嘛呢?地上还这么多烟头?”
“你抽的?”丁长乐身为教授, 见过的场面不少,丁长乐这个虽然诡异,但也没突破到他的难以想象的底线下。
一边看了看时间,这都才两点二十六,手术正常进行也就是四十多分钟的样子。
可秦天柱出现在了这里,颇为不对劲,便再问:“手术取消了?”
秦天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把刚买的烟盒和火机都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之后,说:“没有,丁老师,手术做完了。蔡主任他们去周转病人了,我就刚好下来透一口气。”
丁长乐整个人立马头从到脚的一颤,动作可类比年轻时的交公粮……
表情类似:(╯⊙?⊙╰)
张了张嘴巴,发出奇怪的声音:“啊~?”
过了大概四五秒钟,丁长乐抠了抠耳朵,声音骤然提高了八度:“你刚刚说什么?”
一边看着手表,一边抬头盯着秦天柱看。
一副你要是敢乱说我要打死你!
一台骨折髓内钉内固定术,这才四十多分钟时间,你告诉我说就做完了?
你们开的是火箭的马达吧?
丁长乐也不知道火箭有没有马达,心里如此想。
秦天柱早有预料丁长乐这反应,但是事实如此,便只能硬着头皮说:“手术做完了, 丁老师。”
“我亲眼看到的,从我进手术室开始切皮,到我出手术室完成了无菌敷料包扎!全流程, 全部结束。”
“全程手术,都是由周成主刀,我做一助,蔡东凡做二助,术前C臂透视了一次,术中透视了一次,术后透视了一次!”
丁长乐顿时皱起眉头:(^^ゞ
“啊~这~?”丁长乐吃透了秦天柱话里面的意思后,当时十分尴尬。
意思就是说,他先去找了蔡东凡,主动要求交流髓内钉内固定术的经验,然后因为一点误会,所以才有了今天蔡东凡安排的这台手术,结果,自己只是迟到了一会儿,就没了?
没得看了?
那也就是自己在蔡东凡的面前,放的狠话算是放了个寂寞?
自己根本就还没到手术室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了。
“手术全程,你都在参与吗?有录像吗?”丁长乐抱着一丝侥幸问。
之前蔡东凡说是要给自己录像来着的。
秦天柱摇头:“没在手术室里看到录像的设备,估计是没有的。八医院的手术室和我们骨科的教学手术室, 可能不太一样。”
丁长乐顿时觉得十分蛋疼,这到底是闹的哪一出啊。
接着丁长乐继续沉吟问:“蔡东凡他都没有意思稍微等一会儿吗?这么着急忙慌地把手术结束干嘛啊?”
“你没给他说我就会到的事情吗?”
蔡东凡这到底是故意提前的还是怎么的, 丁长乐吃不准,但?
蔡东凡肯定是知道自己会来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蔡东凡还是提前结束了手术的话,那蔡东凡到底什么意思。
秦天柱闻言,立刻全身哆嗦了一下,嘴巴张合不定地哆嗦了将近十几秒。
脸皮和眼皮稍微也一并僵硬着。
“丁老师,这可能怪我,我来了之后,对蔡主任随口说了句,等会儿可能要加快点手术的流程,您的时间其实并不特别充裕……”
但马上,秦天柱亡羊补牢地竖起两根指头,信誓旦旦道:“可丁教授,我绝对没有催蔡主任越快越好完成手术的意思。”
丁长乐闻言嘴巴微微张了张,眼神立刻变得纠结起来。
哦!
合着?
手术会这么快的结束,你秦天柱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啊。
两人对视了将近半分钟,丁长乐才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术前术后的C臂透视平片拍了没有,整个手术的流程有问题吗?”
秦天柱立刻从屁股口袋里掏出手机:“拍了拍了,丁老师,您看,这是术前C臂透视的结果。”
“这是术中、术后的透视结果。”
打开相册左右滑动,给丁长乐看,其实不用过多解释,丁长乐自然知道哪张是术中,哪张是术后。
还没在放射科复查,就只有分辨率颇为模湖的C臂显示屏的图,但这对丁长乐说,已经够得看了。
骨折的类型,移位的方向和大概的距离,通过比率尺他能推算出个大概,然后再仔细地盯着术后的平片看了看。
这个病人的骨折的部位倒是蛮清晰,在平片上算一目了然。
因为有部分骨皮质的缺损。
但是?
缺损部位之外的骨折对合,可以用严谨两个字来形容,好看都不能形容这骨折线的对合了!
又是一台近乎于完美高质量的手术——
与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病人术后复查的结果平片,非常类似,但不完全相同,毕竟病种不一样嘛。
但可惜丁长乐还是没看到。
“你真的亲眼看到了,这不是蔡东凡主刀的,而是他们组上的规培医生?”丁长乐觉得老蛋疼了——
但其实蛋疼不疼和老不来没关系。
自己干嘛偏偏要觉得这台手术的时间就会超过一个小时,为什么要抹不开情面,就被器械商拉着跑去那个什么垃圾会场坐一坐?
你让我坐任嬢啊坐——
你保证在手术关键时刻送到,你保证啥?
你觉得……
看我等会儿问你你怎么回答!
秦天柱不知道丁长乐心中所想,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丁长乐非常郑重地点了头,说:“嗯!手术过程,我全程参与,的确是蔡主任的下级医生在主刀……”
“就是!”
秦天柱才刚说着,电梯的门打开了。
接着里面走出来了个蔡东凡,看到了外面站了人后,就马上道:“秦教授,我说您哪里去了,您原来下到这里来了啊?”
一边说,往外走就还看到了丁长乐。
稍微愣了下,马上从裤兜里掏出来烟,双手递给了丁长乐,还说:“丁教授,辛苦了。”
走近后,又是从秦天柱的身上闻到了烟友独有的刚抽完烟的气息,又愣了愣,马上笑着又给秦天柱又散了一根:“秦教授,原来您是抽烟的啊。”
这话是蔡东凡故意说的,之前他给秦天柱散的时候,秦天柱以自己不抽烟为由拒绝了。
现在抽了?
秦天柱:“……”
我烟才刚扔,肺还难受着,接还是不接?
但犹豫了下,还是硬着头皮接过来了,然后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刚把打火机又给扔掉了。
丁长乐点完之后,就主动递给了秦天柱,以缓解他的尴尬。
然后对蔡东凡颇为尴尬地解释说:“蔡主任,今天我被一个会议耽搁了,本以为是来得及的,只是没想到手术结束得这么快。”
“这都怪我啊!”
丁长乐是何等心思敏锐之人,自然是察觉出来了蔡东凡内心是不满的。
所以就在口头上道了歉。
蔡东凡却颇为玲珑地认真回说:“丁教授,这该道歉的是我,不知道您临时有事,要知道的话,我就再推迟一些好了。是我考虑不周了。”
“丁教授,秦教授,其他话要不我们等会儿边吃边说?”
“我定了个包厢,备了薄酒一份,今天如此辛苦秦教授和丁教授二位专门跑一趟。可不敢做让二位教授空着肚子回去这等混账事。”
“同行们知道了,那可是要骂我娘的。”
“麻醉医生和手术室的护士以及我们科的医生已经打车过去了,我是专门来接秦教授和丁教授你们的。”
蔡东凡本来只打算接的是秦天柱,都以为丁长乐不会来了。
秦天柱和丁长乐两位饶是平日里外出会诊手术也好,被受邀上课也好,被无数的延席宴请过,此刻也觉得双脸颊颇为发烫。
秦天柱支支吾吾说:“饭,就不吃了吧?”
这蔡东凡的一句句辛苦?可比当面骂他秦天柱不懂人事,骂丁长乐言而无信还要伤人!
他们就怎么辛苦了?
秦天柱全程打了个酱油,最多催促了下手术要做快点——
这辛苦吗?
丁长乐则是手术结束了才赶到地下车库,这敢当辛苦二字?
再不要脸也不好再去让蔡东凡蹭吃蹭喝的,那如同被放在火架上烤。
蔡东凡身子稍稍一退,道:“秦教授,您这不是故意让我要被其他的同道戳嵴梁骨,说我蔡东凡不做人事嘛!”
“没有什么好酒好菜,就随便吃一口。就胜在环境比市里面别致些,就在松雅湖附近,我们这就开车过去吧,丁教授,秦教授,这边请。”
“我位置都订好了。”
蔡东凡主动躬身引路。
秦天柱看了看丁长乐,丁长乐则是看了看秦天柱。
“走吧!”最后还是丁长乐最终下了这个决定。
蔡东凡作为东道主,待客之道已经全面给足了,你不受邀那是你不给别人面子,让别人不好做人。
至于你觉得你该不该吃这顿饭,羞不羞于吃这顿饭,那取决于你自己干的是什么事情。
你就算心里有苦,也只能自己吃了。
蔡东凡先预约了,后在预约时间后,准备了齐全,你自己人没到,怪他咯?
怪不得。
“……”
蔡东凡开着车,然后非常自然热情地给丁长乐和秦天柱介绍着沿路所见,说:“丁教授,这就是松雅湖了,这个时间节点啊,很多人都在这里露营。”
“过段时间天气不太热了,还会更加热闹些。”
“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这附近的一个农庄——三合院,里面的菜品自然比不上市里面的,但胜在原材料全是土味,味道还不出错,外面是一条流动的颜家河,吃完后还能钓鱼休憩,或者就坐着随意聊聊天……”
“安静别致,绝对是一个放松心情的好地方。”
丁长乐和秦天柱两人都觉得这一路有点如坐针毡!
不过蔡东凡聊了一会儿后,也觉得可能自己的心里气儿够顺了,才主动给了丁长乐和秦天柱两个人一个台阶下,便道:“丁教授,秦教授,今天的手术啊,可能是我会错了秦教授的意,所以结束得稍微快了些。”
“我那学生毕竟只是个住培,秦教授是副教授,我给他转述了下秦教授的意思后,他便有点害怕,所以这才。”
“稍微加快了点手术节奏。”
“这才闹了今天这个不小的误会和乌龙!”
“等会儿我让他好好地在酒桌上,给两位教授好好地赔个不是。”
“毕竟是年轻,总归有火候不太到位的地方。还需要仗托二位教授多多提携指教一番才是啊。”
蔡东凡在看到秦天柱在手术室头上冒汗的时候,心情就已经爽利了,此刻再看到丁长乐这一副难看的表情,就别提多舒服了。
但是杀人不过头点地,也不能太过于过分。
而且,杀人可以,但诛心不行!
如果一直阴阳怪气,虽然蔡东凡可以一直爽到今天的酒局结束,甚至以后还可多内涵几次。
但大家都是省内创伤外科这个圈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适当地让自己爽了之后,还是要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不然就此和丁教授与秦教授闹僵之后,那对八医院,对蔡东凡都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蔡东凡主动地把让丁教授和秦教授感兴趣的周成,推给了这二位,他们肯定会有很多问题要问。
丁长乐才接了话,说:“蔡主任,可不敢说指教什么的。”
“反而是有颇多的疑问,希望能够在吃饭的时候随便聊一聊。”
“蔡主任,你可是带了个好学生啊。”
“不妨多问一句哈,你这个学生,他有考研读博的打算吗?”丁长乐不动声色地无意问了一句。
可就这一句,直接让蔡东凡的浑身一僵的同时,四肢哆嗦了一下!
把油门当作刹车踩了,车轰轰一下地发出了破剧烈的轰鸣声。
然后感觉到速度过快之后,蔡东凡又是一勐脚踩在了刹车上,直接把踩死……
让蔡东凡三人都不由自主地顺着惯性往前冲了一下,差点撞到挡风玻璃或前座位。
蔡东凡马上继续开动,但脸色却是一阵阵阴晴变化不定起来。
心里当场就骂了开——
妈了个巴子哦!丁长乐?
你TM做个人吧?
自己食言错过了手术,还要来仗势欺人了吗?
教授了不起啊?
博士生导师了不起啊?
博士生导师还真有点了不起!
至少八医院就没有。
可丁老匹夫?
别欺人太甚。
杀人可以,诛心不行啊!
蔡东凡的语气变得支支吾吾:“这个,我不太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