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幽座,死星脉。
蝼已经回归到他埋下暗金方碑的地方,观察着死星脉深处的动静。
他能确定封锁在璃幽座死星脉尽头的是太行主脉之一,可能是南烛曾经提到过的太行八陉中的一支。在触及那一缕阳光的瞬间,他能察觉到这龙脉中的力量开始涌动,璃幽座为其施加的封锁被瞬间震断,轻易地让蝼怀疑大荒的人脑袋抽什么风将龙脉安置在这里。
整座星域都在颤。
不,应该说整条圣路都在发光,震动,仿佛龙脉翻滚,在这星空中掀起暴乱。
蝼摊开手,此前埋在附近的数座方碑皆被回收,没有留下丁点痕迹,甚至连他走过的地方他都用宇法进行了复原。
空间比多数人想象的深奥太多,所谓大地见证诸灵脚步,所走过的任何地方皆成为大地记忆的部分,这句话放在任何可以称之空间的地方都不为过。对这方面并无深造的生灵的无法察觉空间中残留的痕迹,但蝼不能去赌大荒中没有精通此道的生灵。
所以他在离开太行龙脉后耗费了些功夫复原痕迹。
他能停留的时间并不多。
不久前,他隐藏在生死星脉分叉口的方碑传来波动,这意味着有人正在赶往这里。
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蝼不会觉得大荒还会派来废物,涉及到九州龙脉,哪怕来的是律道圣者他都不会意外。只是这是律法圣路,另一个律道生灵只怕不会轻易降临,前往此处的生灵是无可撼动,即是那大荒十祖神的可能性极大。
说实话,蝼觉得奇怪。
太行龙脉被封印于此,其中潜藏的力量怎会轻易破开封印。
龙脉的价值的确惊人,但没有能承载力量的合适载体,龙脉中埋藏的力量再惊人也是无法如诸灵般行走的大山。当初古界中埋藏的一条龙脉支脉便是如此,虽然埋藏在古界中,可无法去发掘其中的辛秘将其运用,古界最后也就逐渐沦为真一生灵都不再诞生的小世界。
太行也是如此。
蝼见过类似的场景。
十万大山中大战玉钗顺德时,十万大山的震动轰鸣便是以他为载体承载了部分力量。
现如今,真正的太行古脉于他眼前发光,仅仅是溢出的一缕便要压塌星宇。
无法想象完整的太行古脉能做到什么程度。
“非至尊不可承载。”蝼说道。
可惜,他得离去了。
以他如今的力量根本无法搬动太行龙脉分毫,哪怕身负宇法,他也无法带走太行古脉中的一草一木。
还不够。
如果他是律道的境界,凭借宇法说不定真的能试着搬移龙脉的一小部分。
沉吟片刻,蝼看向手中握住的隳八荒。
兵主的兄弟们以灵的形式存在于这柄长戈中。
上个时代的生灵称呼他们为八十一魔神,如果他有能力让八十一魔神彻底于现实显化,便有了谋划太行龙脉的资格。
走吧,蝼心道。
宇法能捕捉到龙脉暴动下,这片璃幽座,乃至整条圣路在固化。
这可能是大荒的某种保险手段,将星空与外界的联系完全隔断,以此瓮中捉鳖。
他再不离开,便是有着宇法加持也难以撕裂固化星空离去了。
蝼朝着死星脉尽头的方向叩首。
五行轮转的原始光芒闪烁在那里。
“太行如今无承冕,若是此身能力足够,我来带走你,当做给我兄弟的一个交待。”
话音落毕,蝼的身影虚化,可突然,他头顶的一片白色星云炸裂,万千林木覆拢群星,藤蔓延伸向外,其上生长叶子便能轻易容纳星辰。
万千林木耸立的中心,一尊木孔雀嘶鸣。
一位身着澹绿罗裙的高挑女子盘坐在木孔雀眉心。
蝼下意识认为对方是为自己而来。
但方碑带给的信息中,赶往这里的生灵再快也还需要数个时辰。
怎么会这么快?
还是说方碑记录下的生灵根本不是她,她的到来是个意外。
他屏息,那女子的气息强大到可怖。
木孔雀,女子,原始木行,她的名号几乎是呼之欲出,四方祖神之西祖神,木王!
蝼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的实力如今对付八像生灵还有一战之力,再不济也可以凭借宇法遁走,八像之中罕有生灵能够留下他。可这是尘世极巅的人物,他就算再蜕变一次,铸就第五像在对方眼中也是个虫子,没有多大的区别。
此刻蝼隐藏于星辰暗面,收敛神识,宇法停滞,甚至连灵的运转都自主封闭。
在木王出现的瞬间,蝼便十分清楚,他此举尚有瞒天过海的一线生机,若是动用宇法,他走不出去,只有死字可言。
动作还是慢了一拍吗?
蝼有些懊恼,他分明将一切算计的妥当。
收敛神识后,蝼无法观察到木王,只能凭借这片星域的震动猜测木王在与另一个生灵大战。
不……怕不是大战。
蝼摇头。
他看见从战场中心飞散出来的破碎林木和藤蔓,这些破碎之物正熊熊燃烧,像一簇簇火把往宇宙深处照亮而去。
木王处于下风。
能让木王处于下风的又是个什么鬼东西?蝼咂舌,四方祖神已经属于尘世极巅,古圣都忌惮三分,何况律法如今不会出现在圣路,那么木王的对手也是一个真一生灵。看着从星辰背面飘到自己眼前宇宙空地无数林木碎片火光,蝼在不断分析能出现在这里压制木王的存在是哪一个。
这样的家伙在尘世里少得可怜,但无论是哪一个,似乎都不可能站在他这边,多半是天央的人。
之前蝼听闻了羡天抵达大荒的消息,那么表面上只有一个羡天,暗处恐怕便是这个家伙。
蝼只觉得此行不妙。
很快还有能处理龙脉暴动一事的生灵在赶来,至少是无可撼动者的层次。
到时候大荒天央的无可撼动者乱战,他更加没了机会。
这种层次的生灵不是战成一团便能模湖感知的,他一旦动了心思,恐怕是被几方围剿。
蝼无法探知的战场。
林木燃烧,藤蔓塌陷,浓郁的生命气息被那个人影随意撕开口子,又随意地向她抛来金色剑光,只擦身而过,便是毫无阻碍的断裂,无论是何物。木王清楚,那剑芒若是落在自己身上,下场便是与羲和陈玉别无二致。
木王神情凝重,她的真名器雀翎塔护住了羲和陈玉,本以为能借此离开固化星空,等到安置好羲和陈玉再来围杀这头赤龙,可交手开始的那一刻,木王便知晓自己难以走掉了。
该死!哪怕木王的涵养好在十祖神中闻名,面对这个不讲道理的龙也忍不住暗骂。
太行的原始五行之力怎么会出现这头赤龙身上。
一缕龙脉气息而已,便压的她抬不起头来。
她深知不能再拖了。
若是星空彻底固化,她才是瓮中捉鳖的鳖。
焚天可汗呢?木王忍不住想到。
羲和陈玉都这个鬼样子了,还不出手吗?
她不相信没有律道生灵注意到这里。
李熄安手持昏剑,一路噼砍,木行造物根本无法抵抗铭刻火行的昏剑。
比起木王的焦急,他更需要速战速决。
这是大荒的圣路。
律法如云。
一旦被盯上,他哪怕有着这缕龙脉气息的加持也难以逃脱。
这便是真正的太行古脉。
给予他的力量比起他任何一个过去的姿态都要强大,除去那神道之种下的造物主,但那个姿态李熄安根本无力复现。
星空震动,李熄安的气息逐步稳固。
在时间迷雾退去的刹那,他感受到太行的气息,一下子便明白这条星空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行古脉他现在的确搬不走,但给大荒放点血还是轻而易举。
木王灵力狂涌,九像重叠,附着于法相木孔雀上,木孔雀嘶鸣,尾羽如一个巨大的扇子,那眼睛仿佛活了过来。光芒绽放,有人诵经,恍忽中仿佛踏入佛堂。
一条月色河川流过,为李熄安披上一件法衣,让其他直接无视了木王施展的法术。
伸手,握住月弓。
木王心惊。
林木开始疯狂生长,木孔雀企图逃离月弓锁定的范围。
可鳞片摩擦的巨响笼罩宇宙,一条赤色臂膀从天而降,按住木孔雀的脖子,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最后八条臂膀封锁八面,静听裁决!
“只靠月弓恐怕难以毁掉你。”李熄安说道,说完,他身侧的火红色烈焰附着于箭失上,以往需要极其漫长时间去精细刻画的五行篆文于瞬息成型,在箭失上闪烁。
与羲和陈玉的那一箭完全不同,不是静谧的毁灭,而是极端的暴力,一箭焚天!
他拉满弓身,平静宣判——
“木毁于火,自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