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成带着些许醉意,从震耳的钟鸣之中醒来,天玺城的大地在颤抖,钟声从地底传出,贺成恢复了意识,昨天与师父吃酒吃到半夜才回来,似乎时候有些晚了,他正要起身推门,却听出外面院落中,似乎有些不同往日的吵闹。
太元司被围在一群衣着华丽的天骄当中,从太元司苏醒的消息传出去,到现在,这已经是今日清晨里,第三批来拜访的人了,意图相当明了,多多结交,日后互相帮扶。在这群目光互带打量的人当中,竟然有那个六层灵召,他被家里逼出来,厚着脸同旁人一起笑着,切合时宜地报上自己的家族,一口一句恭维的话,说太元司实在是灵召一路上古往今来第一天才。
这让太元司都有些怀疑,是否前天夜里,叫嚷着让阿莫西林动手阻止他破境的,是另一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贺成推开了门,天骄们闻声回头望去,很快,院中喧哗开始逐渐变小,最后没人说话了,然后是那个六层灵召,颤抖抱拳:“今日家里还有些事未安排妥当,我就先回去了,太元兄弟来日若是有缘,我们再聚!”
他抽身就跑,随即一个个天骄像是见了鬼一样,纷纷告辞,贺成不以为意,他明白,这种心理上的威慑,持续不了多久,等过段时日,这些天骄们回到家族,继续接受那无上的追捧,自然很快就会像之前一般。
院外原本还有些等待的家族子弟,听跑出来的人说那个疯子醒了,也是直接离开,方才还门庭若市的太元家,顷刻间就安静了下来,贺成走到院中,正伸着懒腰,庆幸又是一个无梦的夜晚,自那夜死气重塑为自己的一脉之后,似乎命运已经改变了,他已经两日没有做过那个梦了。
“贺成小友醒了啊。”院门口有人走进来,是苏子秦。
太元归从屋中走出来:“苏先生怎么来了,先生不应该已经在前往那葬礼的路上了吗?”
苏子秦摇头,表情略带歉意:“我是来看看两位小友的,前日出了趟天玺城,去追寻贼人的踪迹,今日回来才听说在罗家发生的事情,心中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来看看。”
太元归摇头:“先生怎能如此说,事出突然,谁也不能预料到,先生能够来看看两个小孩,已经是给我太元家莫大的面子了。”
苏子秦笑笑,走到太元司面前打量:“不错,太元公子能够在这个年纪达到灵召八层的境界,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恐怕将来,这颗星球都不够太元公子纵横。”
虽说相似的话语已经听了许多遍了,但是听到苏子秦说出来,又是另一种心境,太元司高兴至极,连连抱拳行礼:“多谢前辈谬赞!”
苏子秦没有多说,拍了拍太元司的肩膀,转身走到贺成面前:“贺成公子也是让人吃惊啊,听说了贺公子当时的行为,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这哪里是那日被我几句问询,就吓得够呛的小友。”苏子秦眉眼皆在笑,贺成心中却骤然一紧,这几日奔忙,竟然将这件事忘了。
前后有巨大差异,太元家的人不会在意,但是这苏子秦肯定会多心。而且贺成从苏子秦的目光中,看出一丝诡异的审视感。
贺成苦笑道:“那也是无奈之举啊,我一个一层炼气师也没有别的法子,能与旁人比的,可不就是这条命了嘛,毕竟小司是为我出头,我不能让他出事啊。”
苏子秦眼中带着一丝怀疑,他现在自然不会同当日一样,轻易就相信眼前青年的话,只是在上下打量之间,苏子秦惊奇地嗯了一声:“我观贺公子气息虽敛,但是神光外露,这周身上下满含生机,可是要破境了?”
贺成又是一惊,急忙内视,一时间被吓住了,这第一层气,竟然真的满了!
“恭喜恭喜,太元家的两位小友接连破境,真是可喜可贺。”苏子秦笑着
说道,太元也凑了过来:“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哥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到达炼气二层呢。”
苏子秦问道:“哦?不知贺公子这一层气修了多少年啊?”
太元司张嘴,又畏惧地闭上,生怕说出不能说的,让贺成丢脸。
贺成收敛心绪,决定一会儿找白天师问个明白,他又摆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说来惭愧,已经十多年了。”
从贺成刚遇上鹤千冮开始,他就只对太元家说无意间有了气府,成为了炼气师,但是一直都说自己只有一层气,没想到后来真的成了只有一层气的炼气师。
“十多年呀,”苏子秦缓缓摇头,那股加诸贺成身上的,诡异的审视感,终于消失,苏子秦又道:“不过不论多久,能够破境,那就是好事。”
贺成苦笑,事情太过离谱,从气府被重塑开始,到现在顶多也就两天两夜,居然一层气就满了!不正常,绝对不正常,贺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道死气有问题。
又寒暄了几句,苏子秦告辞,说是要先去葬礼的地方看看去,便离开了。
太元司还在嘀咕:“这苏先生对我们太元家可真好。”
贺成闻言,眼睛一亮,他意识到方才听到自己一层气已经持续十年后,那股审视感才消散,莫非当时这苏子秦还怀疑田家的事情与自己有关?不应该啊,白天师不是将白小白的名字写在了离城的名单上了吗?这苏子秦还来怀疑什么?
贺成摇摇头,不去想苏子秦,他转身回到自己屋中,闭好门窗,拿出那日白天师给他的符,撕开,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出现,难不成是假的?贺成皱眉,看了看符,又怀疑,还是说撕得不够多?他又撕了两下,身后传来笑声。
白天师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看着贺成将一张符撕成碎片。贺成听到笑声回头,心惊于白天师的手段,走到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前辈倒还笑得出来。”
白天师压住笑意:“怎么,难不成有人想要杀挚友你?”
贺成摇头:“不是的,不过两日时间,我这第一层气就满了,怎么回事?前辈说的重塑九脉的法子难道有问题?”
白天师眯眼,不答反问:“寻常炼气师若是能两日一层气,还不得直接乐死,怎么挚友还不高兴了,你觉得不妥?”
“自然不妥,”贺成有些担忧:“若是让旁人察觉,我这个修道的废物变成天才,那要生出多少麻烦来,前天夜里已经算是引人注目了,若不是因为我只有一层气,能让他们心安,这两日没准已经有人找上门来了,谁想杀我还不知道呢,又在这时候招惹灾祸的话,实在是不妥。”
白天师点头:“说的也对,但是挚友你现在这情况可跟我没多大关系,挚友既然炼气,基本功也还算扎实,那应该听过海纳吧。”
“入玄又名海纳,是说炼气师能够吸收极大量的气,但我听师父说过,真正的海纳是一阵状态,能够达到海纳的炼气师,少之又少,几近于无。”贺成点头,他听过,但是也不是真正的了解,只知晓能够达到海纳的炼气师,在其气府之内,灵气多如星辰,似有纳海之量。
白天师闭眼,摇头否定:“不对,至少不完全对,海纳准确点说,并不是指炼气师能够吸收极大量的气,但是你师父说的对,海纳是一种状态,这个状态并不是每个炼气师都有,却又是每个炼气师都渴求,炼气师们将入玄命名为海纳,倒可以说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贺成皱眉:“那海纳究竟是什么?”
白天师睁眼,又伸手指了指贺成。贺成不解,白天师又指了指他:“你不是问我,你两天一层气是怎么回事吗?”
贺成反应过来:“前辈是说我这个状态,是海纳?”
白天师点头:“是的,你应该是重塑
九脉之后,就有了海纳的状态,可遇而不可求啊,挚友你可真是幸运。寻常炼气师吸纳灵气,是依靠呼吸吐纳,呼吸之间将灵气抽离出来,储存入气府,入气府那片后,便成为独属于自己的气。”
“但是海纳就不一样了,”白天师站起身来:“海纳并不依靠于你自己的吐纳,准确点说,你自己的吐纳,对整个气府吸纳灵气的速度并无多大影响,因为,若果是海纳,那就意味着你的气府,它会自行吸纳灵气,并且速度极快。”
白天师说着,见贺成还是满脸困惑,又举起例子来:“就像是一只母鸡,别的母鸡要靠主人投食,你这只母鸡可就不一般了,你这只母鸡会自己找吃的,而且找的都是好货,所以,你的母鸡下蛋就会比别人的多些。”
贺成听得有些别扭,又询问道:“那不知有没有办法,能够降低这个速度?”
“没有办法降低速度。”白天师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你若想要让破境的时间变长,不妨试试锤气。”
贺成愣了愣,以为听错了:“锤气?锤气不是两层以上才能进行锤气吗?”
白天师摇头叹气:“挚友你可真是白当了十多年的炼气师,每两层气之间进行的锤气,结果顶多让你气府内的气凝实一倍,真正的锤气,只要体内有两道气,都可以进行,我甚至听说过,单单一道气也能够进行锤炼,只是不知道如何进行。挚友你想想,若不是每道气都锤炼一番,如何算得上是炼气师?”白天师玩味般问道。
贺成闻言,心头一震:“若不是每道气都锤炼一番,如何算得上是炼气师?”
白天师点头,看着贺成又想到什么:“对了,挚友那死气化为一脉,与你的气府相合,你气府当中的气应该有些特殊才对,那可不应该只是海纳这么简单,这几日你没有发现过异常吗?”
贺成摇头,举起手来,示意自己双手上薄薄的气:“这几日除了御气隔绝身体,没有动过手,我也没有察觉任何异常,前辈是不是记错了,我记得要两脉及以上的气府,才会有特殊的能力。”
“谬论!”白天师拂袖摇头:“寻常气府是因为若是只靠单单一脉构成,是没办法在形成气府的过程中附着更多的东西,你这气府,因为当初九脉时候的第一层气没有散尽,它还是之前的那个气府,再说了,若是高阶一点的灵气,纳入气府之中都能带上一些能力,你以死气为脉,肯定会附加上与死气相关的能力才对。”
白天师眼珠子转转:“不如这样,挚友你试试运气打我一拳,我仔细……”
贺成点头,没有等白天师说完,抬手一拳砸过去,虽说只有一层气,但是依旧带着气冲,只是这一拳虽打在白天师小腹,贺成却感觉打在铜墙铁壁之上。
贺成皱眉:“前辈,如何?”
白天师咧咧嘴:“挚友你要打怎么不先说一声。”
贺成唔了一声:“是前辈没准备好,没来得及感受吗?要不再来一拳?”
“不必不必,”白天师摆手,闭上眼,许久,他摇摇头,表情很是不满意:“只有一点衰败的意思,还是浮于表面的,若是能够成长下去还行,若是就这么点能力,可真没多少用。”
“诶,不对,”白天师的表情严肃起来,在刚才那个瞬间,他似乎产生了幻觉,他感受到了来自那里的压力,那个深渊,像是倒悬在他头顶一般,令他窒息,一片黑色,深幽不可见底,白天师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并非是这死气附带给贺成的能力太小,而是贺成只有一层气,根本没办法将之发挥出来。
“怎么样了,前辈?”贺成不知道白天师现在的心境,只是疑惑于自己这崭新的一脉,究竟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白天师睁眼看着贺成,一字一顿说道:“死之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