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云夙音依旧是格外的嗜睡,整个人像是睡不醒似的,成天都赖在榻边床上,朝着哪儿一靠就能闭着眼睛睡过去。
赫连如月在林家过了明路之后,有林京烨陪着赫连如月跟赫连霆在京中四处闲逛,倒也不用云夙音担心,而冯官官中途过来找了云夙音几次,都被她困倦推了过去。
云夙音大多时间都留在府里,忙着跟林京烨处理商行的事情,而君九渊这边忙着交代下面的人准备之后的夺权。
宫中几次召见,摄政王府都无人回应。
君九渊未曾应召,只推脱没空,云夙音这边更是干脆,若有宫妃、太后等人召见,直接以舟车劳顿、身体不适回绝。
几次下来,宫里那边好像也知道他们不愿进宫,召见的人不再过府,庆云帝哪怕气怒也未曾真将摄政王府如何,可谁知道君九渊他们回京后差不多十天左右,新任不久的兵部尚书刘向阳就因为私养外室苛待发妻,又纵子伤人进了大牢。
反倒是原本被关在大牢里的董春,君九渊甚至没有出面,只让万钧走了刑部大牢一次,一直拖着不审的董家长子杀人一案很快就有了结果。
那私娼园子里有人开了口,说是当初有人给了他八百两银子,将董家公子故意骗去那里,又朝着董公子下了药,当时园子里出命案时董公子一直是昏迷状态,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还说私娼园的老板得了人好处,故意拿着人命陷害董家公子。
刑部的人也改了口,说他们从未见过董夫人,也未曾收过董家钱财帮忙换囚,更一口咬定是有人暗传谣言陷害董家之人,污蔑他们刑部。
董春从牢中出来,刘向阳下狱问罪。
庆云帝甚至还来不及想办法找人替代刘向阳拿住兵部尚书之位,那位置就已经空悬了出来,甚至刘向阳跟董春当初被抓下狱时的罪名都是一模一样,教子不善,齐家不宁,纵子行凶不堪为官。
看着一众朝臣奏请恢复董春兵部尚书之位的折子,还有那高高一摞要求严惩刘向阳的弹劾。
庆云帝险些气个仰倒。
“他是故意的,君九渊他是故意的!!”
庆云帝脸上满是怒气之色,整个人暴怒之下神色显得格外狰狞,一双眼睛里更满是阴鸷,“他才回来几日,那刑部的人居然已经向着他,朕还未曾让人开审,他们竟然敢审了董春,还将刘向阳下狱!”
君九渊分明就是让人给刘向阳设局,他就是要用董春一样的罪名来打他的脸。
他让人算计了董春,冤枉他教子不善,他儿子牵涉命案。
君九渊就让人用同样的方法坑了刘向阳一把,说他纵子行凶,不堪为臣。
庆云帝一直以为朝中上下都在他掌握之中,一直自得刑部的人拿着董春不放,就算君九渊回来,刘向阳已经坐稳尚书之位,那董春放出来也没有任何用处。
他甚至想着见到君九渊后,能瞧见他气怒却无力反抗的局面。
可庆云帝怎么都没有想到,君九渊居然会用这种办法,根本半点都不与他争执对抗,直接就朝着刘向阳下手,干脆利落将人送进大牢。
这也罢了,庆云帝惊惧的是,他这个“弟弟”什么时候对于刑部的影响也这么大了,竟是能让刑部的人违拗圣意,连半点消息都不透就直接锁拿了刘向阳。
待到他知道消息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君九渊,他简直该死!!”
寝宫之中的东西砸了一地,庆云帝站在床前“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瞪大了眼时阴沉:“戴鹏泽这个刑部尚书,竟敢连朕的话都不听,朕看他也是活腻了!!”
“把他给朕杀了!!”
庆云帝大骂。
殿中却无一人应答。
门前小太监跪了一地,高勤也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无能狂怒的皇帝时未曾吭声。
谁都知道庆云帝这句话不过是暴怒之下的言语,别说那刑部尚书如今归拢摄政王府,有摄政王撑腰,就算没有,刘向阳的事情刑部也是照章办事,除了没有提前知会宫中,其他毫无任何错处。
那刑部尚书也不是庆云帝一句想杀就能杀得了的。
庆云帝心中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越发恼怒,偏偏恼怒之下还有一股子惊惧和无能为力,那怒气憋在心口,让得他脸上涨的通红,大口喘息之时脑子里嗡嗡作响。
像是气到了极致,他只觉得体内生出一股难耐的痒意和混沌来,眼前泛黑时,手脚开始轻微抽搐。
“金丹,给朕金丹……”
庆云帝“砰”的一声摔靠在床上,像是力竭站立不稳,赤红着眼睛朝着身旁高喊着“金丹”。
“高勤!朕的金丹呢!!”
高勤听到声音这才快步上前,将一旁的锦盒递了过去,然后就见庆云帝飞快打开取了几枚丹丸塞进嘴里。
那丹丸充斥着一股子金属味道,又带着一些说不上来的古怪香气,而庆云帝吃完之后就像是得到了满足一样,原本空虚的身体里面浮出一股极致快感,整个人闭着眼靠在床头喘息,脸上的怒气也渐渐平复下来,反而多出了一丝诡异的愉悦。
他双颊凹陷,颧骨吐出,眼睛紧闭着时,手脚微微抽搐,连脸上那仅剩不多的皮肉也跟着体内的愉悦跳动起来,喉间也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低吟声。
高勤早已经见怪不怪,他挥手让那些胆战心惊的小太监都退了出去。
等到庆云帝那边平复下来,也不再如之前狂怒时,他这才微瘸着腿脚走到一旁低声说道:“陛下,摄政王这次回来之后动作颇大,不只是将董春放了出来,连带着之前军中被您安插进去的人也都尽数被他拔了。”
“奴才听闻,他不仅召见了军中将领,就连朝中好些人都暗中去过摄政王府,陛下几次召见他都不肯入宫,还有……”
高勤说着说着有些吞吞吐吐。
庆云帝抬眼时,脸上那愉悦褪去,阴沉道:“还有什么?!”
“这……”
“说!”
高勤垂了垂头,这才咬牙低声道:“之前陛下让人去追查那些传谣之人,查出来的消息源头都出自摄政王府,也是摄政王府的人故意煽动百姓宣扬摄政王功绩,而且眼下那些关于庆陵的谣言还没压下去,又多出了许多新的流言。”
“京中百姓都说,先帝在位时就昏聩无能,狠毒残暴,摄政王当年围攻皇城是为肃清奸佞,说摄政王是大晋战神,也是他一直庇佑朝廷,才让大晋能这般安稳,还说……还说陛下这皇位早就该让给摄政王来当。”
“说若非您当年阻拦,说不定南越都已经被摄政王拿下,而且这些年一直阻拦摄政王才让得大晋边关被扰,还说陛下无能,比不上摄政王万分之一……”
“哗!!!”
床边的架子被推倒在地。
高勤“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而庆云帝则是紧紧抓着龙床边沿目眦欲裂。
以前朝中不是没有人说过类似的话,也不是没有人说过他不如君九渊,可说这些话的人大多都被他压了下去,或是贬官,或是发配,或是早就已经死在了朝堂。
他想尽办法让人放出君九渊弑君杀父,残害骨肉的传言,让人相信君九渊残暴狠毒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那时候君九渊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哪怕明知道谣言漫天也从来没有让人去肃清过,以至于满京城中关于摄政王府的名声没有一句是好的,相对之下皇室的声誉也就节节拔高。
庆云帝为什么会觉得君九渊不会跟他争夺皇位,就是因为君九渊从不在乎这些身外之名,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君九渊会让人在名声之物上动手脚。
他不是不在意名声吗?
为什么这次会突然变了?
不仅大张旗鼓的高调回京,还想尽办法让他自己名声反转,将他这些年污名洗白。
他还召见军中将领,私下去见那些朝臣,甚至半点不将他皇命放在眼里,回京这么长时间也未曾进宫。
他想干什么?!
庆云帝想起摄政王府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想起君九渊一反常态的变化,心里隐隐有个了个念头。
君九渊他……
是想要造反吗?
若非想要皇位,要不是想要夺他皇权,他为什么会突然开始在意起名声来?
庆云帝紧紧抓着手里的东西,脸上阴云密布之时,却依旧掩饰不住他眼里的惊慌和恐惧,哪怕他再不愿意承认,也心中清楚这些年他皇位之所以安稳,就是因为他知道君九渊从不曾想要这个位置。
他不管朝着摄政王府做什么,都从不敢去踩了那底线,就是不想跟君九渊真正撕破了脸逼着他造反,而且他一直都知道君九渊身体不好,知道他从小被当了药人体内中毒,根本没几年好活。
可如今……
庆云帝猛的看向高勤:“君九渊的身体是不是好了?朕让你送去摄政王府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