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云夙音看着驼背男人。
那人苦笑:“我叫鲁三,是前面棺材铺的,以前靠着义庄这边的生意过日子。”
“金老头救过我儿子,以前我儿子也时常跟金旭他们玩耍,金老头死后,我见这些孩子可怜,就时不时的送些吃喝过来……”
他像是怕云夙音追究小安他们偷盗的事情,低声说道,
“小安其实是个好孩子,他以前是乞儿,被金老头收留之后教导的很好,金老头死后,他们这些孩子日子过的艰难,金旭识字自卖其身给人当了小厮,每个月就靠着那一点点银子,养活这一群半大孩子。”
“我好几次都瞧见他们饿极了,宁肯喝着井水灌饱自己,也从来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这一次要不是金旭出了事,得要银子救命,他也不敢去偷东西。”
鲁三的儿子就是个傻小子,被小安一通忽悠,就只以为那玉玦当真是捡来的,还想着换了银子替金旭看病,可哪想到那玉玦居然是巫族贵人的东西。
要不是她们心善,别说是小安,那几个孩子连带着他谁都别想好过。
赫连如月年纪小,心肠也软,听到鲁三的话后,看到里头一群小孩趴在门窗上朝着外面看着,眼里全是惊惧之色。
她忍不住拉了拉云夙音的衣袖:“云姐姐……”
云夙音轻叹了声:“那个孩子得了什么病?”
鲁三愣了一下。
澄儿在旁开口:“我家王妃在大晋是出了名的神医,想要求她出手医治的人数不胜数,你不是说那个金旭要银子看病?”
鲁三这才反应过来,知道眼前这位贵人居然是想要帮金旭看病,他连忙急声说道:“阿旭受了伤,很严重,我们已经上过药了,可是伤口还是在不断化脓。”
“我之前也咬牙凑了些银子请了大夫过来,可那大夫说他查不出来阿旭怎么回事,还说他身体虚弱至极,想要保命,就只能靠着大补的药物吊着。”
可他们这种人家,咬牙请个大夫来就已经是极限,又哪里能拿得出来银子,去买那些动辄便能让人倾家荡产的补药?
云夙音见他说的不太清楚,皱眉开口:“我先进去看看吧。”
鲁三连忙激动道:“好,好……贵人里面请。”
他快步走在前面,刚进了那破旧大门之后,就瞧见小安满是戒备的眼神,鲁三急声说道,“快别围在这里了,小安,这两位贵人愿意帮忙医治阿旭。”
小孩愣了下,猛的瞪大了眼,结巴:“真,真的?”
“现在说医治还早。”
云夙音未曾允诺他们什么,只淡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哥哥是什么情况,你先带我过去看看,若是能治我便替他治,要是治不了,你们再另寻他法。”
小安直愣愣的看着云夙音。
赫连如月开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我们过去?”
“啊……哦!”
小安连忙答应下来,转身之时还因为太过着急一脚踢在了门柱上,他却好像半点都感觉不到疼似的,只领着云夙音她们就朝后走。
义庄之中屋舍不多,且都已经陈旧,有好些地方也都破损。
几人一路饶过前面到了后面最大的一处屋子里,一进去就见到里面停着一些棺材,上面还挂着白幡,每个棺材前都放着个香炉,里头有些已经燃尽的香灰。
赫连如月只觉得阴森森的,不由抓紧了云夙音的手。
云夙音拍了拍她:“别怕。”
赫连如月小脸微白,朝着小安低声道:“你们平时就住在这儿吗?”
小安点点头:“就在隔扇后面。”
他们打小就是这样过来的,没有单独的住处,只在这停尸堂后架了一个大通铺。
晚上所有人都住在那里,既是为了方便看管送过来的那些棺材尸身,替他们上香或是烧些纸钱,也得防着有些盗尸人过来翻找一些暂厝棺木,借放的那些尸身身上带着的衣物饰品。
“这城中有些专门盗尸的人,会来扒那些死人的衣物,这边暂厝棺木都是会收一点儿银子的,要是棺木被撬,里头丢了东西,我们也要赔偿的。”
小安早就习以为常,“所以我们索性就直接住在堂后,免得出了差错。”
暂厝棺木也不过只给一点点银钱,可丢了东西不仅要赔银子,还得挨揍。
以前阿爷在时,就是他夜里看着,后来阿爷死后,就是他们几个孩子轮流值夜。
赫连如月听着小安的话,看着他满是平静的眼神,只觉得有些难以想象,她光是想想睡在死人堆里,都觉得浑身发毛。
云夙音倒还算淡定,别说是装在棺材里的死人,就是血淋淋的残尸断骸她也同塌而眠过。
她跟着小安和鲁三进了里间后,还没绕过那隔扇,鼻间就已经嗅到一股混杂着血腥和腐臭的味道。
赫连如月连忙掩鼻,澄儿和阿萝她们也是有些变色。
云夙音却是皱眉靠近,就瞧见那简易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脸色已经泛了濒临死亡的人才有的僵青之色,甚至还能瞧见点点灰褐斑点的半大少年。
他紧闭着眼,脸颊凹陷下去,眼眶突起,脸上只附着一层泛皱的薄皮,看上去像是个干瘪的骷髅。
“啊!”
粉黛乍一看到这样的人时,顿时吓得惊呼出声。
赫连如月也是抓着云夙音的手,指尖都泛了白。
云夙音紧紧皱眉,这孩子的模样半点都不像是寻常外伤所致。
她拍了拍赫连如月的手,让她松开之后,这才走到木板床跟前,伸手掀开棉被之后,那股腐臭的味道便更重。
而被子下面,露出来的身体更为恐怖。
干瘪枯瘦的身材,几乎冒了出来的肋骨,那一道道交错的伤口像是鞭子留下的,皮肉翻滚留着倒刺齿状的痕迹。
他身上还有烫伤,有铁烙留下的痕迹,有不知道是什么刺穿后留下的指尖大小的孔洞,还有他腰间,那里像是被剜掉的肉后凹陷下去,上面浮着一层腥臭至极的脓液。
这般模样,让哪怕见惯了各种场面的云夙音也有些不适的紧抿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