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苍界,玄之又玄处,周天第壹零柒玖捌肆贰叁域候补主神少浪剑焚香沐浴,聆听大天尊训示。
训示由大天尊座前右二神使转达。
神问:“你那一世界今日是何景象?因何是此景象?”
少浪剑道:“今日这场灾劫岂是人族惹祸,究其根源是有些神先坏了规矩,逾越规矩窃取真阳气,乃至公平有失,予心怀叵测之辈有机可趁。人族的确微不足道,但因此败坏天界法纪却是万万使不得的。今欲拨乱反正,先请正仙界纲纪,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神道:“似你这么说,错都在天界,人间全是无辜。”
少浪剑道:“横死之人,罪有余辜,然已受惩戒,其罪可一笔勾销。人有私心,迥异于灵。但使人有畏惧之心,时时敬奉,收益大有可观。”
神曰:“由你来做该域主神,汝当如何?”
少浪剑道:“削减神位,立正神一,副神一,神使四人,以节俭民力,休养生息。设人间守护宗门二,一持武力于人间,代天涤荡邪魔;二持信念于人间,教化万民,敬奉上苍。再设阴司一处,管理游魂之类。”
神曰:“轮回转世牵扯太大,你罩得住么?”
少浪剑道:“非圣贤巨恶,所谓转世不过走个过场,仍归于无。设此司,是为正人心,人若知无来生,便无所忌惮,肥着胆子乱来,亵渎了神灵就不好了吧。”
神曰:“这也由得你,只是阴司之设非同小可,宜慎重,其高品执事需报上届恩准,不可擅做主张。”
少浪剑谢过。
神又曰:“人族是许他自治,还是设帝位统辖?你此前支支吾吾,今日可有定论?”
少浪剑答:“天下太大,人心太杂,帝王一人难顾,倒不如许民自治,更得便宜。”
神曰:“谬矣!人知敬神足矣,擅开其灵智,终将尾大不掉。一统帝制正可约束民智,便于豢养也。此理旧日是你提出,今日为何忘却,还是你为人一世,忘了自身?”
少浪剑谢罪道:“小神失言,谨遵大天尊教诲。”
神曰:“汝口中虽是,心中却非,吾怎可放心?你那一域人烟稀少,暂可不设副神,吾派一监察神给你,免你重蹈覆辙。谢恩吧。”
众神齐颂大天尊妙法无边。
少浪剑自上苍界归来,怏怏不乐,司空湖问:“让大天尊给撸啦?”少浪剑道:“荒蛮之境谁肯接手,撸了我,我巴不得呢。”
司空湖道:“别呀,你走了,万民怎么办,你一定要挺住。”
少浪剑道:“你这家伙休要废话连篇,加紧修炼,我将来提拔你做个副神。”
司空湖笑道:“副神岂敢奢望,做个神使我愿已足。”
少浪剑骂声没出息,却嘀咕道:“副神不让我设,却搞个什么监察神,这不是折腾神吗,也不知来者是谁?”
一时架起祥云来到赵阳山白日峰,白日峰就是过去的永夜峰,现在是赵阳宗的福地。赵阳宗掌门人孟兰穹早已率众人设香案迎接,少浪剑道:“你怎知我要来。”孟兰穹道:“司空报的信。”
少浪剑道:“他的话你以后少信,我欲抬举他做个神使,他又不够格。”
司空湖听闻,笑道:“我正在日夜努力,为了做神,我已经跟林中月离婚,又把三百二十房姬妾尽数遣散了,如今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修神仙道。”众人笑了一回。
孟兰穹引少浪剑至新建的白日宫白日殿里,因见四处光华瑰丽,仙气飘渺,少浪剑甚是高兴。对孟兰穹说:“由你执掌赵阳宗,我很满意,拨乱反正,百废待兴,首要是稳定,魑魅魍魉,不能害人,修真之人亦不得害人,害人则必受天谴。”
孟兰穹道:“已经示下,胆敢违犯者必严惩不贷。此外,请师兄上神示下,圆真教广占民力,久后必扰乱人纲,这且不说,要紧的是他现在又持武力于人间,久后,谁为主次?纲纪错乱,人心何安?”
少浪剑道:“我已知之,那扶摩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他只该正人心,不该四处插手的。只是目下我找不出一个好理由废了他的权柄,如之奈何?”
司空湖道:“这不简单,圆真教如今得势,教众膨胀,违法乱纪之辈多如过江之鲫,再兴一次法难又有何难。”
少浪剑道:“这个,我们出面不好吧。”
司空湖道:“用不着我们出面,谷阳门不是急吼吼要崛起吗,神将门也嚷着要复兴,让他们拿出诚意来呀。”
孟兰穹微微笑道:“如此怎好。”
司空湖哪管孟兰穹耍滑,只看少浪剑的眼色,见他并没反对,便当他是默认了,于是转到去见余梅珍和神将门的首领。
七日后,那扶摩暴毙于冥州城外大圣公堂内,死前召集圆真教各路圣使者,交代后世,令徒众弃绝武力,少占民力,绝不干政,专心务虚正心。
此后数载,圆真教陆续交出人间武装,又将持有之武力编制为护教骑士团,其人员编制、教导、修炼、军械均需上奏主神知晓,稍有违犯天谴立至。
司空湖问少浪剑:“说好了不让他持武力于人间,为何许他保留骑士团。”
少浪剑道:“你是不是在余梅珍他们面前拍胸脯、打包票了,话说的太满,现在收不了场了吧。”司空湖不好意思地嘿笑了两声。少浪剑是神,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这不奇怪。
“你去告诉他们,保留骑士团无非是督促山上不可懈怠,否则我随时可以废黜他们。”司空湖道:“神也玩弄阴谋诡计,实在是有损圣洁啊。”少浪剑道:“阴阳相济,天道平衡,永夜固然恐怖,若尽是白日,又岂能让人放心?”
司空湖连声称赞圣明,又自作聪明道:“就像邪灵,本该赶尽杀绝,可若真的赶尽杀绝了,光明正道反而失去了用武之地。所以既要打的他们不敢露头,又不能真的赶尽杀绝。”
“咳咳。”本域主神少浪剑清了清嗓子,嫌他的话有点多了。
又一本正经地问:“那件事你安排好了吗?”
“哪件事?哦,那件事。”司空湖捏捏鼻子,含混地说道:“一切就绪,不过只有三个月。”“三个月足够了,天界一日,神界一年,神界一日,人间一年,三个月就是九十年,足够啦。”
“那你就放心地去吧。三个月后,我准时去接你。不对,九十年后,我只怕已经成为一堆枯骨了。”
“你放心吧,我已经把你的履历报上去,临走之前就能批下来。你是神使嘛,与天地同寿,死不了的。”
“多谢主神兄弟栽培,在下赴汤蹈火……”
“赴什么汤蹈什么火,别把我丢到汤火里煎熬,我就谢天谢地了。
再做那件谋划已久的大事之前,少浪剑还有一件急务要处置。
中土,无名之域。
光明虽已普照大地,但这里无论昼夜,无论阴晴,天空只有一种颜色,夜的颜色。
这里山环水绕,山高水急,飞鸟尚且难以穿越,人踪更是罕至。这里莽莽森林连着巨大的沼泽,森林里飘荡着致命的瘴气,沼泽里潜伏着吃人的蟒、鳄,这里的天空永远阴沉沉的,阴郁的天空下,一座新城正在营建中,新城有七重,最核心的部分已经成型,那是一座巍峨壮观的宫殿,其主殿高逾百丈,终日笼罩在阴气浓重的白雾之中。
在这里时间近乎是停滞的,一切都涂抹着死亡的气息。
司空湖很不喜欢来这,若非阴都王迎接他的排场够大,他几乎要发火了。
那座高逾百尺的主殿之前,阴都王领衔,阴朝五品以上执事官五百人,散官、勋爵、论道官三千九百人焚香恭迎本域主神的降临。
主神自然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但神的侍者依然让他们顶礼膜拜。
司空湖很享受这种被众人供着的感觉,他清清嗓子,开始宣达神谕:
“许尔立国建章,司夜天下,达明圣教,启开人智……”
司空湖磕磕巴巴地把这一篇不讲人话的神谕念完,阴都王率众朝天礼拜,众人合一,诚惶诚恐。
司空湖走下云台,把神谕交给阴都王,阴都王双手捧过头顶,恭恭敬敬地供奉于正殿祭台之上,又率众三跪九叩,诚惶诚恐。
司空湖叉着手,面带微笑,待众人礼拜完毕。让阴都王斥退散官、闲官、勋爵,只留执事官,这才从袖子里取出少浪剑的手诏来:
“长篇大论我就不念了,简单说说,冥朝创立目的有三:其一,持旗,驾车,驱贪兽,清理域内,尤其是荒弃无人收埋的尸骨,定人伦,安社稷,避免瘟疫害人;其二,持旗牌巡警域内,扫除孤魂野鬼,破杀哀伤以安民;其三,持法杖,设刑堂,制裁一切逆悖人伦,侵坏大道,而又逍遥法外,未被人间法、神道法制裁者。这是你们立身的基石,循此三条,你们与人间的皇朝,修真的宗门,分掌人道法,神道法,冥道法,三法各有分工,又是一体,统归于主神治下,勤勤恳恳,不负上届托付。”
阴都王再拜道:“臣定当竭尽心力,诚惶诚恐,以报上苍垂爱之万一。”
司空湖扶起阴都王,执手问道:“刑堂关系最为重大,不知陛下用谁为执事官?”阴都王道:“萧俛刚正不阿,公正无私,可为刑堂主事。”
司空湖瞅了眼紫袍玉带,站在殿中的萧俛,道:“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做主,上届充分信任,上届充分授权,那就这样吧。诸位,某先告辞了。”
司空湖回见少浪剑,不解地问道:“你既然相中了萧俛,直接任命了便是,何苦跟他打哑谜呢?瞧他诚惶诚恐的样,他敢说个不字吗?”
少浪剑道:“你觉得萧俛不堪此任?”
司空湖道:“他是你的爱将,我可不敢臧否。冥朝立起来了,皇朝掌人道,宗教门掌神道,冥朝掌阴间,各司其责,这天下暂时无事,你那件事几时做?”
少浪剑笑道:“你盼着我走?”又苦笑数声道:“我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呢。”
司空湖道:“没错,不可能有错,神怎么能犯错,你放心地去吧,早去早回。”
……
凤鸣山下,博浪海畔,竹溪镇外一个靠山临水的小村子,时值春夏之交,繁花似锦,绿水如油,一个二十多岁的美艳少妇牵着她的孩子来到村口池塘边,一群少女少妇正在树荫下洗衣裳,众人见那孩童到来,一起围了上来,这个摸脸,那个捏鼻,逗猴一般。
那孩童也十分争气,虽然只是四五岁年纪,却已经伶俐异常,有问必答,对答如流,逗得大姑娘小媳妇们哈哈大笑,一个个欢喜无限,拼命地把东西往他怀里塞去。
因此当母子告辞时,他的怀里鼓鼓囊囊的全是吃食,坠的走不动路。
他母亲轻声责道:“阿浪,你丢不丢人,像个小乞丐一样出去讨吃。”
那孩子抗声叫道:“我不是乞丐,我将来要做名动天下的大侠,行侠仗义,扫平天下奸恶。哼。”
他的母亲闻言脸色顿时黯淡下来,叹了口气,扶着他稚嫩的小肩膀,盯着他的眼睛忧伤地说道:“做大侠有什么好,侠之大者,绝情绝意,连自己心爱的人都要抛弃。娘只要你一生平平安安,找一个喜欢的女人,陪着她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就好。”
那孩子似乎听懂了,张开小手拥抱了他的母亲,并献上一个甜甜的香吻。
少妇高兴起来,抱起她的儿子回家去,她们的家建在村后背山处,背靠一片树林,左右都是山溪,面对村中小道。既离群索居,很爱静,又不完全拒绝人间的方便。
她的丈夫名叫钟汉雄,是当地县衙的一名捕快,为人正直,身强力壮,一身的硬功夫,在城中赫赫有名,在村里人人尊敬。
他深爱他的妻子,推了几个饭局赶回来为他的妻子和儿子下厨做饭,看到妻子倩丽的身影和儿子活泼的笑容,他赶忙从厨房里迎出来。
母子俩看到他满脸的黑灰,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日又是温馨的一夜,四岁的孩子已经自己独立一个房间睡,夜半三更,他准时从梦中醒来。他溜下床,坐在窗户前,仰望星空,心里骂道:“该死的司空湖,回去我就把你一撸到底,叫你帮我转世投胎,跟她再续前缘,你特么的让我投胎做她儿子!”
说来也怪,这灵光一闪即逝,这孩子忽然间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揉揉眼睛,回到床上,盘膝坐下,做了个吐纳,开始采集一些漂浮在半空中的金丝线。
这一特殊的本事是他三岁时忽然自悟得来的,他发现采集这些金色的气线很有用,这些气线通过身上的一些气孔进入身体后,沿着一些特殊的筋脉流到一个幽深难测的地方,聚集在一起,不停地旋转着,而他的腹部因此微微发热,这不仅让他的精力无比充沛,还让他的智商比所有的同龄人都要高。
他现在唯一的苦恼是自己懂得太多,而不得不时时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他若做一个真实的自己的话,一定会吓坏他的父母。他爱他的父母,尤其是他的母亲,真是一丁点都不愿意让她受到伤害。
功课做完,他散去功法,重新睡下。再有一个时辰,他就要起床跟他的父亲练功,他是个很不错的捕快,功夫不算差,但在他眼里,他会的不过都是些三脚猫的花架子,若不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他早一根手指头戳死他了。
练完功夫后他就得跟着她去镇上的私塾读书。
那些老掉牙的书本,自己看一遍就全会了,那个昏头昏脑的老塾师肚子里的所有墨水加起来也不够他一天学的,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是一个四岁的孩童。
他只能默默忍受着。
好在有她在窗外陪伴,若不然他真是一刻也坐不住的。
本域主神少浪剑重生之后的生活就是这么的悲催。
……
仙音飘渺,瑞霭翻腾。
另一世界的神尊裕美贞的侍者柏妳奉命驾临本域,她已脱胎换骨,一身的仙气,将天地间所有形容美的词集中在一块也无法描述她的风姿。
因见仙府内冷冷清清,门口的落叶倒有半尺厚,柏妳将秀眉一蹙,轻轻咳嗽了一声,却见司空湖衣衫不整地冲了出来,立足未稳早摔了一个跟头。
柏妳笑道;“此间无外人,就省了那些烦文缛礼吧。”
司空湖笑道:“岂可怠慢,你我两家乃是近邻,贵客临门,小地蓬荜生辉,这礼数嘛,凡人以为无用,可在仙家却是万万马虎不得的。”
柏妳道:“早日做人时,你还有几分爽直可爱,如今高贵了,也变得啰嗦起来。我奉本域神尊法旨邀请你家主人赴无上玄天法宴。”
司空湖心里想:“整天吃吃喝喝,还美其名曰法宴,真是受不了你们了。”于是道:“这等小事何劳仙姑,小人代为转呈便是。”伸手来接请帖。柏妳却不给,言道:“事虽不大,却是神尊交办,岂可怠慢。请容我拜见尊神,当面呈递法帖。”
因见司空湖眉头一拧,忽然断喝道:“你眼珠子乱转,眉带邪光,你想做什么,我提醒你在神界说谎的后果是很严重的,而且我还听说你这个神使尚未转正。”
司空湖敛手笑笑,道:“不敢,不敢,实不相瞒,他不在府中,他巡视去了。”
柏妳淡淡一笑,直入观世阁,在万方宝镜前站定,自这里可观整个世界。司空湖讨好地指出少浪剑所在的方位:“欲私自下凡,与凡女相配,这怎么可以呢,这是违背天道的,若是被查出来,几世的修行可就完了,所以我使了个手段,让他投身做了她的儿子,用母子之情替代相思执念。或可了却这场孽缘了吧。我算过了,他这一去顶多十天,距离年终觐见还有好几个月呢,而且大灾过后,百废待兴,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下届有孟掌门、余宗主坐镇,料必也不会有什么事,所以只要您老人家肯高抬贵手,咳咳,咳咳。”
柏妳却不理会这些,哑然失笑道:“夫妻成了母子,司空,你真是做了件大好事。”
司空湖洋洋自得道:“那是,都是好兄弟,我怎么能看着他往火坑里跳呢。”
柏妳小脸一寒,哼道:“你这么做就不怕秽乱人伦,制造更大的悲剧吗?你要知道欲望不得释终会成障,纵然是凡人,也会闹出乱子来的,又何况他是一域主神?”
司空湖大惊,不觉出了一头的冷汗。
“而且你这么折腾他,就不怕他回来找你麻烦?他是本域主神,似你这样的神使,生杀予夺的权力都操在他的手里,就算他顾念旧情不杀你,那你还有脸呆在这吗?”
司空湖又擦了把汗,倒不是他要跟少浪剑过不去,他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少浪剑偷偷下凡转世的事不知怎么的让衣巧知道了,她赶到仙府,提醒司空湖不要做的太过分。
司空湖思来想去,觉得少浪剑实在不必犯这么大的险,所以就悄悄做了点手脚。谁知道又栽在了柏妳的手里。
怪不得都说高处不胜寒,敢情这神界地位太高,风太大,什么秘密都守不住吧。
柏妳哪里将司空湖放在眼里,见哄住了他,便谆谆诱惑道:“我知道你也很为难,你出去忙你的吧。”司空湖应了一声,正准备离开,忽又道:“这不合规矩吧?”柏妳道:“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我奉命来请你家主人赴宴,他人不在,难道让我空手回去,我在这等等他又何妨?”
司空湖细细一想,笑道:“那就随便你啦,我有事先走,招呼不周啦。”
……
凤鸣山太守最近很是苦恼,他麾下一名十分得力的捕快前段时间被仇家杀了,幼子和妻子被劫掠,朗朗乾坤,自己的辖内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这何止是让他这个太守脸上无光?这简直是杀头的死罪!要知道那个女人可不是一般人,他的娘家和夫家都是大有来头之人,随便哪一家都能伸出根小指头碾碎他。
而更让他惊恐不安的是,这个女人的丈夫死后不到一天时间竟然就化成了一具白骨。
据衙中最有见识的仵作说,他可能是个尸人,尸人是什么东西,他还是略有耳闻的,这东西半人半尸,邪乎的很,当初永夜之时,到处都是这东西,真没想到光明重现这么久,在他的辖区里,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又出现了这种东西,难道是他德行有亏,招惹的邪祟找上门来,咳咳,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一个背景神秘的女人,跟一个尸人结成夫妻,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而更诡异的还在后面,据说那女人的孩子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被乡人传的神乎其神。
现在一个死了,化成了白骨,另两个失踪了,怎么办,这件事是查个水落石出,还是装着不知道,可又怎么能装着不知道呢,人是在他的辖区丢的,这么大的事你做太守的说不知道,说的过去吗,谁能信呢。
真是进是死,退亦是死啊。
正是惶惧难安之际,忽然有乡正报称在城西四十里的河湾里找到了那幼子。
太守连夜赶去,这孩子浑身找不出一处伤痕,却因惊吓过度,已经痴呆。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不出,问他母亲下落,他也说不出。
太守不禁为他流下了几滴眼泪,怀着悲悯之心将他接到自己府中抚养。
然后,他听从了谋士的建议,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等了足足一个月,仍然不见丝毫动静,那位背景强大的神秘女人固然踪迹全无,传说中无比强横的娘家和前夫家也没有任何人来找他的麻烦。
是当初情报有误,高估了这女子,还是这场变故根本就是他们自己人搞出来的,太守越想越觉得后者更接近真相。
这女子据说气质不俗,看样子是有些来头,但可能犯了什么重罪被贬至此,她自暴自弃,亦或者是为了搞出动静引起前夫或娘家的注意,就嫁了人,生了娃,并搞出家有神童的传说来,结果就触怒了他的前夫或娘家,于是发生了一场血案,杀了她的便宜丈夫,并把这个痴傻的“神童”丢在河床上,而她本人则被前夫或娘家带走了。
有可能会被杀,但更大可能是被关起来,不让她乱跑丢人。
对,这个分析合情合理,一定是这样的。
恰逢不久有一股流寇越境抄掠,太守便来了个移花接木,将人口失踪案归到流寇头上,把结案结论做的天衣无缝,恰逢三年一度的大考,他便运作了关系,调到外地做太守去了。
事了拂衣去,千里不留名。
至于那个痴傻的“神童”,就留在当地福利院做孤儿吧。
……
白小竹愤恨不已,自己重新选择的生活本已渐入轨道,却又忽起波澜,她丈夫的死活她毫不关心,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死人。弄他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活的更像一个正常人。
但夺走她所爱的孩子,就不可容忍了,这孩子虽非她亲生,却是倾注了她一腔做母亲的心,而且在他的身上,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她已经把他当成他了。
她不能失去他,绝不能,所以,她拼命去追赶。
那个人分明就在她的面前,但她偏偏不能触碰他的分毫。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置身平江府历阳镇境内,镇口就是少浪剑老相好开的酒楼,永夜之劫已经过去,历阳镇已经苏醒,这座修葺一新的酒楼生意好的不得了。
睹物思人,她想到了他,心里一阵绞痛,她的泪眼刚刚模糊,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酒楼里走了出来。
是他!
不,不是他。
但两者真的很像。
“这位夫人,咱们认识吗?”
她吃了一惊,慌乱地擦了把眼,摇了摇头。
“你哭了,还是砂子吹进了你的眼里。”
“干你屁事。”
“噢,是不干我的事,不过你挡着我的路了,拜托让一让可好。”
她窘的满脸通红,赶忙让到一边去,却又忍不住偷窥他,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站住!”
“夫人有何吩咐?”他盘马回身问道,脸上洋溢着玩世不恭的笑。
“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不好意思说吧,毕竟还是第一次见面,大家又不是很熟。好吧,我叫少浪剑。不许笑话我,我知道我跟他有天壤之别,但我就是崇拜他。我会努力的,再见,夫人。”
他的脸红了红,拱拱手,准备离开。
白小竹的面颊上绽出少女的羞涩,眸子亮了,她的世界,天忽然晴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