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鞋店,店长大概率都忘记他了,瞅了好几眼也没想起来是谁,只是觉得有点眼熟。
李丘泽心里吐槽,难怪你生意做不起来。
“噢!”听他道明来意,说要接盘店铺,店长这才恍然大悟,记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我上次和你说的转让费多少?”
所以你和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吗?
你敢这么玩,那就别怪我了,李丘泽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五千。”
“不可能吧!”店长脸一板,他敢保证自己绝对没报过这个价格。
“难道是我听错了?”李丘泽挠挠头。
店长:“……”
小兔崽子跟我耍花样?
“我真以为你五千转,凑了好几天才凑够五千块。”李丘泽拍了拍裤兜,其实里面根本没钱,一阵担忧问,“那你打算多少转啊?要是太贵就算了。”
“你是台大还是吉技的学生?”店长问。
“吉技的。”
店长下意识皱了皱眉,这小子虽然有点滑头,但是学生荷包不富裕这一点,也是能够想到的。
外加他们这家店确实打算转出去,每月都在亏本,到这个月末是最后期限,老板已经发话。
眼下没剩几天。
如果没转出去,到时候还是得撤。
这么一斟酌,他开口道:“好吧,我说个诚心价,你也甭还,行就行,不行这几天陆续也有其他人来问。”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要,总有人会要。
李丘泽也就是不知道他们公司的计划,月底房租到期后面没打算续交,不然和他谈个鬼,熬也熬到月底,赌个运气,保不齐没人租呢,这几天不就没动静?
李丘泽点点头,摆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一万。”
嗯?
这不对呀!
前几天还说两万,口气倒是还好,当时李丘泽寻思,一万五左右的价格大概率能谈下来,这才几天时间,主动降价一万?
老实讲,他虽然没带现金,但是带了银行卡,打算今天假如能谈到一万三左右,就敲定下来。
反正也就是这几天赚的。
但是现在他犹豫了。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点事。
“一万啊!”他故作夸张的表情,“太……太贵了吧,我就准备了五千块。”
“五千块我是不可能转给你的。”店长瞥了他一眼,末了又补充一句:“至少八千。”
擦,走人。
“我没这么多钱,我考虑考虑。”
李丘泽倒没真走,反正下午没课,在这条街上晃悠起来,还在附近的几家店里吃了不少东西,向他们各种打听,不过没有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在布满小吃的街道上开鞋店,这家店有点孤苦伶仃的意思。
半下午的时候,狂风大作,黑云压城,明显是暴风雨要来的前奏,担心真下起来回不去,也只好先行撤退。
……
“轰隆!”
傍晚时分,窗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倾盆而下,在这样的阵势之中,居然还夹杂着“呜呜”的风声,如同有人在吹口哨一般清晰可闻。
宿舍阳台的铝合金推拉门后面,李丘泽望着楼底下仿佛在跳舞一样的香樟树,眼皮狂跳。
“小白,这就是你他娘说的雷声大雨点小?”
雷声挺大。
雨点可特么一点不小好吗!
“这个……”董俊臣讪笑摸着脑门,“今年这阵仗不太一样,不过别担心,咱们肯定不在台风圈,不然不会打雷的,真要有什么事的话,学院早就下通知了。”
这个年代资讯还不发达,不像日后智能手机普及,其中各种APP,但凡有什么大新闻,一股脑儿全推送过来。
“朋友们,现在有个问题啊。”顾栋躺在床上说,“咱们的晚饭还要不要吃?”
“你比较狠一点,你冲下去呗。”周小江吐糟道。
这种天气雨伞都没用,除非有套雨衣,不然冲到食堂那边绝无幸免的可能,一准变成落汤鸡。
而且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吨位轻点的同志,下楼不是没有行动不受控制,被风吹走的危险。
“可惜鸟今晚食堂的饭菜啊。”张杆一边感慨着,一边从门口自己的储物柜里摸出两袋面包。
“靠!矿哥,不带这样的,还有没有?”顾栋顿时从床上跳下来。
“诶,果冻啊。”董俊臣突然想到一件事,打趣道,“今天晚上估计谁都吃不上饭,你要是现在冲过去给席恩娜送点吃的,我估计事情就成了。”
他大抵上已经不做指望。
连顾栋都瞬间败阵,那个女魔头不是一般人可以降服的。
顾栋怔了怔。
“怎么样,去不?”张杆适时助攻,打开储物柜,“喏,你要是去办这件事,别说兄弟不帮你,仓库为你敞开,免费的。”
“以为我不敢?!”
顾栋随即开始扫荡张杆的储物柜。
“杆儿,你是不是sa?”李丘泽头也不回道。
张杆这才反应过来,然而慢了。
“兄弟们,保我!”顾栋薅出一大堆零食,四处乱扔,见者有份儿。
李丘泽侧头看着他打打闹闹,不禁笑了笑,张杆自然是闹着玩的,以他的性格手里有干粮,不可能看着其他人饿肚子,就是喜欢嘚瑟而已。
至于顾栋。
他是那种做梦都想着女人直接送上床的性格,让他付个房费什么的还行,真要让他顶着台风去给人家姑娘送饭吃……
那这妞他八成就不泡了。
这事儿要说谁能干得出来,张杆和董俊臣可以。
“诶矿哥,你不打个电话吴思思问下?”顾栋回击道。
张杆也怔了怔,而且还真打了。
李丘泽有心留意,吴思思如果敢说自己没饭吃,那可就惹到他了。
所幸吴思思在电话里说自己有饼干。
有人过来串门,找吃的,刚进来就看到满屋子人个个捧着零食,特别是矿哥,在吃薯片,吃半块,撒半块。
这不能忍。
“同志们,304有吃的!”
嚯,这一嗓子简直完蛋。
瞬间数不清的牲口蜂拥而至。
正打打闹闹的时候……轰隆!
啪嗒!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屋内日光灯应声而灭。
世界消停了。
李丘泽一点也不奇怪会停电,像这样的鬼天气,变压器多半扛不住。
抢修也难,估计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人类失去光明也就蔫巴了。
一夜无话,翌日早上天还没亮,李丘泽被老陈的电话打醒。
“丘泽啊,同学们那边通知一下,今天不用上课。”
李丘泽顶着黑眼圈望向窗外,心想雨不是停了么?
风声也听不见了。
“噢。”不过还是应下来,这肯定是学院的通知,不可能单独他们一个班搞特殊。
于是从床上爬起来,给林霞那边去了通电话,正打算过去其他几个寝室通知一下,也好让大家睡个懒觉,走到阳台边不经意向外一瞥,整个人瞬间定住。
只见宿舍楼下,已然成了一片汪洋,哪里还看得见路?连花坛都被淹了半截。
难怪要放假。
这场面,他长这么大只在九八年见过一次。
趿拉着拖鞋跑到楼下,好家伙,浑浊的污水已经漫进楼梯口。
可见昨晚的降雨量有多大,雨也不知道凌晨几点停的,这还是排了几小时的结果。
‘那校外的店铺岂不是全淹了?’
脑子里不自觉飘出这个念头。
转瞬,李丘泽突然一个激灵。
想到一种可能。
试想一下,如果一家店铺原本就生意惨淡经营不下去,有意转让,又被突如其来的天灾祸害一把,你猜他们还能不能挺住?
李丘泽不知道,但是他感觉有希望。
于是等到天大亮之后,宿舍区这边不少人就目睹了这一幕:
第一位勇者出现。
一米八左右的个头,长得还挺帅气,穿条灰色运动长裤,裤腿扎到膝盖以上,腿上好像有些疤痕,一路蹚着水,一往无前地渐行渐远。
这位勇者起到很大的表率作用。
原本还有些踌躇的不少学生,纷纷见样学样下水觅食去了,毕竟好多人昨晚就饿着肚子。
来到校外。
果不其然的是,整条街全淹了,水势比他们学院那边只深不浅,这么早几乎全开着门。
有些应该昨晚就开始抢救,门口筑起了防水坝。
有些现在正在忙碌,店内人头攒动,将里面的货物什么的,一样样往车外的面包或皮卡上搬。
鞋店门前同样停着一辆厢式货车。
李丘泽猫在一个角落观望,店长正带着几个人,将一框框鞋盒搬出来,塞进货厢里面。
可以注意到的是,店里面全是水,地板完全看不见,那些木质的鞋架和柜台被污水浸泡着。
完了。
这家店完了。
本来就准备转让,现在东西被水一泡,难道还花钱去修吗?
虽然有些无耻,甚至很没人性,但实事求是地讲,李丘泽现在还挺快乐的。
人嘛总是自私的,那毕竟是八千块。
鞋店那边他们不是在抢救货物,而是在搬店。
李丘泽一直等到他们搬完,然后一个老大爷出现,和店长谈了些什么,厢式货车驶离后,才蹚水走过去。
“大爷,你是这家房东对吧?”
大爷上下打量着他,回道:“是啊,怎么了?”
“我想租你这店面。”
大爷楞了一下,下意识望向店内水漫金山的模样:“现在?”
“对,现在。”
小伙子你是菩萨派来的吧?
他正愁这个烂摊子怎么拾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