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魅,安静的茶室里,放在墙角的一架仿古座钟上,时针已经走过八点。
而李丘泽和邹晓波约定的是七点半。
为此他还特地选了个依山傍水的静谧茶庄。
第三次拨通电话,还是没人接。
又等一刻钟,这次打过去,电话直接被挂断。
显而易见, 邹晓波临时变卦了。
李丘泽蹙眉端起身前八仙桌上的一只流光溢彩的茶盏,小口品着,心思却不在茶上。
‘好一个冯林宽。’
邹晓波明明已经心动,说好会过来,他提出一千万,李丘泽都没有拒绝。
不信这样还收买不了一个二流子。
他想想,问题应该还是出在冯林宽身上。
自己收买邹晓波, 随后又特地登门收买许凤丽, 这些事情邹许二人能互通消息, 想必冯林宽也是一清二楚的。
站在邹许二人的角度讲,这可是邀功的好事,只怕第一时间就告知给冯林宽。
那以冯林宽这家伙的奸诈,肯定会多有防范。
李丘泽料想邹晓波没来成,大概率是被冯林宽临时搅了。
思忖一阵儿,当时钟走过九点,确定邹晓波绝不会来后,李丘泽摸出手机,打给席茜。
“这姓冯的倒是谨慎。”席茜在电话那头沉吟道,“行吧,邹晓波交给我,不过可能需要几天时间,你等我消息。”
“好。”
席茜没说准备怎么弄,那李丘泽也不太好多问。
想来不是什么正经招数,她自己也说过是个很损的招。
……
一个礼拜一晃而过, 在接受卫生部门严苛检查, 确认卫生环境完全达标之后, 草茶四家大店重新开门营业。
只是那生意嘛……
不能说一个客户没有, 总有些人对时事并不关心,逛街逛到这里,看到有家不错的店,进去消费也就消费了。
但真可谓一落千丈。
泰兴广场。
齐薇站在吧台内,和五名服务员眼巴巴望着空荡荡的店铺,皆是暗暗叹着气。
原本他们还抱着些侥幸心理。
谁能想到,一只蟑螂造成的影响这么大。
更可气的是,隔壁星巴克的人,时不时还过来门前晃一下,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星巴克的店长付辉最近心情就非常不错,今天草茶重新开门,他非常关注。
此时站在吧台门口一侧,望着店内生意红火的景象,高兴跃然于脸上,看到门被推开,与他同乡的店员杨明走进来。
笑呵呵问:“阿明,怎么样,有人吗?”
“两个。”
“就两个客人?”付辉讥笑。
杨明点点头。
“呵,阿明,我当初说什么来着,真金它不怕火来炼,汹得了一时有什么用?说到底,咱们星巴克才是饮品界的扛把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爬到头上的。”
付辉说到这里,表情中有股难以掩饰的骄傲。
杨明连拍两个马屁。
这越发让付辉得意。
眼神忽然瞥到外面,脸上的笑容收敛,轻哼一声道:“阿明,去把外面那个穿制服的轰走,什么德性,咱们这么高档的地方,是他这种人能坐的?”
就是空着,也不能让他们坐,影响品牌形象。
“噢。”
……
李丘泽料想到蟑螂事件没解决,生意肯定好不了,不过今天还是没忍住,来到盛达广场看了看。
亦如所料。
店里冷冷清清的,店员们士气低迷,胡一洲闲得蛋疼,跟着他身边将店里刚装的监控,四处检查了一下。
“现在是不怕有人栽赃了。”胡一洲苦笑。
勇哥办事,那绝对靠谱,老板要求360无死角,店里除了卫生间里摄像头没覆盖到外,其他区域全在监控之中。
可是…以后是不怕,眼下该怎么搞?
根本没几个客户进门,营业额显然连成本都不够。
“回去玩得怎么样?”李丘泽没搭话,岔开话题问。
你还有心情关心这个……胡一洲挠头笑笑:“还行吧。”
实际上真不行。
家里催他结婚了。
可怜他才二十五岁。
犯得着这么急吗?
施惠这个臭婆娘,平时懒得像条狗,去到他家好像什么勤神附体一样,捞到什么活儿就干。
又是帮他妈烧饭洗碗、拖地洗衣服;又是帮他爸下地收菜、搭手盖大棚。
就差没有挑粪。
平时喜欢穿大衣和风衣之内的长款衣服,去到他家一件不带,尽穿一些裙子和牛仔裤啥的,显得她屁股大。
你还别说,正中他那老传统的爸妈心坎里。
他妈就拉着他语重心长地讲啊:“看看这姑娘,模样漂亮,条子也好,屁股大,好生养,人又勤快,啥活儿都会,哪去找这么好的姑娘。反正我和你爸都相中了,你既然带回来,总归也有点想法,看看啥时候挑个好日子,把婚结了吧。”
那是我想带回来的吗???
胡一洲心里叫苦不迭,他万万没想到施惠这女人心思竟然如此深沉,直捣黄龙,拿下他父母。
他爸在他们临行时,也拉着他半提醒半警告地说过:“我就认准这姑娘了,人家显然也愿意嫁到咱们家,臭小子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好跟人家姑娘商量一下,尽快把证儿扯了,这个总不费事,办酒等你们都有时间了晚点也没关系。”
总之……胡一洲感觉自己的美好青春有点到头了。
浪不浪的,还是另一个话题,一想到结婚就要生孩子,就要当爹,他心里恐惧。
我特么自己还是个宝宝呢!
“施惠是跟你……”
“诶,老板,你看,这个摄像头好像有点问题……”
狗日的李丘泽,都怪你,没事给我放什么假!
现在只要涉及施惠的话题,胡一洲就不想和他谈。
李丘泽过来这边一趟,也不是全无收获,叶飞从蓝家给捎来满满一背包年货。
什么温市特产熏鸡啊,什么手工制作的肉松啊……都是开袋即食的那种。
蓝妈甄选。
仿佛那不是一包年货,而是满满一包来自丈母娘的爱。
可是…李丘泽心想着,我这丈母娘的候选人是不是有点多啊?
以后该如何调和呢?
把她们弄一起凑桌麻将?
倏然挺羡慕古代人的生活。
……
海水浑浊,波浪翻滚间,总能卷起一阵鱼腥。
一艘两层的、油漆有些剥落的渔船,漂浮在海上,船上船员不缺,在甲板两头各自忙碌,看起来与那些临近年底渔获走俏、想着捞一笔的其他渔船,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与忙着捕鱼的甲板上的情形不同,此时船舱里,又是一番别样景象。
与渔船略显破败的外观浑不一样,船舱里即便算不上金碧辉煌,也可以用气派来形容。
灯光明亮,酒架上摆满各种洋酒,旁边还有雪茄柜,更有衣着性感的美女当侍应。
居中是一方硕大的桌台。
此时共有七人围坐旁边,身前绿绒布的桌面上,放着盛有不同颜色体液的高脚杯,烟灰缸,以及…筹码。
邹晓波大口大口吸着一根雪茄,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美女荷官发牌,在场七人,唯独他身前的筹码空了。
这一把如果再输……
幸运女神并没有眷顾他。
“小邹兄弟,还借?”
船舱另一侧,看到邹晓波带着一身疲惫和颓气走过来,说明意思后,一个大光头摸摸脑门,眉头挑起,“你知道你已经借了多少吧?”
多少?
邹晓波细细一捋,身体蓦地有些发颤。
五次,拢共一百八十万!
天呐,三天不到的时间,他居然输掉整整一百八十万!
完犊子了……
这会儿又悔又恨,为什么要上这艘贼船呢?!
可是天下没有后悔药啊。
这一百八十万不赢回来的话,回去不得被爸妈捶死?
“雄哥,帮帮忙,再借点。”邹晓波觍着脸道。
“再借你能还得起么?”雄哥也是一副很头大的模样,摸着光头道,“咱们这个行道,欠债从不过年,现在距离过年没几天了。”
还你妹啊,老子想赢回来!
邹晓波心里怒吼,不过脸上可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敬,这个雄哥,在他们台市这一亩三分地上,那是出了名的狠人,本来对方愿意带他玩,他还喜得不要不要的,哪知道玩着玩着,就玩到船上来了。
“放心吧雄哥,妥妥的。”
见他这么说,雄哥犹豫了一下才说:“最后一次,二十万,只能这么多了。”
“好好。”
“老规矩。”
邹晓波已经十分熟稔,立马开始打欠条,欠条上可不涉及其他东西,只写明“今借到某某某多少钱,什么时候还”,签名,摁红戳。
重新拿到二十万筹码后,邹晓波目光凛凛,挺直腰板,带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杀回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