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李丘泽去了趟店铺,有个台大学生打电话来应聘,约好了过去见见,顺便看一下装修效果和进度。
这小伙子他不是很满意,没什么特别缘故,就因为是个小伙子。
但也没把话说死,毕竟开工肯定要等到装修好之后。
他的理想状态是招个女店员,老话不是说了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加上四眼妹妹,他们本身就有三个男的,阳气太重了。
就近在外面吃了碗本地特色的米面,返回学院的路上,摸出手机给席恩娜发了条信息。
本来他没有对方的号码,这不晚上有约么,顺势要了一下,想不到对方真给了。
席恩娜说她正在食堂吃饭。
那李丘泽就让她先吃,独自一人先前往小树林。
这片区域位于学院西北角一隅,没做什么太多休整,算不上公园,野蛮生长着一些树木,但也正是由于未经修缮,所以到处影影绰绰的,特别是晚上,倒是深受一些小情侣的喜爱。
据顾栋说还有人偷摸着在里面干羞羞的事情。
也不知道真假。
这地方可不是李丘泽挑的,席恩娜指定的,出于什么缘由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地方除了谈恋爱以外,倒也确实适合散散步,谈谈事情。
来到地方,还没走进去李丘泽就发现了三四对情侣,男的呆愣,女的羞涩,要不结伴匆匆走过,要不就并肩而行慢悠悠晃荡着,双双低着头,似在说着悄悄话,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中,毫不理会周围的人或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甜蜜、懵懂的气息。
那是独属于青葱岁月里的恋爱味道。
李丘泽没深入,就在路口边的草坪上席地而坐,担心席恩娜过来找不到人。饶有兴致地望着路过的一对对情侣,颇有种老父亲看孩子的心态。
当看到两个人明明并肩而行,却非要隔出两拳的距离时,心里还会替他们着急,碎碎念道:“贴上去呀,牵手啊,你一个男的不主动,难不成还要人家女孩子反过来牵你?”
都有种冲过去帮他们一把的冲动。
让他有些乐呵的是,这种青春逝去,便不会再有的季节,他可以重来一回!
他不光是个老父亲,还能亲身体验一番。
上辈子这个年纪就外出务工了,自己要养活自己,忙于生计,虽然也谈过几个女朋友,但是那种感觉与校园里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当年谈女朋友,人家会首先打听月收入多少,有没有苹果手机,包括家里的情况。
打工仔和打工妹的爱情,大抵便是如此。
不能说不好,只是像再现实一些的相亲一样,少了些纯粹。
一种最初的滋味。
不仅仅是出于本能的欲望,想占有对方,而是那种……你想陪她去做任何事情,陪她去任何地方,陪她看星辰日落,陪她赏大漠孤烟……仅仅是想想就会很快乐的感觉。
过了这个季节,便很难再体会到。
成年人的世界太难了,大抵上不会再有这样的无忧无虑。
所以才会有人将“青春”与“纯洁”画上等号。
是一种追忆,也是一种怀念。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某种心有灵犀,李丘泽收到一条短信,江虞婉发来的。
当然,自从黄金周杭城两日游后,俩人的关系极速升温,现在几乎每天都会联系。
未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比如这条信息——【你吃饭了吗?】
就这么简单。
不过却让李丘泽这个爷青回的人,当真体验到了那种纯纯的感觉。
他同样回过去一些本质上毫无营养的内容,就这么闲聊了两分钟后,江虞婉突然说到一件事。
她在校外的一家咖啡厅找到一份工作。
【你找工作?你还用得着勤工俭学吗?】
这条信息刚发送出去,李丘泽倏地大腿一拍,就想撤回,可惜没有这个功能啊。
他明白了。
以江虞婉的家境自然犯不上勤工俭学。
但他不是承诺江家两口子,四年内要在杭城买套好房子么?
这就需要钱,一大笔钱。
他还没有着急,江姑娘已经坐不住了。
毕竟只有兑现这个承诺,她父母才没有任何理由再阻止二人交往。
可是我的傻姑娘喂。
你不会真以为勤工俭学那几个钱就能帮到我吧?
【反正大学时间多,我闲着也是闲着,你不是说我缺乏社会经验么,刚好锻炼锻炼……】
我信你个鬼。
江虞婉还是那个性子,报喜不报忧,不会对他说什么不好的事情。
【别累着。】
李丘泽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这姑娘虽然乖巧了十八年,但事实证明骨子里还是有股倔强劲儿的,想来劝说也是无用。
所幸不算一件坏事。
【嗯,放心吧,不累的,又不是全职,就每天晚餐时那么一会儿。】
聊着聊着,旁边传来脚步声,李丘泽抬头一看,席恩娜来了。
她今天穿一件双拼色的长袖T恤,依旧很肥大的那种,屁股都罩住了,下身是一件深灰色水磨牛仔裤,脸上化着烟熏妆,踩着一双白色耐克球鞋站在那里,以坐着的角度望过去,跟个模特一样。
李丘泽起身后,俩人并排而行,在小树林周围漫无目的地散着步。
“你是学生会文艺部长?”席恩娜诧异,在“文艺”二字上加了重音。
“怎么了,不像?”李丘泽笑着反问。
席恩娜眼神上下一扫:“像体育部的。”
“哈哈,好吧,可现在就是。”
李丘泽耸了耸肩,把上面定的任务,这个月必须弄台晚会的事情,娓娓道来。
说是赶着金九银十的好时节,具体日子看他这边的工作进度来定,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把控。
那他当然要放在店铺开业的前一天晚上了。
“晚会嘛,肯定要有节目,下午在IS上听你唱歌……同志,很优秀啊!”李丘泽表情夸张道,“我们宿舍有人还以为是原唱,既然有这个资源,我肯定惦记呀,你看……”
席恩娜皱了皱眉,她从未想过会在学校参加什么活动,还是跑到晚会上献唱,唱给谁听?那些男生吗?
她不想。
“这个忙…我可能帮不到你。”
“别的呀,唱歌这么好听,藏着掖着干嘛?”
李丘泽倒也想到了事情不会这么顺利,被拒绝在预料之中,想想就知道,这么冷的人,你让她跑去站在舞台中央给一群牲口唱歌?
所以也不气馁。
刚才吃完面他嘴都没擦,就是想让脸上多层油。
当然这是笑话了,没找到纸巾,用完了。
反正厚面皮他已经备好。
“席恩娜,讲真的,你应该开朗点啊,明明歌儿唱得这么好,人也长得很漂亮,为什么偏偏像是已经废掉了一样呢?”
席恩娜自嘲一笑:“没错,我已经废了。”
李丘泽早就感觉她身上有点故事,此时不挖更待何时?
只有挖出来,才有可能把这么姑娘给盘活,或者说弄出点朝气来。
现在这副样子,空有一副年轻貌美的皮囊,骨子里却好像一个垂垂老矣、只等灯灭的老人一样。
上次不还在网吧里研习禁忌聊天室的内容么?
很吓人的有没有?
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倘若真的发生点意外,实在太可惜了。
“你有秘密。”李丘泽迈出一步,然后转身,堵在了她前面,挡住去路,似笑非笑望着她。
“你没?”
“有。”
席恩娜耸耸肩,那不就得了的模样。
“要不咱俩做个交换,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
席恩娜瞥了他一眼:“没兴趣。”
“那就不许走。”
席恩娜:“……”
李丘泽你不是这种无赖的人啊!
李丘泽如果知道她心中所想,可能会回一句:是,我是不是,但是我无赖起来不是人。
席恩娜转身就走,只是脚步刚迈出,身前又被人堵住。
“李丘泽你到底想怎么样?调戏女同学吗?!”席恩娜怒道。
这一嗓子可不小,附近树林里立马窜出一个哥们儿。
靠,光天化日……噢不,月明星稀之下,公然调戏黄花女同学,这种事情……不得看看?
李丘泽冷眼扫过去:“滚!”
好嘞。
妈的,太高太壮了,不是敌手啊,先撤为妙。
那哥们儿顿时又隐了。
“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李丘泽收敛笑容,很认真地说。
席恩娜感觉好笑,你拦住我,还是给我机会?
“给自己一个走出来的机会。”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使得席恩娜身体微微一颤。
“你看我,多好的听众。”偏偏那个刚刚还一本正经的人,脸上又瞬间堆起笑容,双手在自己身上自上而下捋过,卖力推销道:
“你看我的面相,用算命的说法‘腮骨有力,且眼神清澈者,主心地善良,为人公正,做事磊落;额方而广者,主心胸开阔,仁慈厚善,乐于奉献;眉毛顺滑者,主为人大度,性格豪爽,刚正不阿’,我全给占了,你跟我说没事的,满清十大酷刑都甭想撬开我的嘴。”
“噗!”席恩娜一下被他逗笑了。
这人以前不会在街上摆摊冒充过神棍吧?一般的年轻人哪懂这些?
终究是个姑娘啊。
见她一笑,李丘泽就知道自己用天下第一绝学——死皮赖脸功,总算破了她近乎无敌的万年冰心寒铁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