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眉头一皱便道:“你去吩咐厨房让他们抓紧做晚膳,晚上我想带师父看风景。”
“好嘞。”
孙景晟从王府出来时穿着一条黑色斗篷,头发被堵得严严实实的不说脸上还带了一张面具,生怕别人认出来他。
周龙宝今日份的任务结束方才回来就迎面碰上,当下就道:“老爷今天去哪了?怎么出门也不告诉我一声?”
孙景晟没好气的开口:“我出门有必要给你汇报?找到洛翊一起到律文司来,我有事情吩咐。”语毕骑着马扬长而去。
周龙宝脸一沉又原路折回去,他从昨晚忙到现在眼睛都没合过,跟着孙景晟两三天不睡觉已经是常态了。
一晃眼天便黑了下来,林初拉着林小宴和解小五就来了花园,院子两侧的石灯列了两排也无法避免昏暗。
林小宴手里捧着知卿站在自己第一次过夜的那颗梨花树下,飘入鼻尖里的花香味比起刚进王府那些日子淡了许,往日里要风吹才能落下来的花朵现如今没有风都挂不住了。
尤其人一靠近它们便欢脱的像什么似的挤着往下掉。林小宴才在这儿站了一小会儿身上就沾了许多花瓣,鲜少能有完整的一朵落下来。
知卿捡起一片花瓣捧在手里嚼着,时不时仰起小脸看一看林小宴的表情。
他知道林小宴在想什么,索性将花瓣全部塞进嘴里又捡起另一片咀嚼,一声不发的等待着林小宴自己缓过来。
“再有一月左右就入夏了,往年府上梨花只能开到三月半,不曾想今年开春以来整个皇城的气候都像是静止在春天了一样,这些花儿居然才开始败。”林初开口打破寂静氛围,说话间一直盯着林小宴。
林小宴痴愣的仰着头望着树杈,瓷在那儿像个木头一样,见状林初立即推了推解小五,压低声音就道:“你去找施儿拿几个灯笼来,前些日子咱们出府夜游时姑娘们不是买了一堆吗?专挑几个好看的,别忘了带蜡烛。”
谁知解小五闻言狠狠地瞪了眼林初就怼骂道:“天都黑了你叫我去姑娘们房里?传出去像什么话?你都知道要清白我就不要了?你这个臭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一听此话林初被噎的不知说什么才好,碍于林小宴兴致不高便将怒火压了下去:“我去总行了?你照看好姐姐。”
林初说完转身就要走,解小五连忙抓住她胳膊,一秒又放开,挠了挠头便说:“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又拿不下。师父有知卿陪着你就甭担心她了,就知卿那一嗓子嗷嗷的就是周龙宝来了都遭不住。”
“那就快点,别让姐姐等急了。”
二人才走林小宴便转过身,看着他们的背影她只微微一笑,抚上知卿的脑袋才轻轻的说:“你知道长生之法吗?”
知卿咯咯一笑就道:“知道,而且我自己就是长生不死之体。”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娘亲我跟你不太一样?”林小宴一边问一边靠着树坐下,知卿不带思考一秒就回:“因为娘亲是凡人,我不是。”
林小宴愣了一瞬,见知卿只顾着吃花瓣便将手上剩下的花瓣擦了擦:“你这么小就知道这么多吗?”
“我们古刹鸟破壳之前就已经有了意识,因为从母体之中我们便会吸收母体的力量,从而保证破壳之后有能力存活下来,不止如此,我们还博古通今的哦!”
“所以你知道你母亲是谁,为什么还要叫我娘亲?”林小宴呆呆的说着,对于刚才知卿说的话感到深深的震撼。
知卿莫名被她问出来的话戳到了笑点,往后一仰便躺在她手心里大笑,花瓣从他手里掉下来砸在他脸上,半晌他才说道:“因为我吃到了您的血,就像解小五说的那样认主。但我知道您很想给爹爹生个孩子,所以就叫您娘亲了呀。”
不等知卿继续往下说林小宴立马用小拇指的指尖堵住他的小嘴便道:“打住打住,快别往下说了,再说我又得被感动得稀里哗啦了。”
知卿抱住她的手,过了半晌才道:“娘亲总是傻傻的。”
“我就是白痴也是你自己叫的娘。”林小宴忍着泪笑说。
柔暗的夜色夹裹着不太高兴的石灯,林小宴脸上神色只有知卿看得清楚。她的悲伤是从心底里溜出来的,像是埋在雪里许多年又突然被一块烙铁烫穿,刺啦响声便是蔓延进她血液里的腾腾热气,哪哪儿都是。
“娘亲,如果有一天爹爹辜负了你,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知卿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将林小宴的难过狠狠地打回去,她满目不可思议的望着手中小人儿,脑子里甚至有些发懵,半晌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见状知卿忽的一笑就道:“我很快就会长大的,我会像爹爹一样保护你,甚至保护的更好,至少我不会让娘亲这样伤心。”
“笨蛋知卿,你还小,什么嫁不嫁的。等到你长大之后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不过你想保护娘亲的那份心,娘亲会一直记在心里,挂在心尖尖上头。”
林小宴脑子里慢慢组织好的语言,一句一句说出来时活像个机器人。
知卿乖巧点头:“娘亲方才为何问到长生之法?”
“你爹爹想追寻长生之法,我……我想帮他。不过我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他只说他要去征战。”林小宴有些难为情的说,长生之法,从古到今多少人想拥有?那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最想不到的是自己为了孙景晟居然会想帮他寻找长生之法。
她一定是疯了。
“要么用日月灵珠修复山河卷轴获得长生,要么便是修炼,天资聪颖的修炼个百八十年就能获得不死之体,要么便只有血统继承。”知卿感知到林小宴的内心想法后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将这些话说出来。
不容林小宴思量他又补充道:“爹爹如果寻找长生之法,一定是去找日月灵珠和山河卷轴,不过日月灵珠早就没了踪迹,与其在这两样东西上寻找,还不如乖乖修炼,不求飞升,也能达到延年益寿。”
“他没那么多时间,况且我记忆越发衰退,他也不大相信我……所以你大概知道那两样东西在哪儿吗?”林小宴忧心忡忡的说着,很快又是一脸沮丧。
知卿叹了一口气:“我只知道日月灵珠在几千年前的灵界之主争夺大战之中从西域意外丢失,之后便从世间蒸发了一样,连灵界之主都感应不到在哪里。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落在凡人手里成了簪头玉也不是不可能。”
灵界之主?那不是自己的师父姬幽奈么?林小宴暗暗想着,只是知卿也说灵界之主都不知道那灵珠的下落,那孙景晟又该从何处找起?
“娘亲,您当务之急是要将心脏里的虫子取出来,这样的话才有机会帮爹爹寻找日月灵珠。知卿不希望您有朝一日连我也忘记。”
知卿乖乖的说着,话落靠在林小宴的手指上又拿起花瓣啃了起来:“娘亲可以帮我存一点花瓣吗?好好吃喔……”
“好,你小姨和解小五怎么还没回来,怕是去造灯笼了,咱们去看看吧。”说着林小宴起身,裙子上一堆花瓣便落在地上。
“可是从鸣蛟洲走的话会更近一些,既然您想快点到达西域为什么还要绕那么远的路?”周龙宝有些不能理解的看着孙景晟,对于他的决定感到非常奇怪。
铺在桌上的羊皮地图被孙景晟用朱砂红笔画了一条粗粗的路线,它从皇城出发兜兜绕绕经过三十座城池,比直线到达的路程多了整整两倍。
站在一边的洛翊脑子稍微一转就知道原因,开口就装作一概不知的模样道:“从鸣蛟洲走的话确实很近……老爷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看。”
“听闻药王久居雾月郡,我们此番出征从那里走可以请他为夫人治病。”孙景晟淡然说着。
本甜蜜温宠的一句话却在眼下这个氛围之中显得格外诡异,周龙宝脸上的愁色越发浓郁,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看着孙景晟,洛翊则勾唇道了句:“老爷对师父的爱意舒适深重。”
孙景晟没有回应这句话,目光紧锁在雾月郡那块版图上说道:“路线的事情就这样定下了,你们两个抓紧准备粮草兵马,争取本月下旬就能出发。”
此话一出周龙宝惊得眼睛都睁大了一圈儿:“时间这样紧迫您确定来得及做好万全的准备?战场并非儿戏!您这样火急火燎的出发不为自己想想也为了那些战士性命想想吧!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怎能容您满心奔赴长生之路?”
周龙宝火气涛天的大,对于孙景晟近几日的决策他越发看不下去。冲着孙景晟一阵斥责后他便抱紧双拳道:“您的决定我不能轻易认同,还请您三思!”
“周龙宝这般大的火气是图什么呢?老爷既然有他自己的决定,咱们作为追随者只有听的份儿,您和老爷相识这么多年向来稳重妥帖,怎的连着几天都这样顶撞老爷?让人着实看不透。”
洛翊开口便是一顿火上浇油,周龙宝只被孙景晟气得脑仁儿生疼,一听洛翊这样讲更是没好气的说道:“老爷的话已经吩咐下来,洛将军可不要怠慢了本职,请吧!”
语毕周龙宝两手背后先行离开律文司,洛翊笑容不止,对着孙景晟就说了一句:“若是卑职帮您寻到长生之法,可否向您讨要一样东西。”
“说。”
“届时卑职自会提出,只需老爷答应就好。”
闻言孙景晟抬起眼皮子,目光一瞬就锁在洛翊脸上那张创可贴之上,瞧着他微微漾开的笑,孙景晟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转而重新看回底图道:“那便看你有没有这条命收下你想讨要的东西了。”
洛翊只幽幽的说:“就怕老爷舍不得,卑职告退。”
脚步声渐渐远去,孙景晟缓缓抬头,阴鸷的目光凌厉万分,握着地图的手也握成一块。很快这种敏锐又被长生之法打的烟消云散,烛光闪了闪,他的注意力又放在西域那块版图上了。
施儿忙着给辞儿喂药,林初和解小五在门外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出来,两人正蹲在地上拔草编小辫子玩。
林小宴带着知卿在府上窜了几圈猛地才想起自己只知道秋容房间在哪,然而那些姑娘们都不住一起,她又抱着侥幸心理寻思着早走几步就能找到施儿房间,谁知道在这边园子里左拐右拐便迷了路。
望着眼前高高的围墙,林小宴很是茫然:“怎么突然没路了……”
知卿眨巴着两只眼睛手中的花瓣也不香了,他一路只顾着吃根本没看路。他道:“要不然我们凭感觉往回走?”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好奇怪啊,王府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座园子,感觉比主院那边的园子还要大很多,可是这边黑灯瞎火,不像有人住着的地方。”林小宴说着便抬手摸了摸墙,转身看着刚才走来的方向。
也是这会子她才发现,这里的假山凉亭石凳以及树木花草坐落的十分杂乱,房屋虽然和其他地方的一样豪华,但趁着月色仔细看就能发现房子到处都挂着蜘蛛网。
旧的新的都有。
“不是吧……我刚才走来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东西?这样的环境我走到头了都没发现?”林小宴被自己的无脑行为惊得差点就要为自己竖起大拇指。
这不得多吃点猪脑补补?她心里吐槽着自己之余不忘将这里打量的彻底,怎奈夜视能力有限三米之外的地方就看不清了。
“娘亲,这里会不会有鬼?”知卿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这话吓得林小宴冷汗直冒,万一真有呢?
林小宴咽了一口唾沫道:“别瞎说,咱们快点回去。”
鬼知道她现在有多慌。
刚走到假山后头就传来一道木门推开的声音,林小宴和知卿瞬间石化在原地,母子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很快木门又被关上,石子路被踩得发出沙沙响声,林小宴一秒镇定下来对着知卿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有人从一扇门里来了,并且拖着什么重物在行走,这一点林小宴非常确定。
“嗝——”知卿忽然打了一个饱嗝,吓得他立马捂住嘴巴呆呆的望着林小宴,沙沙声忽的消失,林小宴缓缓弯腰往假山石壁上贴紧,随后选择蹲在那里,在心里给知卿说道:快变回原形。
刚说完系统的声音在脑中提醒道:“检测到附近有活体目标出现,建议保持安静。”
林小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顺手就拿出手术刀以备不时之需。
知卿才变回原形飞起来一个脑袋就从假山上冒了出来,吓得它迅速扑腾翅膀往一边溜去,正要回头看一眼林小宴就听到林小宴传来的心声:别回头。
果然,那人探着脑袋往地上看来,影子被月光照在地上半晌也没有消失,林小宴一手捂着嘴巴,呼吸都暂停,保持高度警惕的她心跳声听得一清二楚。
好在她在那人的视角盲区。
“你在那里做什么?”男人的声音传来,假山上的人终于下去,林小宴仍然不敢松气,因为这个男人……是夜生香。
“没什么。”尸隐语调始终很淡,他不屑于和夜生香说过多的废话,紧接着便又开口:“东西给你带来了,你自己拿回去。”
林小宴竖起两只耳朵认真听,只听到夜生香一阵轻笑之后便解开袋子,很快便说:“今天这几具尸体貌似不太好。”
尸体?!
莫非……城里失踪的尸体跟夜生香有关系?林小宴心里一惊,整个人更加小心谨慎,索性又往假山上贴紧了些。
尸隐闻言毫不客气就回答道:“你若嫌弃,自己去杀便是。更何况再好的宿主在你手上不都是个低级人傀?”
“呵……到底是一起合作的,说话这般尖酸刻薄没什么好处。你既然看不上我的人傀,那边细心等待着,希望你能亲眼见证我的人傀超越你们尸家的。”夜生香不冷不热的说着,口气中满是不屑。
尸隐懒得搭理他大步离去,夜生香则吹响骨哨,一群巨鸽很快赶来,它们一同叼着装了尸体的袋子便飞回药房。
随着骨哨声和脚步声彻底消失林小宴脚下一软就坐在了地上,知卿过了两分钟才飞回来,化成人形站在林小宴手心里说道:“娘亲,他们已经走了,而且我也看清了他们离开的方向,跟着他们走肯定能离开这儿。”
林小宴现在满脑子都是骨哨声,回想着那天晚上被巨鸽攻击时听到的骨哨旋律她有些头皮发麻。
夜生香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在镇国王府里为非作歹?
“这件事一定要告诉你爹爹,我们走。”林小宴说着就站起身,虽然腿还是很软,但她跑的比谁都快。
在知卿的指路之下,她的视线逐渐亮堂起来,熟悉的石灯和一片梨花树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之路,后怕仍旧笼罩心头。
“姐姐你去哪了?我们找你半天……”林小宴方才回到一开始所在的梨花树下就看见林初从不远处跑了过来,然而她的目光被树上的灯笼深深吸引住。
“真好看啊。”
“姐姐,秋容说她有话要跟你讲,方才你不见了我们就分开去找你了。”林初上前来挽山林小宴,忽的就瞧见她额上细汗,当下就要跳起来:“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出事了吗?”
林小宴直摇头,生怕被夜生香发现刚才发出动静的是自己,立马就说:“说来话长了,你快把秋容和解小五叫回来,就说我在厨房找吃的去了。我在房里等你们,速去速回。”
“娘亲真聪明,厨房和刚才去的地方正好是相反方向,那个坏男人一定想不到您头上来。”知卿笑嘻嘻的说道。
“姑娘当真是聪慧极了。”
洛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小宴身子一僵,下意识将知卿藏在腰间方才抬头看去,只见洛翊两手抱在怀里坐在树上俯视着自己,笑容明朗的很。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来送死?”林小宴冷声问道,目光中充斥着怒火。
洛翊一只嘴角往上一勾就说:“我不过是给你报信的罢了。”
“那可真不好意思,我对你的信息不感兴趣。”林小宴嗤笑一声抬脚就走,树上那人一个跟头就翻了下来落在她面前,撞得她差点往后仰去,洛翊则伸手勾住她的腰,笑眯眯道:“我对你倒是很感兴趣。”
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林小宴冷笑道:“对别人老婆感兴趣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呢?”
说完手术刀狠狠的从洛翊心脏正上方拔出来,紧接着她便将刀上的血擦在洛翊脸上,站稳之后抬起两只手指就将他推开:
“没有了结你的狗命是因为这里是镇国王府,你最好别有下一次,否则我叫你生不如死。”林小宴压着满腔怒火说着就将刀扔在洛翊怀中。
方才走出去七八步洛翊便是一阵笑:
“你只需要知道,雾月郡在很多年之前是白齐上仙的故乡,那儿钟灵毓秀,最不缺什么妖精仙子的东西。你这一刀没有捅进我心里,往后我让你住进来便是,对了,那个小家伙很可爱。”
林小宴头都没回:“恶心。”
这人该不会有病吧?一会儿一个新面孔可还行?在药堂的那几天也没见他这么神经,怎么突然之间就成这副鬼样子了?
林小宴心里很是窝火。
这是她生平最没有欲望去医治的一个患者。
“哇塞不愧是镇国师父!出手干脆利落一点都不带怕的!”鬼娇在幻影前拍桌狂笑,姬幽奈一脸黑线,闷酒喝了一肚子。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师父您身上怎么有血?”林初惊慌失措的冲过来查看,林小宴一脸冷漠,扫了一眼站在门口不敢说话的秋容就往房间走:“或许是蚊子血。解小五,你将知卿带下去洗洗澡,林初帮我准备一身干净衣裳。”
“好。”
林小宴进了房间坐下,望着手上的血心里直犯恶心,索性在身上擦了擦,抬头一看秋容竟然还站在门口,顿时火不打一处来:“是准备我将你抱进来?”
此话一出秋容像个受了惊吓的小鸡一样哆哆嗦嗦的进来,关好门方才跪在地上,还没开口就听林小宴笑道:“你就这么怕死?”
“我……”
正支吾着林小宴又说:“有脑子是好事儿,起来。”
秋容有些惊讶,抬头看着林小宴木了半晌才缓缓起身,林小宴把手上血迹擦得差不多了方才再次开口:“想通了?想通了就说说看,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她的语调温和,好像是在和秋容聊家常,闻声秋容又愣了一会儿,林小宴是有足够耐心的。
就这样沉寂了差不多一盏茶时间秋容忽的声泪俱下:“我那天前往翠云台,看见静娘娘在……”
秋容说了一半便哽咽的说不出话,林小宴抬起眼皮子静静看着她的面部表情变化,心里泛起一丝怜悯,一瞬便想起春华惨死的模样,顿了顿才说:“你慢慢说,不着急的。”
“我看见静娘娘和一个男人在偷欢!”秋容大哭道。
这个答案对林小宴来说很不可思议,但她内心没有一丝惊讶,因为她先前已经想过这个可能性,只不过没想到这个可能性是真的。
“我妹妹一定是看见他们二人之间的苟且之事才惨遭毒手的!”秋容咬牙切齿的说道,语气里全然没了那会子的畏畏缩缩。
林小宴望着她脸上交叠的多层情绪不由得微微皱眉,秋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继续说:“还请师父为我妹妹报仇!”
“你可知静娘娘是什么人?那是太妃,老爷的生母,要报仇谈何容易?”林小宴轻声说着便起身将秋容扶了起来,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才又说道:
“你和春华是双生,静娘娘既然能将她认作你,又怎么可能不把你认作她?”
此话一出秋容瞬间回答:“我可以扮鬼吓唬她!”
林小宴迅速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老爷虽然和静娘娘之间有所嫌隙,但这事儿真的闹出来之后也不会因为一个小丫头就定静娘娘的罪。要想让静娘娘受到惩罚,一定要等。”
“那依您看我该如何做才能报仇?”秋容迫不及待的问,眼泪还是往下落,只不过这会子她已经主动将眼泪擦掉,满目都是复仇的欲望。
林小宴眉头轻轻一皱便道:
“王府近来缺人的厉害,春华没了保不齐她又来抓其他人去伺候她。如果被她发现你和春华是双生子一定会想尽办法杀了你灭口,所以你继续装病别出来就好,吃食什么的我让林初亲自给你送。”
“那我得装到什么时候去?”秋容嗓子沙哑。
“她偷欢频率那么高,想必那个男人时常来……呵,想报仇还不简单?你只管听我的。
若是你实在不想装病,那就去药堂里打杂,他们不会注意到那边,一来你自由些,二来你做事谨慎小心我也满意,帮我留意几个聪明的人也好。”林小宴一面说一面拍拍秋容的手背以作安慰。
秋容点点头,林小宴又道:“对付她的事情交给我,你自己当心儿就好。”
听了些么多话秋容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着,双肩耸动不停。林小宴将手放在她肩头笑了笑就说:“你先回去待几天,容我做个详细的计划,届时再决定要不要送你去药堂。”
“多谢师父……”
林初进门将衣裳放好,身后还跟着几个拎着热水的小厮,吩咐他们弄好方才服侍着林小宴进入浴桶。
“我瞧秋容姑娘怎么哭着走了,她都说什么了呀?”林初说。
林小宴只觉浑身疲惫,靠在浴桶里长叹了一口气才道:“明天早上和我去给静娘娘请安吧。”
“啊?这么突然?”
“人到青年,身不由己。”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姐姐你在念什么?”
“心法口诀。叽里呱啦叽里呱啦……”望着林初一脸怀疑的表情林小宴心里直打鼓,这个口诀简直离谱,但妙就妙在只要念了心里就会很清净,任何情绪任何压力统统消失,宛如身处自在天地间。
清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每一个早晨的到来与林小宴来说都像世界末日降临一样恐怖,窝在松软的被子里睡到自然醒简直是人生一大美事。
但是今早林小宴天不亮就起来了,连带着林初和知卿一起从床上爬起来。
“姐姐你怎么这么早?”
“娘亲~要抱抱。”
林小宴已经将辫子盘在脑后,挑了几支淡黄色发簪别在发间,描了描眉后涂了一层淡淡的口脂方才起身走到床边,捏起知卿放在手心里摸了摸便看向已经穿好衣裳的林初:“你不再睡一会儿了么?”
“向来这个点起来,习惯了。姐姐起这么早是要做什么去?静娘娘这会子怕还没起来呢。”林初忍不住也伸手戳了戳知卿的小脸,林小宴倒是卖起了关子:“你收拾好跟我走就是啦。”
“娘亲要去哪里,带上知卿吧~”知卿在林小宴手心里打滚卖萌道。
林小宴噗嗤一笑:“那是自然。”
府上的仆从们已经开始收拾院落,施儿和水榆金桃来时林小宴正往出走,三个人立马给她行礼:“师父这是要到哪儿去呀这么早就收拾好了。”
“想着去给婆婆请安,又不能空手去,所以先去厨房给她做些早茶。”林小宴用着生平最温柔的笑意说道,惹得三人满目惊叹,施儿上来就勾住她的肩膀说道:“咱们的师父简直是全天下最贤惠的美人!”
“别贫了,快去打扫,忙完了去照顾辞儿,可别叫她一个人受了委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