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他第一次对上主子的眼睛了。
但不管对上多少次,他都能感受到一股灼灼的审视感,好像自己在主子跟前,永远都是个罪人。
实际上孙景晟所想的,是解小五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人,怎么就成为林小宴的好朋友了?
房门拉开,林小宴出现,孙景晟的凛冽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别的味道,但旁人根本看不出什么两样,因为在他们看来,孙景晟永远都是一个可怕的恶鬼。
“打扮了这么久,就是这种结果?”明明很惊艳,孙景晟还是那副谁都看不上的口气。
林小宴才不稀罕他喜欢,对她而言,孙景晟的看重和喜欢不管基于哪一点,都是对自己莫大的侮辱。
“嗯。”她冷冷回应,走得比孙景晟还要快。
昨天在镇国王府摸了一圈,她早就将这里的结构摸清楚了,不过这还是多亏了她莫名自带的熟悉感。
以至于到了堂屋,她先跟水墨儿碰了面,孙景晟随后才到。
“给王爷请安。”水墨儿不情不愿的行礼,她早就知道孙景晟不会好心请自己来一起用膳。
等她到了这里的时候便发现事情果然如她所料。
孙景晟有了“梦”的加持,自然知道水墨儿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于是根本没有理她。
“坐这儿来。”他冷冷的对坐的老远的林小宴说。
林小宴哼笑:“不必。”
孙景晟一瞬拉下臭脸:“本王命令你,过来。”
“哦,客人怎么还没来?”林小宴知道他不能拿自己怎么样,所以很是肆无忌惮。
尤其她眼角的那份挑衅,在明艳的妆容之下格外引人注目。
水墨儿冷笑:“王妃姐姐还是坐在王爷身边的好,你现在都已经正式成了王爷的女人了,还这样胡作非为怕是不好。”
玩弄哥哥的是她,花心不专一的还是她,哪哪儿都有她,这可让水墨儿不满地很。
林小宴并不怎么想理会这个白眼狼,但还是耐着性子开口:“又不是我自己非要成为镇国王的女人的,管我什么事?难道不该是你们王爷爱我爱得深沉?”
听着她这番厚颜无耻的说辞,水墨儿白眼差点都要翻上天了。
奈何孙景晟在这儿不动如山的坐着,她什么都不敢乱来。
谁知正思量间,孙景晟突然起身往林小宴这边来,毫不犹豫的坐在她身边,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起伏,“不准坐在本王半步之外的地方,从现在开始。”
冷厉无温的话就这样放出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小宴听了只想笑。
心里还不忘骂一句:傻逼。
“王爷,赫仑公主来了,说是听说您心情不好,来看望您,顺便看看王妃。”
车云航上前通报。
“她不是抱病了?”孙景晟反问。
闻言林小宴不慌不忙的道:“你和你娘闹成那个样子,人家要是说是来看望你娘的,你那臭脸不得拉到地底下去?”
孙景晟被怼,屋内众人只觉脖子一凉。
谁知他却不痛不痒的应着:“那就让她进来。”
车云航虽是诧异但还是照做,只不过才出门就撞上姗姗来迟的孔静,瞧过她脸上的阴霾,他笑:“静娘娘总算来了,王爷和王妃已经等了好半天,您赶紧入座吧。”
此时的水墨儿又是一道白眼。
合着自己就是空气呗?
“呵。”孔静冷笑一声进门,缓缓走动,绕过屋内坐着的三人,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林小宴身上,笑容更显讥讽:
“我看今晚的晚饭还没有吃饭的人有味道。”
林小宴知道她在骂自己,但这些天过来她已经被骂的什么脏话都听过了,对于这种挠痒痒级别的话,她根本不屑一顾。
“母亲既然来了就入座,莫要干站着,您的腿跪足了菩萨,再站着不好。”
孙景晟面无表情的说,话音落了也没抬头看一眼亲娘,这让林小宴更加好奇了。
这男人连亲娘都能这么对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个狼灭。
谁知孙景晟突然握住她的手,然后夹了好多菜在她碗里,一脸宠溺满腔温柔:“安儿这么无精打采一定是饿坏了,你先吃吧。”
此时林小宴心里只有一句:哈皮。
拿自己当挡箭牌?这就开始拉仇恨了?所以孙景晟费尽心思折磨自己还把自己捆在他身边,为的就是和他亲妈作对?
他脑子没病吧?
林小宴匪夷所思。
看了眼碗里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她默默皱眉,又在暗忖对方到底把自己老底翻了多少。
谁知手突然疼了一下,若不是反应迅速,她定要叫出声。
“干嘛?”林小宴怒目圆睁,唇形看起来都是咬牙切齿的模样。
孙景晟温笑不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从来都是如此。
“吃菜。”他说。
“下作。”林小宴低低骂了一句,只不过菜还没塞进嘴里,初念便来了。
“莫离哥哥安,给静娘娘请安,长安,在这里可还好?”匆匆行过礼,初念直奔主题。
她隐瞒都懒得隐瞒。
孙景晟多少也知道她来这儿是做什么的,但懒得计较,放任她俩聊去,整个饭桌上的氛围也缓和不少。
水墨儿始终埋头干饭,对于孙景晟和孔静之间针锋相对是毫不在意,她觉得都很无聊。
再看看初念和林小宴那两人亲密的模样,她只有不爽。
总之一张不大不小的饭桌上,藏着多的数不清的玩意。
“王爷,新得到消息,千机府出事了。”洛翊突然闯来,开门见山的汇报让堂上人都松了一口气。
有什么能比这个浑身内外透着冷气儿的“瘟神”走了更让人舒适呢?
孙景晟走的也是彻底,他装模作样的和林小宴说了几句软和话便一走了之了。
初念原本想带林小宴去别的地方说个明白,谁知孔静这会儿有了发言权。
“林小宴?你很有手段嘛。”
“静娘娘,我想你是误会什么了,长安她——”
“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赫仑,这么久没见面,你还真是让哀家刮目相看。”
突如其来的针对让初念先是一愣,后又看了眼林小宴,她方才不紧不慢的回答:
“静娘娘可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有事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解决得了也就罢了,解决不了的话,兴许也能舒缓心绪,倒也不必发这么大的火气。”
说罢她不给孔静反驳什么的机会,又道:“长安是莫离哥哥心心念念之人,静娘娘再不喜欢是否也得考虑一下莫离哥哥的感受?您怎的反倒因为这件事和他起了隔阂?传出去了被知道的人说是莫离哥哥先斩后奏失了分寸,不知道的人岂不是要说您身为长辈身份尊贵,竟还说出这些不符合情理的话?丢的究竟是谁的人呢?”
一大通大道理落在孔静心头,好似千斤重,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活的这么窝囊。
先是被亲儿子使下马威,接着被他的仆从看人下菜碟儿,现在又被小辈说不讲理,合着怎么的都是自己的过错了?
想到这里孔静越发来了火儿,奈何整个堂屋一眼望去没有一个自己的熟人,除此之外还有好多双眼睛盯着自己瞧,好像随时要看笑话似的。
至此孔静再不敢吱声,只架着自己仅有的几分傲气,冷笑:“赫仑公主是皇上亲封的,自然尊贵些,哀家不过是先帝的旧人,能有什么底气和你们斗?不过话说回来哀家倒是想看看,你们这些目中无人的猖狂之辈能高兴几时。”
说罢她怒不可遏的甩袖离开,到头也没人理她。
望着孔静的背影,初念眉头皱起,拉着林小宴的手便道:“长安,你在这里恐是要受大委屈了,你所表达的我已全部知晓,只是看着眼下这形式,就算我们串通一气也不能怎样,莫离哥哥他什么都知道……”
林小宴疲惫一笑,对初念做出一个拥抱即说:“不妨事,念儿这般不顾一切的相信我,站在我身边,我就没有理由气馁。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至于孙景晟,我已经想到了办法来拿他,你不必担忧。”
说罢她稍稍回身看了眼低头只吃不语的水墨儿,眉心一紧,方才又低声说道:“只是这个永宁……我总觉得她要生出什么事情来。若是只对付我也就罢了,就怕她连带念儿一起针对,念儿一人在外,总归还是要小心些的。”
闻此言初念连连点头答应,二人又是一阵叙话。
水墨儿自始至终不搭理外头的事,她倒是出了奇的沉着心性埋头苦吃。
直到桌上菜都被吃的差不多,她才优雅的擦擦嘴起身,顶着浑圆的肚皮的回去了。
宋妈不解。
水墨儿却主动解释:“任凭她们怎么闹,横竖没我和白家什么事儿,爱怎么怎么去,总不能因为她们闹腾就饿着我的肚子吧?”
她这话听起来似乎还有些得意的意思在里头。
一夜无事。
林小宴再醒来的时候硬生生被身边东西吓了一大跳。
那是一条有自己腰粗的白蛇!
确定那东西是死的,她才镇定下来,然后发现自己不在房间,而是一间密室。
孙景晟正坐在对面笑吟吟的盯着自己。
“看来你不是很喜欢本王给你的这个惊喜。”浅尝一口杯中酒,孙景晟如此说道。
林小宴现在骂他祖宗十八辈的心都有,但也只能忍着,挤出一抹笑便答:“既是王爷相送,我又怎么会不喜欢?只是不知这么大一条死蛇,王爷是从哪儿搞来的?”
“厉王府。”孙景晟简单的回答让林小宴心里一惊,莫名的她便想到之前对方说过白复活不长的话,一时不由得慌乱起来,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了。
将她一切神色尽收眼底的孙景晟此刻唯有冷笑相对,起身,他慢悠悠走去另一边:“你是在担心你的阿复么?”
林小宴没说话。
担心倒谈不上,但总隐隐的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似是悲伤,又像是心烦。
就连是对谁的她都有些不确定。
见她没说话,孙景晟只当默认,“你才认识他多久,就喜欢到了这个地步了?”
说罢他猛地想起自己和林小宴第一次相爱的时候,突然又是一阵嗤笑:“看来这次也长久不了。”
林小宴听岔,以为对方说的是白复活不长,一时心里更堵,没忍住便脱口而出一道话:“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还有你所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究竟缘起何处?我真是受够了。”
“你没资格质问本王任何问题。”误会被加深,孙景晟现在恼得很。
“你敢这么做却不敢说,是在害怕什么?孙景晟,你若是再这般不知死活,就真的要在我不动手的时候死在我前面了。”
没有治疗,得了病的他确实活不过多久了。
“除非本王找到长生之法,对么?”孙景晟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林小宴瞳孔骤缩。
她不是在惊诧对方愿意另辟蹊径,而是心脏猛抽!
在听到“长生之法”四字的那一刻,她差点疼死了!
察觉到不对劲,孙景晟扭头看来,却见林小宴嘴角已经挂着血,几步冲上前来便是一道呵责:“你不是会顶破天的医术么?你这又是哪般?!”
“滚……”用尽全身力气似的,林小宴只挤出这么一个字。
她才不想和这男人有什么接触,每次假笑每次奉承都让她恶心死了!
意识到什么的孙景晟迅速蹲下,捏起她的下巴凑近便问:“你可是想起什么了?”
林小宴用力挣扎开,咬死牙关便道:“你在期待我想起什么?”
拳头握紧,孙景晟情绪乱窜。
他这会子也迷了。
他既想让林小宴通通想起,又怕她想起那些本不该出现的事和人。
想了不过片刻,孙景晟心一狠,掐住林小宴的肩膀就将她按倒在地,俯身吻上去,肆虐又无理:“你若能记得永远恨我,想不想的起来其他什么东西,一点都不重要。”
林小宴心绞痛到疯掉,眼前一黑瞬时没了知觉。